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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残月天-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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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的手并肩而行,心中狂喜,小脸上登时红扑扑地光鲜了百倍。

下钟山西行不久,便到了跟钟山形断而脉连的覆舟山下。覆舟山因山如覆舟而得名,山虽不高,却是历代帝王游乐之地,山顶三藏塔下葬有唐代玄装大师顶骨,更为此山添了不少仙佛之气。名震江湖的雄狮堂就在覆舟山脚。

一行人先进了雄狮堂,待诸人落座之后,罗雪亭说有要客来访,便匆匆告退。辛弃疾自和卓南雁畅谈天下大事,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少时罗雪亭四大弟子之中的大弟子翁残风、二弟子孙残镜也上前和众人相见。这二人已年过四旬,虽然相貌堂堂,却是不善言辞,语不惊人。相形之下,倒是方残歌谈笑风生,片刻功夫便跟南宫铎、辛弃疾和桂浩古都混得熟捻无比,更兼妙语如珠,几句话间,便连刘三宝也对他心生好感。

言笑之间,卓南雁才知,青城掌门石镜先生、丐帮帮主莫复疆和霹雳门的少门主雷青焰数日前早已到了金陵。南宫铎的二叔、在南宫世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宫禹也率了数名南宫世家高手早早赶来,适才南宫铎奉家师之命,陪崆峒派长老乌云金和格天社的副总管桂浩古去离着覆舟山不远的钟山去散心,不想生出一场变故,气走了南宫世家请来的帮手乌云金。

谈笑之中,方残歌不住旁敲侧击地询问卓南雁的武功来历,卓南雁不是装聋作哑,便是笑嘻嘻地胡说八道,方残歌暗自恼怒,面上却不露声色。欢饮畅谈了多时,罗雪亭大弟子翁残风眼见夜色沉沉,便请众人齐赴玄武湖畔的摘星阁。

玄武湖便在覆舟山北侧,自古便是金陵佳处,北通长江,南衔覆舟山,烟波浩淼,湖岛林碧,兼有柔媚和刚劲之美,昔年宋孝武帝曾两次于此检阅水军。此刻夜色四合,明月初升,玄武湖中倒映了天光月影,如诗如画。依山而筑的摘星阁内筵席四张,热闹非凡,青城、南宫等江南诸家武林名门和建康江湖宿耆已然济济一堂。

方残歌故意将卓南雁安排到了一个偏僻角落,刘三宝忿忿不平,卓南雁却也不以为意。他抬头瞧见罗雪亭亲自陪着几个形状怪异的人物端坐首席,除了适才见过的辛弃疾和格天社的桂浩古,却是一个也不识得。

好在刘三宝在一旁搜肠刮肚地苦思父亲说过的“江湖名人”,又逐一指点辨认。卓南雁才知道,那身材高大、不怒自威的老者便是罗雪亭的老友青城掌门石镜先生,那一身红袍、神色傲然的公子自是霹雳门的少门主雷青焰了,丐帮帮主莫复疆却是个背驼腰弯的怪异老头。南宫世家二当家的南宫禹则是五十来岁年纪,面色潮红,犹如喝醉了酒一般。

最奇的是,端坐上首的竟不是罗雪亭,而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干瘦老者,一身青色粗布衣裳,满面风霜之色,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罗雪亭和辛弃疾一左一右陪坐两侧。卓南雁想起在钟山顶上,方残歌曾跟罗雪亭说有贵客来访,不想竟是这貌不惊人的老头。

酒菜端上之后,罗雪亭将辛弃疾给众人引见了,辛弃疾大名轰传天下,众人瞧他器宇不俗,均不禁刮目相看。但那青衣老者是何许人也,罗雪亭却支字未提,群豪心下纳罕万分。首席上几个武林人物本来各自互不服气,但见这青衣老者打扮得跟个乡农一般,谈吐之间却神色冷傲,不禁心下各自着恼。

“大哥,你说待会儿会不会打架?”刘三宝忽闪着眼睛四处张望,低声跟卓南雁嘀咕道,“这群家伙各自窝了一肚子火气,只怕罗堂主约束不住!”卓南雁笑着拍拍他的头:“你急什么?”游目四顾,果见身旁几桌的各派弟子面上全是紧绷绷的,向旁桌顾盼之际,眼中尽是狠辣凶毒的光芒。再举头向首席望去,又见罗雪亭不时地向南宫禹和石镜先生劝酒言笑,显是正自苦口婆心地劝解双方。石镜先生脸挂怒容,始终冷言冷语。南宫禹更是一言不发,神色肃然。

酒过三巡,罗雪亭身边的丐帮帮主莫复疆挺着驼背,站起身来,朗声高笑:“南宫老弟,罗老哥废话说了一大筐,你听得进去也罢,听不进去也罢,今日终须有个了断!我跟罗老哥一般,都想息事宁人,做个和事佬。但今日请来的这多五湖四海的朋友,却想瞧个热闹,依我说,你且将那辟魔神剑拿出来,让咱们瞧瞧是正经!”摘星阁中的群豪大多都存着这个心思,听了这话一起轰然叫好。

