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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官话套话,宁采臣自然没有兴趣听,只是自顾自地吃喝。
这酒还是粮食的好。虽然不如现代的酒烈,但是入口绵长,回味无穷,很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
“叔舅,你怎么躲在这儿喝酒?”
正品着,却不知何时这许仙竟跑了来,还来到自己身边。
“你怎么来了?”
“不仅我来了,先生带着同窗们全来了,为叔舅加油助势。”
“可是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黄明的学堂是私学,这与县学此类公学不是一个系统的。
私学为私人所建,所以这私学的名望,全靠先生维继。
比如朱熹在家乡开馆授徒,他的名望之下,连公学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而黄明一久试不第的童生,自然不会有什么名望。正是公学压迫的对像。
对朝庭来说,天下有公学就够了,无须什么私学。所以从朝庭的角度,公学与私学是对立的,没有名望的私学自然是压制的对像。
而像府学选才这类盛事,一般私学是没有参加的资格的。
许仙笑道:“还是叔舅面子大,我们说是叔舅的亲友,也就进来了。”
宁采臣这才想到这许仙除了人蛇恋出名外,其本身似乎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只是他这次可算不上帮忙,而是添乱来了。
宁采臣这次是来打酱油的,又不是来出风头的,哪还需要什么亲友团。反倒是越没人知道他越好。
他把许仙安排在自己身边,就近看着他。
而这时,我们的钱大县令也才提到府学选才的事。怪不得县学学官没来。来了,可就尴尬了。
这位教授再度上来补充,从古至今,这官员似乎都如此。“此次选才不考其他,只考诗、词、文各一,合格便可入府学。”
毕竟只是高度相似的朝代,不是地球历史上完全一样的朝代。在这世界,诗词可不是小道。诗词相公,诗词侍郎,这世界层出不穷,也是选才的一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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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诗比
台上两个文官,你补充来我补充去,简直是没完没了。从地方开辟,到地理人文,他们那是滔滔不绝。
幸好宁采臣来此只是打酱油的,花厅里烧得正旺的木炭,正好用来温酒。
酒是好酒,真正的品酒人都是饮品这粮食酒。可惜这现代社会粮食酒极少,即使是号称粮食酒的酒也多为酒精勾兑。似乎也只有高档葡萄酒仍为古法酷造。可惜价格贵得离谱,绝非一般人饮用得起的。哪像古代,你就是想找酒精勾兑的化工酒类都找不到。
剥开花生,丢进口中。宁采臣甚至在想可惜没有那豆腐干,否则这花生就豆腐干,就可以品尝到这烧鸡的味道了。
突然有仆人在管家边耳语,管家又去告知正发感慨的二人。二人立即不再言语,匆匆下台,往门外而去。
又出什么事了?来了什么大人物吗?
众人不解。却看到一个身着常服的人,带着三五个从人家眷从正门进来。
还没去迎,这人就进来了。二位官员立即恭身行礼。“下官拜见府尹大人。”
那人笑道:“不用多礼,本官还未上任,听说本地有文会,特来观瞻。你二人不用管我,去做你们的事吧!”
原来这人竟是府尹。宁采臣细细打量于他,幽黑的面堂说是官倒不如说是老农。长长的胡子修饰得很漂亮。
他身边除了家仆,还有两个女眷。女眷以轻纱遮面,看不真切,也不知是这官的妻,还是子女。反倒旁边那丫环看上去有些眼熟。只是具体在哪儿见过,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府尹大人成了欢众。二位官员哪儿还敢废话,立即便宣布诗会的开始。
“先考诗。诗词一物,急切之间难有佳作,不如先出题目,也好让大家先做准备。”
听到要出题目,三百士子同时一凛,皆直起了身子。
府学教授扫视众人一眼,然后淡淡道:“昨曰一场好雪,你等便以雪为题,以一个时辰为限。”
立刻,便有两个下人抬出一个偌大沙漏,放于台旁显眼处。
题目已经出来了,一众书生再没有心思吃饭,都皱眉苦思,希望能够搜刮肠道,以求得好句子来。
宁采臣却不管这些依旧酒来即干,直吃得口滑。
许仙见了,分外焦急。“叔舅,你怎么还吃?”
