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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冷冷道:“就算不为任何人,我也不容这种人活在世上。”
林仙儿道:“可是,你若杀了龙啸云,上官金虹就会杀你。”
阿飞默然。
林仙儿道:“他杀你不但是为了要灭口,还要别人认为他在替龙啸云复仇,认为他很够义气。”
阿飞目光移向手中的剑。
林仙儿眼波流动,道:“上官金虹武功深不可测,你……你不是……”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忽然投入阿飞怀里,柔声道:“趁他不在,我们赶快逃吧。”
阿飞道:“逃?”
林仙儿道:“我知道你从不逃,但为了我,你能不能委屈一次?”。阿飞道:“不能。”
林仙儿咬着嘴唇,道:“为了我也不能。”
她的声音已发抖,泪已将落。
她又用出了她的武器。
阿飞却没有瞧她,目光仿佛已到了远方,缓缓道:“就因为你,我才不能这么样做。”
林仙儿道:“为什么?”
阿飞缓缓道:“为了你,我绝不能做食言背信的懦夫。”
林仙儿道:“可是……可是……”
她终于伏在阿飞胸膛上,痛哭起来,继续着道:“我不管你是英雄也好,懦夫也好,我爱的只是你,我只想要你活着陪着我。”
阿飞冷漠坚定的目光似已又将融化,轻抚着她的柔发,道:“我现在不是在陪着你么?”
林仙儿泪又流下,道:“我有时真不明白,你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阿飞道:“我想得很简单,所以不会改变。”
越简单,变化就越少。”
林仙儿抬起了泪眼,盯着他,道:“永远也不会改变?”
阿飞道:“永远!”
他的回答也很简单。
林仙儿站起来,慢慢的走到窗前。
窗外悄无人声,甚至连虫鸣鸟语都听不见——无论是哪一种生命,只要到了这里,生命的价值都会突然变得很卑贱。
在这里,最真实的感觉就是“死”,无论你是坐着,还是站着,无论你是在窗内,还是在窗外,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良久良久,林仙儿才叹了口气,道:“我忽然发觉你和李寻欢之间的关系,很像上官金虹和荆无命。”
阿飞道:“哦?”
林仙儿道:“荆无命这个人几乎完全是为了上官金虹而活着的,上官金虹当然也对他很好,直到现在……”
她嘴角带着种辛涩的笑意,缓缓接着道:“现在荆无命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立刻就被上官金虹像野狗般赶了出去,这样的结局,只怕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阿飞道:“也许他早就想到了。”
林仙儿道:“他若早知结局如此,还会那么样做?”
阿飞道:“他会,因为他别无选择的余地。”
林仙儿道:“你呢?”
阿飞不说话了。
林仙儿道:“李寻欢对你好,只因为这世上唯有你能真正的帮助他,除了你,他几乎完全孤立,但等你也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会像上官金虹对荆无命那样对你?”
阿飞沉默了很久,突然道:“你回过头来!”
这句话他说得很慢,但却很坚决,很严厉。
他从未对林仙儿这么样说过话。
林仙儿扶在窗根上的手忽然握紧,道:“回过头去?为什么?”
阿飞道:“因为我要告诉你两件事。”
林仙儿道:“这样我也能听得见。”
阿飞道:“但我却要你看着我,有些话,你不但要用耳朵听,还要用眼睛,否则你就永远不能了解它的意思、
林仙儿的手握得更紧,却终于还是回过了头。
她看到阿飞的眼睛,已了解他的意思。
阿飞的眼睛突然变得几乎和上官金虹完全一样了。
一个人的眼睛若是变成这样子,那就表示他无论说什么你都只有听着,而且绝不能违背。
否则你就一定要后悔的!
在这一瞬间,林仙儿才知道自己错了。
她本来一直以为自己已完全控制住阿飞,现在才知道这想法错得多么厉害。
阿飞的确是爱她的,爱得很深。
但在一个男人的生命中,却还有很多很多比“爱”更重要的事——比生命都重要的事。
阿飞以前一直对她很顺从,那只因为她还没有触及这些事了。
她可以要他为她死,却绝不能要他将这些事抛弃。
又过了很久,林仙儿才笑了笑,道:“你要对我说什么,我在听着。”
她笑得还是很甜,却已有些勉强。
阿飞道:“我要你明白,李寻欢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任何人侮辱我的朋友……任何人!”