罗雪亭也道:“不错!相传本朝仁宗年间的‘武仙’冲凝道长,炼有辟魔、腾威两把仙剑,素来号称‘辟魔一出,群魔辟易,腾威在握,神威万里’!腾威神剑十余年前为‘剑狂’卓藏锋所得,辟魔神剑却百余年来,深隐不见。今日盛会难得,便请南宫老弟先拿出神剑,让大伙先开开眼界!”卓南雁这时才知此剑的不凡来历,听得辟魔剑竟和父亲所持的腾威剑并称于世,心中更是怦然一动。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叫嚷声中,南宫禹的脸色却变得殷红如血,猛然一拍桌子,叫道:“罗、罗…雪亭,你欺、欺人太甚!事先偷走了我的剑,又……又让我将剑拿、拿出来!”这一开口,众人才知这南宫世家大名鼎鼎的二先生竟是个结巴,有几个年轻子弟嗤嗤发笑。南宫禹怒目一扫,发笑的几人撞上他的目光,心中如遭雷击,席上登时鸦雀无声。

罗雪亭却早就与他相识,听他话中有话,皱眉道:“怎地,南宫老弟的宝剑竟给人夺走了?”南宫禹的脸上血色欲滴,急道:“不、不是夺……是……啊是偷!”

南宫铎眼见叔父恼怒之下愈加口吃,急忙站起,拱手道:“罗堂主,我叔父十日前携剑前来赴宴,却在建康一家偏僻客栈之中将长剑遗失!久闻雄狮堂威震江湖,建康又是雄狮堂的领地,嘿嘿,此剑丢在建康,委实蹊跷无比!家叔武功卓绝,只怕天下还没几人能自他手中将宝剑强夺而走。”他伶牙俐齿,虽未明言,但阁中诸人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是说雄狮堂暗中派人偷走了辟魔剑。

罗雪亭面色一冷,他那老友青城掌门石镜先生早已勃然作色,怒道:“也不知是真丢还是假丢,却在这里倒打一筢!”南宫禹一拍桌子,怒道:“我……我南宫禹难道会大言欺、欺…”恼怒之下,那一个“人”字说什么也出不了口。

石镜先生冷笑道:“不错,你南宫禹本就是个大言欺人大言不惭大吹大擂之辈……”南宫禹不待他说完,大叫一声,猛然挥掌便向他拍去,铁掌未至,一股掌风先扰得石镜先生身后数根大烛的火焰一起往后倒去。众人见他这一掌声势惊人,心下均是一惊。

罗雪亭却不愿他们公然动手,急忙侧过身来,挡在石镜身前。南宫禹掌势奇快,眼见这一掌便要打在罗雪亭胸前,急忙收掌,忽觉掌中多了个东西,却是罗雪亭顺手将酒碗塞到他掌中,笑道:“老弟脾气太急,先要罚酒三杯!”南宫禹眼见自己铁掌给他腕子一撞,掌力立时消散地无影无踪,不由狂气顿消,暗道:“狮堂雪冷,果然武功深不可测!我若莽撞,只怕自取其辱。”

正当此纷乱之时,蓦地一阵袅袅的箫声飘进阁来,声音婉转,如怨如慕。这剑拔弩张的当口,众人听了这箫声,却都觉心神一荡,一起回头向外望去,但见阁外的玄武湖畔上泊着数艘雄狮堂的大船,灯笼火把映得湖水幽红一片。荡漾的湖水上正有一艘小舸顺风顺水地如箭而来,小舟上卓立着个白衣少女,手按一只玉色洞箫吹弄。湖边火把高挑,远远地虽然瞧不清她的容貌,但见仙袂飘飘,临风弄箫,真有说不出的楚楚风姿。

众人一愣之间,那小舟已飘然靠岸,那少女收起玉箫,朗声笑道:“明教林霜月,拜见罗堂主!”笑声虽是遥遥而来,人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只觉这声音婉转娇美,丝毫不输于适才那仙乐般的箫声。卓南雁更是心中大震:“月牙儿,难道当真是月牙儿?”

那少女已款款行来,这时阁外虽有串串挑起的火把,但阁内太过明亮,众人拼力望去,却也只见了一袭绰约窈窕的淡影,依稀只见那纤腰一束,长发轻拂,她整个人裹在迷茫的夜色里,身周似是笼了一层淡薄的仙气。她越是这么缓步走来,越是引得众人翘首以盼,要瞧个清楚。

这白衣少女迈步入阁,便静静立住,照人容光,登时衬得阁中的明烛都似黯淡了不少。众人的呼吸不禁都随之一屏,只觉这少女从头到脚,无一不是美到极处。阁中许多年长宿耆害怕失态,急忙垂下头去,但那些少年子弟,却都瞠目结舌地深深凝望,一时间阁内静得悄寂无声。

自“洞庭烟横”林逸烟独掌明教大权之后,十多年来行事乖张,我行我素,多次与官府和江湖各派分庭抗礼。在各派武林眼中,提起这邪气怪异的“魔教”无不又惊又恨。但今晚见了这自称“明教林霜月”的白衣少女,众人心中却都不约而同地想:“号称邪魔外道的明教之中,竟有这样天仙般的女子!”

