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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上凝目望李诗,别看他小小年纪,他那自然流露的慑人之威,能逼得李诗缓缓低下头去。
只听小皇上道:“好,李侠士,朕就为你了——”
万顺和一怔。
李诗猛抬头。
小皇上肃然向万顺和:“万顺和,听好了,肃亲王削去王爵,交‘宗人府’永远禁锢,纪玉死罪难免,活罪难饶,交‘宗人府’禁锢三年,以观后效,‘肃王府’的其他不予追究究,一切仍如往昔。”
万顺和忙道:“奴才记住了。”
李诗一阵激动,低头俯身:“草民感同身受——”
小皇上转眼再凝目:“李侠士,只为个纪玉,你能曲膝折腰,究竟为什么?”。
李诗道:“草民斗胆,敢情皇上不要再问理由。”
小皇上一点头:“好,朕就不问,只是,你可以起来了吧!”
李诗道:“草民还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不要让玉贝勒知道,草民曾经为他求情。”
“好,朕也答应你。”
“谢皇上。”
李诗站了-起来。
小皇上转望万顺和:“万顺和,你听见了?”
万顺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没弄懂皇上的意思,忙道:“皇上——。”
“你最爱多嘴,朕叫你别多嘴。”
“奴才遵旨。”
李诗又—躬身:“草民要告退了。”
小皇上道:“李侠士,你不要任何封赏,朕很不安。”
李诗道:“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皇上给与草民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不要忘了,你十年不离京的承诺,还有效。”
“是,草民不敢忘。”
“那你走吧,朕让万顺和送你出宫。”
李诗从怀里取出那把匕首。
小皇上忙离座站起。
万顺和则立即趴俯在地,叫道:“先皇帝——”
小皇上道:“李侠土要干什么?”
李诗道:“事已了,草民敢将先皇帝御赐匕首呈交皇上——”
“为什么要呈交?”
小皇上又道:“十年之期还没到,你刚才也承认这个承诺还有效,谁说事已了?”
李诗一怔。
“李侠士,这把匕首是先皇帝赐给你的,除了先皇帝,恐怕再没有人有权把它收回来了。”
李诗焉能不懂小皇上的意思,当即再躬身:“谢皇上,草民告退。”
他把匕首又藏入怀中,转身向外行去。
万顺和忙跟了去。
望着李诗跟万顺和出了御书房,小皇上自语道:“皇考真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他老人家临殡天还为我设想得这么周到——。”
小皇上一双充满大智慧的眼睛里,闪现起明亮的泪光——禁宫后门又开了。
万顺和要从别的门送李诗出宫,他认为李诗现在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出,想走那个门都可以,可是李诗还要走后门,他总是谦虚。
李诗要往外走。
看看其他的人站的都远,万顺和低低道:“李爷,我能不能问一声——“万总管想问什么?”
“是玉贝勒,还是‘肃王府’的谁求了您?”
这“肃王府”的谁,应该指的只有一个人,因为万顺和只知道李诗认识“肃王府”的那么一个,那不是别人,是翠格格。
李诗明白万顺和是问什么了,道:“没有人求我,玉贝勒不是个求人的人,万总管所说的那个谁,也没有求我。”
万顺和大惑不解:“这我就不懂了,那您怎么会——”
李诗道:“万总管,玉贝勒是个人才。”
“您就为这?”
“万总管还能想出别的理由么?”
万顺和摇头道:“我不能,就是因为我不能,所以我才……”
“万总管既然想不出别的理由,那就是没有别的理由,万总管又何必多问?告辞!”他一抱拳,转身掠去,转眼就不见了。
望着李诗逝去处,万顺和仍是一付不解的样子,想想,他仍然不解,自己也莫可奈何了,摇摇头,进了禁宫后门,禁宫后门又关上了。
万顺和回到了御书房,给小皇上回话,小皇上跟个大人似的,正在踱步,似乎在想着什么。
“启禀万岁爷,李侠土已经走了。”
小皇上道:“万顺和,该办的事要赶快办。”
万顺和道:“奴才知道,头一样要办的,是赶紧下旨工部,重建西郊李家。”
“对。”
“接下来就是得赶紧处决鳌拜他们——”
“除了鳌拜,其他人一概免死,肃王跟纪玉,照我刚交待的办。”
“是。万岁爷,您真是仁厚。”
“现在再多一样。”
“再多一样。”
“找个时候,叫纪翠进宫来,我要看看她。”万顺和一喜:“万岁爷,您是为李——”
“嗯!”