林仙儿垂下了头,道:“还有呢?”阿飞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不但低估了我,也抵估了荆无命。”
林仙儿霍然抬起头,目中充满了惊讶和疑问,道:“他?……”
阿飞道:“他走,只因为他要走,并不是被人赶走的。”
林仙儿道:“可是,我不懂……”
阿飞道:“你不必懂,你只要记着。”
林仙儿又垂下了头,幽幽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永远记着,我只希望你也莫要忘记,你说过……你对我永远都不会变心的。”
阿飞凝注着她,良久良久。
他心里就算有座冰山,此刻也已被融化。
他慢慢的走了过去,走向她,她身上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在吸引着他,令他完全不能抗拒。
林仙儿却闪开了,仿佛生怕沾着他,道:“今天不要……”
阿飞的身子突然僵硬。
林仙儿却又笑了,柔声道:“今天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快睡吧,我会守在你旁边的。”
上官金虹站在那里,眼睛瞧着门,像是在等待。
他在等什么?
门外守候的人都已撤走,因为上官金虹已吩咐过他们:“今天晚上有人要来,我不许任何人打扰他。”
是谁要来?
上官金虹为什么对他如此重视?
上官金虹无论做什么事都有目的,这次他的目的是什么?
夜深,更静。
阿飞闭着眼,呼吸很均匀,似已睡得很酣。
其实他却是完全清醒着的,几乎从来也没有如此清醒过。
他一直很少睡不着,因为他不到非常疲倦的时候,绝不会睡下去,这些日子来,他却是只要一沾着枕头,就立刻睡着。
但现在,他却失眠了。
林仙儿就睡在他身旁,呼吸得也很均匀。
阿飞只要一翻身,就可拥抱起她温暖和柔软的嗣体。
但他却勉强控制自己,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他生怕自己看了她一眼,意志就会完全崩溃。
林仙儿永远都如此信任他,他怎能做这种事?
但他却还是能感觉到她那带着甜香的呼吸,他几乎要用出他所有的精神和力气,才能勉强将自己控制。
这绝不是件很好受的事。
欲望就像是浪潮,一阵平静了,立刻又有一阵卷了过来。
他不断的在忍受着煎熬;简直就像是一条在热锅里的鱼。
他怎么能睡得着?
林仙儿的呼吸仿佛更沉重,可是她的眼睛却已慢慢的睁开。
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的凝注着阿飞。
零乱的头发,搭在他宽阔的前额上,他睡得就像是个孩子。
林仙儿忽然发现他的睫毛也很长,仿佛想伸手去轻轻抚摸……
在这一瞬间,她若真的伸出了手,阿飞以后也许就永远是她的了,也许就会为她抛却一切,放弃一切。
在这一瞬间,她的目光是温柔的,但却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她的手已缩回,温柔的眼波也结成了冰,却轻唤道:“小飞你睡着了么?”
阿飞没有回答,也没有张开眼睛。
他不敢。
他怕自己……
林仙儿又等了很久,忽然俏消的滑下了床,俏俏的提起了鞋子。
她手提着鞋,悄消的开门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她还要到哪里去?
阿飞心上仿佛突然被刺人了一根针,刺得他的心在收缩。
“跟不见心不烦,有些事,你永远不知道反而好。”
阿飞也懂得,真实往往最残酷,最伤人。
只可惜他却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
门开了。
上官金虹目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
他笑的时候甚至比不笑时还残酷。
林仙儿掩起门,靠在门上,凝注着他,“噗”的,手里提着的鞋子落下去一只,又落下去一只。
她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早就算准我会来的,是不是?”
上官金虹道:“是。”
林仙儿咬着嘴唇,道:“可是我……我自己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上官金虹道:“我知道。”
林仙儿道:“你知道?”
上官金虹道:“你来,因为你已发现阿飞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可靠,你若还想活着,就只有来投靠我。”
林仙儿道:“你……你可靠么?”