卓南雁更似痴了一般,暗道:“月牙儿,月牙儿,果然是你!”想起几年前临别之际,林霜月向着湖边飞奔的情景,心内倒隐隐生出一股自责,“我是不是早该去大云岛上看她去?”霎时心中若愁若狂,也不知该不该上前相见。

此时阁中似乎只有罗雪亭这位武林宗师和那青衣老者神色自若如常,罗雪亭哈哈笑道:“早就听了你这明教教主得意高足的大名,嗯,果然是天生丽质,让老夫都妒忌林逸虹那小子有了这样一个好女儿,林逸烟得了这样一个好徒弟!便请上座!”当下支使人给林霜月在首席添了碗筷椅子。只是他谈笑之间又暗生隐忧:“闻得林逸烟近年蠢蠢欲动,忽然派着美貌小妞前来,只怕没安什么好心!”卓南雁心中微动:“我走后不久,教主林逸烟便该出关了,原来他又收了月牙儿做徒儿。”

林霜月却没瞧见卓南雁,她骤然给那么多生人注目观瞧,不由面泛微红,向罗雪亭飘飘万福,道:“奉教主之命给罗堂主拜寿,霜月无以为赠,奉上绝世名剑‘辟魔剑’一把,恭祝堂主福德古稀,寿体长泰!”

此言一出,阁中立时一片大哗。南宫禹待见林霜月自背后解下一柄样式古拙的长剑,登时跳起身来,叫道:“原来是你……偷、偷……”南宫铎急忙喝道:“是你自家叔手中偷来这把名剑!”跟着四五道身形闪动,却是南宫世家的弟子仗剑而出,将林霜月团团围住。

“此言差矣,”林霜月却对几个虎视眈眈的南宫子弟视若未见,嫣然笑道,“南宫先生武功卓绝,天下又有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宝剑盗走?这把剑么,是我在秦淮河畔的百花坊中捡来的!”南宫禹气得呼呼喘气,知道若是再强说是她偷的,便无异自认武功低微,恼怒之下,只得道:“好……便算你捡、捡的。这剑却是我丢、丢的,你该物归原……”石镜先生怒道:“不成,你先前不是说,此剑在偏僻客栈之中丢失么?这姑娘却说,是在百花坊那烟花之地捡来的!”

林霜月道:“正是,晚生素好吹箫,闻得百花坊内的牡丹姑娘技艺无双,便去探访。却在百花坊内瞧见一位老先生跟几位姑娘吃酒,喝得酩酊大醉,将这剑丢在了堂上。晚辈本想叫他,但那先生似是和那几个姑娘有什么大事要办,急匆匆地走得好快……”她说着抬起一双莹澈的双瞳,凝视着南宫禹道,“我瞧那先生相貌么,跟南宫先生倒有几分相似!若真是南宫先生,这把剑真该物归原主的!”

南宫禹听她无中生有地将这件事说得有头有尾,早气炸了肺,但名剑在前,说什么也只得先吃了这哑巴亏,恨声道:“是,那是我…走得匆、匆忙…”勉力说出这几个字,脸已涨成紫色。

宋时最重礼法,众人听了林霜月的言语本来半信半疑,但见南宫禹自承其事,却不由一起摇头,暗道:“这南宫禹身为武林大豪,却眠花宿柳,更在天下英雄面前招认,真是好不成器!”卓南雁却猛然想起,初见林霜月时她在那小庙之中借着梦话嘲弄桂浩古的情景,心内暗笑道:“几年不见,月牙儿的还是这般调皮!好,聪明伶俐,犹胜往昔,想必这两年,她那古怪老爹倒没敢怎么折腾她!”

林霜月皓齿微嫣,笑道:“既然如此,这把剑便还给你吧!”素手轻抬,将长剑向南宫禹抛了过去。只是她这一抛,故意将剑抛得又高又缓,众人不由一起仰头向上瞧去。

猛听得石镜先生怒喝一声:“留下剑来!”身子犹如大鸟一般跃起,扬手便向长剑抓去。南宫禹如何能让这剑得而复失,他说话费劲,身子却快如电闪,呼地掠起,也向剑上抓去。眼见石镜身形先发,手掌便要抓到剑柄,南宫禹大袖疾挥,一股劲力暴然吐出,登时将长剑击得又高高荡起。

石镜的手掌一掠而空,两个人已齐齐落在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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