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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成满脸喜色地应声放步奔去!
孔成刚走,另一条街又传来了沙沙的步履声,关山月忙抬眼投注,只见那条街口转过来一个道士,背上背着只黄绫包,手里拿着一柄拂尘,长长的脸,脸色白渗渗的,跨步直向“太安堂”走去!
关山月正在判断这道士的来路,那道士已到了“太安堂”门前,一稽首,佛号高宣道:“无量寿佛,施主请结个善缘吧!”
敢情是个游方全真化缘的!行脚僧人化缘多,道士化缘倒是罕见!
“太安堂”柜台里那三位,充耳不闻,没—个动!
那道人却也未再说话,站在“太安堂”门口,竟然念起经来!
片刻之后,那戴老花眼镜的老头突然站起来,佝偻着腰走到门口,隔着老花眼镜一打量,道:“道长是哪个观里的?”
那道人微一稽首,道:“贫道来自‘陕西’东观!”
“陕西?”那老头儿道:“不近哪,这么大冷天的,道长请进来坐坐吧!”
那道人欠身谢了一声,竟然真进了门!进了门还不要紧,而且还跟老头儿进了里头!
关山月皱了眉,他又在想了!
就在他沉思的片刻工夫中,“太安堂”先后又有三个上门,是中年汉子,行动有点鬼崇,进了门后像看病,把脉一阵之后,都被让进了里头!
关山月的眉锋皱得更深了……
突然,娄四行了出来,蹲下身似乎要收那两块门板的蒲草,关山月脑际灵光一闪,当即明白了八分!
伸手摸出一物往脸上一戴,刹时那张脸色焦黄,像正害着大病,他迈步出了廊檐向“太安堂”行去!
蹲在地上的娄四一怔,抬眼望向了他!
但他没看娄四,一边探怀一边往“太安堂”走!
他掏出了几块碎银,一颗明亮之物由他怀里落下,直掉在那门板上的蒲草里,他茫然无觉!
他迈进“太安堂”的门,没听背后娄四出声!站在柜台前,他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伙计!”
年轻伙计迎来一个,含笑点头挺和气:“您要……”
关山月道:“给我来五钱高丽参!”
那伙计道:“您是要红参还是要白参?”
“白参吧!”关山月道:“白参温和点儿,大夫要我趁天冷补补,可也不能一下子补那么烈!”
那伙计目光一凝,含笑说道:“您别介意,以我看,您身子太虚了些,五钱恐怕不够……”
“不够有什么法子?”关山月摇头说道:“参贵得像金子,谁吃得起,我又不是大财主,整天的人参、银耳、燕窝,这五钱人参是够我一家之口吃好几个月呢,凑合点儿吧!”
那伙计笑了笑,没说话,转身替他称参去了!
这时,娄四抱着蒲草打从他身后走过!
关山月轻咳一声道:“你瞧瞧,这位老人家这把年纪了,筋骨仍是那么健壮,哪像我?一天到晚不是耳鸣就是眼花,多走几步路就要心跳气喘,唉,怪谁?早知道今日,年轻时说什么也不会往……”
他住口不言,娄四像听见了,进了后头!
这里,伙计给他包好,一小包!
关山月丢了碎银,拿着小纸包一摇晃,道:“回去没酒喝,还能喝它好几日子呢!”
转身出了“太安堂”到了街道拐角,他停住了,就站在那儿他明白,他如今在“赌”,是赢是输,那要看他自己的运气怎么样!
良久未见动静,关山月有点不安了,他怀疑他在这场赌上会输,要是输了,他非改变计划不可!
就在这时候,步履响动,由“太安堂”方向传了过来!
关山月心里一跳,忙由墙角偷看,他精神又为之一振,娄四出来了,一个人低着头往西街头走!
关山月闪身窜离了街角,躲向了对街一条柱子后!
娄四到了街口,四下里望了望,低头往南折去!
关山月由廊檐下缀上他了!
拐了一个弯,娄四鬼鬼崇祟地进了一家当铺这时廊檐下探出了好几个头,关山月一摆手,腾身窜了过去,伸手掀起挂在当铺门口的棉布帘!
当铺里,娄四正跟柜台里的朝奉对着脸,那朝奉正就着灯在细看一朵珠花!
娄四转身回顾,猛然一惊,低头便要转身!
关山月拦在门口,扬声说道:“喂,那朵珠花是谁当的?”
那朝奉目光一凝,道:“你这位是……”
关山月撩衣一亮腰牌,道:“‘侍卫营’的!”
那朝奉大惊,忙赔上笑脸,道:“小老儿有眼无珠,不知……”
关山月截口说道:“少废话,我问你那朵珠花是谁当的?”
那朝奉伸手一指娄四,道:“就,就是这位……”
关山月一伸手,道:“拿来我瞧瞧!”
那朝奉忙出双手把那朵珠花递过!
关山月接过一看,旋即目注娄四,冷冷说道:“朋友,这朵珠花是你的?”
娄四一句话没说,身子一矮,猛然由关山月胁下往外窜去,关山月一闪身让开了,跟着掀起棉布帘转了身!
当铺门前,街上。娄四傻在了那儿!
街心,呈半弧状,站着十个人!
关山月冷冷一笑,喝道:“你,转过身来!”
娄四身形一震,没回头,往起便窜!
关山月跨步而至,探手抓住了娄四小腿,只一抖,娄四砰然摔在地上,弄得满身是雪泥!他惊住了,直愣愣望着关山月!