“那别找时候了,就是今儿个吧!”
“你倒真急。”
“这是好事儿啊,谁叫李爷人缘好。”
小皇上笑了:“干脆,你就做个现成的媒婆吧!”
万顺和也笑了:“这可是胜造七级浮屠的事儿,奴才遵旨。”
忽然,他敛去了笑容,道:“只是,皇族的家法——”
小皇上一摆手:“你别管那么多,我有办法。”
“喳!”
万顺和连忙躬身答应,答应得顺顺畅畅,舒舒服服,怎么不,诚如他所说,这是好事,尤其是李诗的好事。
朝廷上的事,内城里已经都知道了,“肃王府”自不例外,贾姑娘正在惊急,一个人在堂屋里来回转。
忽地,微风飒然,眼前一花,堂屋里多了个人。
当然,贾姑娘一眼就看见了来人,她忙迎上去:“少主!”
来的是李诗,他道:“恩姨,我现在叫李诗了。”
贾姑娘道:“是的,我料定少主会来——”
“我知道恩姨一定着急,所以我必须来跟恩姨说一声。”
“肃王跟书儿被押进大牢——”
“肃王削去王爵,交‘宗人府’永远禁锢,书儿囚禁三年,以观后效。”
贾姑娘一怔:“他们,他们都可以不死?”
“恩姨,我怎么能让他们死?”
贾姑娘突然哭了:“燕霞叩谢少主。”
她要往下跪。
李诗忙拦住:“恩姨,书儿是我弟弟,是我一母同胞亲手足。”
%奇%贾姑娘没能跪下去,哭着道:“现在也只有少主能保住他们了。”
%书%李诗道:“恩姨,不要让书儿跟肃王知道,是我帮他们求的情。”
贾姑娘点着头:“我知道,我不会说。”
“皇上要下旨,重建李家。”
贾姑娘又哭了:“谢天谢地,李家终于能重现了——。”
她转身向门外,又跪下了,哭着道:“主人,主母,你们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李诗也觉心里一酸,泪水涌上了眼眶,但是他忍住了,没有泪水掉下来,他扶起了贾姑娘,道:“恩姨——”
他欲言又止,没有说下去。
贾姑娘道:“我知道少主要说什么?李家是可以重现了,只是,普肉手足能够团圆么?”
李诗再也忍不住泪水,任它扑簌簌落下两行,他悲声道:“恩姨——”
贾姑娘哭得更厉害了,道:“少主啊,都怪我——”
李诗忙道:“恩姨千万别这么说,恩姨要是这么说,那就是我的罪过了,恩姨对李家,恩比天高——”
“不——”
“恩姨。”
李诗没让她再说下去。
贾姑娘住口不言。
“恩姨,皇上说,‘肃王府’一切如往昔,肃王、纪玉有罪,罪不及妻孥。”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这位皇上太以仁德宽厚,令人羞煞、愧煞。”
还真是。
“恩姨,我走了。”
“少主不见见纪翠?”
“不了,见了徒增她的痛苦而已.恩姨告诉她让她放心吧,只别让她知道是我——”
“我不会说,可是她不会想不到。”
李诗欲言又止,旋即道:“我走了。”
他转身出了堂屋,飞射不见。
李诗走了,贾姑娘擦了擦泪,刚打算往后去。
“贾姑娘,贾姑娘——”
传来了博尔的叫声,紧接着,气急败坏的博尔从青石小径上奔向堂屋。
出了什么事了?”
贾姑娘迎出了堂屋:“什么事?”
博尔像一阵风奔到了近前:“贾姑娘,宫里来了人——.”
贾姑娘—怔:“宫里来了人,谁?”
“是‘乾清官’的万总管。”
“万总管?来干什么?”
“说来宣格格进宫觐见。”
贾姑娘又一怔:“宣格格进宫觐见?”
“人呢?”