宁采臣笑着说:“不吃做什么?他们想入那府学,可我已是县学生员,这府学入与不入并无差别。”
入府学相当于入重点,可对宁采臣这个才读书没几曰的现代人来说,反倒是不入重点,甚至是越普通越好。这样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
许仙不知道这些,只以为宁采臣是有真才实学,在哪儿读书都一样。也就不再催促,只是对见不到他的诗词有些可惜。一首《正气歌》下,他已成了宁采臣最忠诚的粉丝。
只这会儿功夫,下人们便将酒席收了下去,在每人面前摆上新案,上置文房四宝。笔是兔毫好笔,墨是上品松烟墨,砚台是歙砚,也是上好的佳品,但质地略逊于端砚。纸同样是上好的夹江宣纸。
单这些便颇费银子。据宁采臣所知,上世习字时,也曾求过好砚,但是最好的端砚,价格昂贵,是收藏家的珍品,哪是他一个穷学生可以染指的。就是歙砚,由于宋代豪蔡襄、苏轼的赞誉,也只能观价而退。
一时间,再没有说话,只墨锭在砚台里摩擦的声音。有无数支笔落到上好的夹江宣纸上,或快或慢,或沉重或轻灵。
有沉香在花厅里氤氲冉冉,空气中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古代粮食酒,看着度数不高,但是喝多了,同样上头。
实在是喝太多酒,宁采臣只觉得脑袋发涨,眼皮也有些沉重,只想找个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其实,在现代社会,他也是有半斤量的。茅士学显然是在显摆,不仅文房四宝不俗,就是这酒也是上好的剑南烧春,入口醇厚,后劲悠长,不觉多喝了几口,却是醉了。
在这种情况下醉倒在,绝对是一件极丢脸的事,宁采臣只能强提起精神,有一口无一口地喝着邛莱花茶提神。
至于写诗,他才没那个兴趣呢!再说,他也不会写什么劳什子诗词,他这功名本就不是他赚来的。如今若是强写,肯定会闹一个大笑话,还不如藏拙不写。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炉沉香燃尽。
再看厅堂正中的沙漏已经泻到尽头。
钱县令看时间已经差不多,看了看府尹。
府尹大人点了点头,显然他自说是观众,不参与,却没人信,包括他自己。见他点了头,这才有云板声清脆响起。
府学教授微笑着站起来道:“时辰已到,请各位士子交卷吧。”
闻言,众人纷纷放下毛笔,捧着稿纸走上前恭敬地放在府尹大人、钱县令和府学教授面前的桌上。
三人接拿起稿子,飞快地看起来,遇到不好的,就随手放到一边,碰到好的诗句,都面露笑容,夸赞两声。
受到夸奖的士子都是一脸得色,而卷子被扔到一边的书生们也不颓废,反正晚上还有两场比试。诗词一事,讲究的是灵感,没准到时候自己灵机一动,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绝句呢!
写诗做词并不复杂,只要读过几年书,知道平仄格律,任何人都能轻易凑出两句来。
所以,所有的人都是轻松地交流起心得。
三百多士子,就宁采臣一人不著一字。
钱县令见大家的卷子都交上来,笑着站起来:“诗作好不好,我说了可不算,还得请府尹大人和府学教授来评判。各位若无事,可在此饮酒作乐,或者游赏风雪,说不得便有灵思泉涌,为下一场做出准备。”
正在这个时候,茅士学站起身来,长身一揖:“钱大人,饮酒作乐或者去游赏雪景又有何趣味,晚辈们不如都在这里等评定诗作等级之后,再来一个品酒论诗。”他的目的在此,哪又会放众人离开,正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如果都没人了,即使后来传入众人耳中,也不如这众目之下,嬴得畅快。
“是啊,正该如何。”众生都是一阵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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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小姐
很显然,这茅士学老爹的面子实在强大,就是钱县令也不得不给他这个面子。
听他这么说,钱县令也不生气,微笑着点了点头:“好,这位士子,就依你所言。我这就请府尹大人和教授大人评介。”
宁采臣心中暗道:这酒已饮饱了,再喝下去,可就要出洋相了。既然这儒士宴搞成了文风,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出去走走,醒醒这一身的酒气。
今天一字没写,看茅士学的模样,好象对他所写的诗句很有信心的样子。我留着这里看他表扬和自我表扬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抹了抹脸站起身来,正要离开,茅士学的目光一扫,落到他的身上:“探花郎,你的诗稿还没有交呢,要不我请府学教授大人在等你片刻,也好看探花郎你七步成诗的手段?”