上官金虹笑了笑,道:“那就得间你自己了。”
世上本没有绝对可靠的男人。
一个男人是否可靠,全得要看那女人的手段对他是否有效。
这道理林仙儿当然很明白。
她也笑了,道:“你一定会很可靠的,因为我永远不会让你觉得失望。”
开始的时候,她用眼睛笑。
然后,她再用手,用腰肢、用腿……
她似已下决心,不惜用任何法子,都要将这男人缠住。
她以最快的速度,用出了她最有效的武器。
在男人眼中,世上绝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赤裸着的女人更有吸引力,何况是林仙儿这样的女人。
奇怪的是,上官金虹的眼睛却还是在盯着门。
他似乎觉得这扇门比她还好看得多。
林仙儿喘息着,道:“抱起我,我……我已经走不动了。
上官金虹抱起了她,但眼睛还是盯着门。
“砰”的,门竟被撞开。
一个人撞了进来,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
怒火!
阿飞!
没有人能形容阿飞现在的愤怒,也没有人能想象。
上官金虹目中却已闪过一丝笑意。
“他难道也早就算准阿飞要来的?”
阿飞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
他眼睛里简直连任何人都看不见,看到的只是个噩梦。
他全身都在颤抖。
林仙儿却连眼睛都没有霎一霎,还是勾着上官金虹的脖子道:“到你这里来的人,难道都不敲门的吗?”
阿飞突然反手一拳,打在门上。
是铁门!
阿飞的拳头已出血,疼得嘴唇发白。
但世上又有哪种痛苦能比得上他心里的痛苦。”
林仙儿却笑了,道:“原来这人是疯子。”
阿飞终于爆发,狂吼道:“原来你竟是这种女人。”
林仙儿淡淡道:“你想不到么……其实我一直都是这种女人,从来也没有改变过,你想不到只因为你自己太愚蠢。”
她冷笑着,接道:“你只要稍为聪明些,就不该来的!”
阿飞厉声道:“我已来了。”
林仙儿道:“你来了又有什么好处?难道还能咬我一口?……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能管得了我?我无论干什么,你都只有看着。”
阿飞的眼睛里本似有泪,但此刻泪似已突然凝结成冰。
他的眼睛似已变成了死灰色。
绝望的死灰色,就像是荆无命眼睛的颜色。
他的血泪似已在这一瞬间流尽,生命似己在这一瞬间终止。
他仿佛突然变成了个死人!
“不该来的,的确不该来的……”
明知不应该,为什么要来呢?
人们为什么总是会做出些不应做的事来伤害自己?
第六十六章 自取其辱
阿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
上官金虹一直冷冷的瞧着他,瞧着他走出去。
林仙儿透出口气,柔声道:“我是全心全意的对你,你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上官金虹道:“我相信。”
这句话只有三个字,三个字还没有说完,他已将林仙儿重重摔在床上,大步走了出去。
林仙儿的身子也已僵硬。
但她面上的表情既不是悲哀,也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当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完全征服阿飞时,也有过这种恐惧,只不过恐惧得还没有如此深。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什么才是真正可靠的?”
她慢漫的站起来,将方才脱下的衣服一件件拾起,一件件叠好,叠得很慢,而且很仔细。
等她四肢的肌肉又恢复柔软,她就又躺了下去,摆出最甜蜜的微笑,最动人的姿势。
她决心还要试试。
甬道的尽头,有道门槛。
阿飞像逃一般奔到这里,忽然绊到了门槛,噗的跌出门外。
他就这样平平的跌了下来,就这样平平的伏在地上,既没有动,也没有爬起,甚至什么都没有去想。
在这种时候,他脑子里竟会突然变成一片空白。
这真是件奇怪的事……
秋已残,干燥的泥土中带着种落叶的芬芳。
阿飞用嘴啃着泥土,一口口咽了下去。
粗涩干燥的泥土,慢慢的经过他的咽喉,流入他的肠胃。
他似乎想用泥土来将自己填满。
因为他整个人都已变成空的,没有思想,没有感觉,没有血肉,没有灵魂,二十几年的生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