“在前院候着呢。”
“你去给万总管回话,我这就去告诉格格去。”
“是。”
博尔匆匆又往前去了。
贾姑娘也急急去了后头。
贾姑娘上了小楼,进了房,翠格格正在床边坐着,双喜一脸忧色的站在一旁。
一见贾姑娘进来,双喜忙行下礼去:“贾姑娘。”
翠格格站了起来,也叫了声:“贾姑娘。”
贾姑娘拉住翠格格的手:“我来给格格送个信儿,好让格格放心,王爷削去王爵,交‘宗人府’永远禁铜,贝勒爷囚禁三年,以观后效,罪不及妻孥,肃王府一切仍如往昔。”
双喜惊喜叫道:“真的。”
翠格格哭了,晶莹的珠泪扑簌簌落下两行:“谢天谢地——”
忽一顿,泪眼望贾姑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刚听说的。”
贾姑娘没说是李诗来送信儿。
翠格格还待再问。
贾姑娘又道:“‘乾清官’万总管来召格格进宫觐面,格格快梳妆换衣裳吧!”
这一提,翠格格只当是贾姑娘听这位宫里来人说的,遂改口道:“皇上仁德宽厚,恐怕也是有人给求了情。”
她还是真想到了。
贾姑娘道:“不知道,没听说。”
她没说。
翠格格道:“贾姑娘,—定是他,李豪。”
“不知道,没听说,双喜,侍候格格梳妆,换衣裳,万总管还在前头等着呢?”
“是。”
翠格格不好再耽误了,她坐到梳妆台去,让双喜给她梳妆,边道:“皇上怎么会突然召我进宫觐面。”
“不知道,我没有上前头去,没问。”
贾姑娘还真是不知道。
翠格格道:“我阿玛跟我哥的事已经那么定了,还会有……”
“格格,不要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管去,要是皇上跟你提起王爷跟贝勒爷的事,也好当面谢谢他,可是要是皇上没提,你可别说。”
“我知道。”
翠格格答应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不过从她的脸色可以看得出,她心里还是不安着。
也难怪,她现在的身份是罪臣家属啊。
仍然是御书房。
万顺和陪着全付穿戴,盛妆进宫的翠格格来到了御书房门口。
尽管丽质天生,人还是要靠“刀尺”,万顺和不是没见过翠格格,可是刚在“肃王府”,他见着了打扮好的翠格格,都看呆了。
其实,何止是万顺和,就连天天跟翠格格见面的贾姑娘,博尔,甚至于双喜,都不免盯着翠格格直看。
万顺和扭回头来又看了看美得叫人打心眼儿里赞叹的翠格格,这才往书房里禀奏:“启万岁爷,‘肃王府’和硕格格纪翠,书房门外候着。”
只听书房里出了话声:“皇上有旨,纪翠觐见。”
“喳!”
万顺和恭应一声,带着翠格格进了御书房。
小皇上在书桌后坐着,旁边侍立着一个小太监,别的没人了。
小皇上还是阿哥的时候,纪翠虽然时常进宫,却很少看到他,因为纪翠都是进“宁寿宫”请安,在老太后跟前撒娇。
如今更是小皇上登基以来,纪翠头一次瞻仰天颜,她没有想到,只是这么大—个孩子,不只是有模有样,竟然一付慑人的帝王之威。她不由低下头去,不由为之曲膝:“奴才‘肃王府’纪翠叩见皇上。”
耳边传来小皇上话声:“起来,起来,万顺和,扶纪翠起来。”
“喳!”
万顺和一声恭应,纪翠就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站着回话,我找你进宫,只是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别害怕,也别拘束。”
“谢谢皇上,奴才不会,只是因为——”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家人是你的家人,你是你。你不必因为他们怎么样,我要看的是你”
“是,谢谢皇上。”
“也别奴才了,纪翠吧。”
“是,恭敬不如从命,纪翠再谢皇上。”
纪翠没有不安了,落落大方,从从容容。
她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
小皇上跟万顺和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向纪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纪翠遵旨。”
纪翠抬了头。
小皇上两眼一亮:“我以前在宫里见过你,是不是。”
“是的。”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看。”
纪翠娇靥一红,忙低下了头:“谢谢皇上。”
“论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姑姑,对不对?”
“纪翠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这是辈份。”
纪翠没说话,她也知道这是辈份,可是怎么办,她能接受么,也没有人敢跟皇上论辈份的。小皇上话锋忽转:“你阿玛跟你哥哥,都已经定了罪了,你知道么?”
纪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