听到这话,整个花厅的士子都同时看过来。连钱县令也停下了脚步,看到宁采臣一身酒气,吃得是油光满面,衣上还有污渍,眉毛顿时拧成一团,面色颇为不善。
宁采臣平静地笑了笑,好象没有丝毫羞愧的样子:“宁采臣才疏学浅,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哈哈,探花郎,听人说你的文采不凡,又是此次院试的二名,我等文人与有荣焉。孰不知你竟半分文采也无。怎能参加得这文人盛会?还不快快归去,解了一身的功名,也免得惹人耻笑。”茅士学开心地大笑起来,并极尽讥讽之能事,显然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原来他就是宁采臣啊!”有人小声道,“可是我听闻他文采不凡,一首正气歌道尽千古绝唱。”
“噫!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这《正气歌》不是他写的,而是诸葛卧龙老先生写的。这位老先生才是真正文采斐然。也不知他是怎么勾搭上的。说不定这科考也是这老先生先做的卷子,他才抄写上的。”这人绝对是茅士学安排的托。
“慎言,慎言,这事可乱说不得!”
无论是科场舞弊,还是这诸葛卧龙,一旦幸连上绝对是大案。这已不是文人相轻,而是致人于死地。只要是功名在身的人,这话题哪儿还敢再接下去。
那个托却一无所知,仍然说道:“这人可真没有自知之名。抄个第二也就罢了,偏偏他还不识趣,以为自己摇身一变变成大才子,厚着脸皮钻到我们中间,还有半点自知之明吗?这回露馅了,交白卷了吧!”语气中充满幸灾乐祸。
“是啊,真是有辱斯文。堂堂诗会,文人雅集,本为我杭州城一大人文盛事,却请了这么一个人过来,恰如一颗耗子屎,打坏一锅汤。”又有托言道。
还有人大喊:“钱大人,教授大人,这人也配称学子?还不快快革了他的功名!”
对于众人的嘲讽,宁采臣却不放在心上。
这些人既然是托,那么便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之辈,与他们没有什么好争执的。更何况他们这样干,只会惹恼了在座的官员。
也不知这茅士学是给我难堪?还是自寻死路?反正我功名已到手,只要不表现的像个草包。任何人都拿我没辙。
莫非这茅士学就是个白痴?还真以为自己老子是个御医便一手遮天了?不过想想后世的“我爸是某某”……果然这些官二代们,没有最傻,只有更傻。
恬淡地一笑,也懒得同他们回嘴,朝众人拱了拱手,径直走出了花厅。
他想就这样离开,可这么好的打脸机会,茅士学哪里会允许他离开。一使眼色,便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探花郎莫急着走,即使要走,也请品鉴一下我们的诗再走。”
他们的这番作为却惹恼了坐在府尹身边的女眷。
“小姐,他们太过份了,怎么能如此逼迫宁公子。”
听她们的口气,似乎认得这宁采臣。
那小姐说:“宁公子曾有言做诗要灵姓,最耗心力。仓促间哪儿做得好事。秋儿,你把这个与他。”
小姐取出一个香囊,递了出去。看这样子,她似乎要助这宁采臣一步了。
丫环匆匆去了,人还未到。这茅士学竟以为胜券在握,得意地吟出了他的诗。“今岁花开盛,宜栽白玉盆。只缘秋色淡,无处觅霜痕。”
“好!”刚才吟完,便有人高声叫好。“好一个无处觅霜痕。田园之中,栽菊赏菊,悠悠然于田野之中,好一派隐士闲情。其中气象,甚为高远!”
这马屁拍的实在让人无语的很。这似乎写跑题了好不好?如果说咏菊的诗,那我也知道那么一首。
“菊花残满腚伤,你的菊花已泛黄;菊花残满腚痛,你的菊花红又痛。”
说到这一首,宁采臣笑得肚子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