关山月淡然喝道:“站起来回话!”
娄四慢吞吞爬了起来,没再跑,显然地他是明白碰上了“侍卫营”里的高手!
关山月道:“答我问话!”
娄四一摇头,道:“不是我的!”
关山月道:“那么哪儿来的?”
娄四道:“捡来的,刚才是你……”
关山月道:“我什么?”
娄四道:“是你掉下来的!”
“放屁!”关山月叱道:“好大胆的贼,你竟敢……”倏地一笑,接道:“我不说你不会明白,我告诉你,这朵珠花是‘康亲王’的海珠格格的饰物,而几天前海珠格格失踪了!”
娄四身形一震,道:“朋友……”
关山月喝道:“谁是你的朋友?”
娄四笑了笑,道:“那么领班大人,你该也是个江湖出身,瞧身手,还该是位高人,这朵珠花是怎么来的,你我心里头明白,你阁下要跟我有什么过不去,何妨直说?用这一套栽赃,似乎……”
“闭嘴!”关山月叱道:“我跟你没什么过不去,我只是奉我们统带之命,拿那劫持海珠格格的飞贼!”
娄四嘿嘿笑道:“那么贵统带就该先拿他自己的人!”
关山月冷冷一笑,道:“我人赃俱获,你还敢狡赖,弟兄们,拿下了!”
那十个轰雷般一声答应,举步逼了过来!
娄四脸色微变,忙道:“领班大人,你真要拿我?”
关山月冷笑说道:“难道我吃粮拿俸,是为逗你玩儿不成,这些日子以来,我们这些吃粮拿俸的让你害苦了……”
娄四忙摇手说道:“慢来,慢来,领班大人,你要是知道我是谁……”
关山月截口说道:“你是谁也一样!”
娄四忙道:“领班大人,你我也许初次见面,但‘侍卫营’上自统带,下至弟兄,对我并不陌生,我是娄四,‘京华武术馆’的娄四,也是‘东官’的二阿哥的人……”
关山月笑道:“你倒会攀高枝儿!”
娄四忙道:“真的,你领班大人要是不信……”
关山月摆手喝道:“管你是谁,我拿的是贼,如今已经人赃俱获……”
娄四嘿嘿笑道:“赃是怎么来的你明白,你要把我拿了去,我口没遮拦的说一声,只怕你这领班大人……”
关山月陡然喝道:“拿下了!”
话落,娄四的腿弯挨了一脚,身子往前一闯,关山月一腿把他扫倒在雪泥里,背后那十个一拥而上!
娄四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好,好,好,领班大人,你害别人还凑合,今几个竟害到我娄四头上来了,你留神点儿……”
“闭上你奶奶的臭嘴!”
“叭!”地一声,他脸上挨了孔成一巴掌,他被打得半张脸通红,牙掉了,鼻子里嘴里直冒血!
但,他还述咬着牙直哼:“好,朋友们,如今看你们狠……”
“你他奶奶的还硬?”孔成瞪眼一句。
“再给他一下!”迟文叫了一声!
“好汉不吃眼前亏”,娄四心里打定了主意,嘴一闭,把血往肚子里咽,没再出一声!
“算你他奶奶的识相知机!”孔成又骂—句!
关山月淡然一笑,道:“燕青!”
燕青欠身答应,关山月挥手说道:“进去把那朝奉带走!”
燕青答应一声,大步闯进店铺!
当铺里传出几声尖叫,燕青揪着那朝奉行了出来,可怜那朝奉混身发抖,脸白了,眼也直了,不住地作揖哀求!
燕青充耳不闻,拉着他到了关山月面前,他两腿一软,就要爬下给关山月叩头,但是燕青直揪着他,他没能跪下去!
关山月道:“你别怕,我带你去作个证,只要你到时候老老实实,作过证后我就放你回来!”
如今那朝奉哪听得下这个,还没命的哀求!
燕青眼一瞪,喝道:“还穷叫什么,你耳朵里长驴毛了?没听我们领班说的?不干你的事,只是带你去作个证!”
那朝奉一哆嗦,还真没敢再出声!
关山月一摆手,道:“燕青、孔成,你两个带着他两个先回营去,其他的跟我来!”
抬手一指点了娄四的穴道,转身往“太安堂”行去!
到了“太安堂”数丈外,关山月停了步,对苗尚义八个道:“你八个四下里守着,看我的手势闯进去拿人!”
苗尚义讶然说道:“领班,这药铺是……”
关山月淡然说道:“窝藏匪类!”直向“太安堂”行去!
苗尚义一怔,抬手拍上后脑勺,咧嘴说道:“对,窝藏匪类,他奶奶的我怎么没想到,大伙儿散开!”
一挥手,八条身形窜起,悄无声息地向四下窜去!
这里,关山月进了“太安堂”,在柜台外一声:“伙计!”
适才那伙计堆笑行了出来:“您是不是要再添几钱?”
关山月冷然把那一包丢在柜台上,道:“给我换一包!”
那伙计一怔说道:“换一包,怎么了?”
关山月道:“这五钱‘高丽参’是假的!”
伙计叫道:“假的,谁说的……”
关山月道:“我说的!”
伙计赔着强笑说道:“您大半是弄错了,小号从来做的是货真价实买卖,进出也都是道地药材,绝不做那丧天良坑人的假生意,小号开张也不是一天半天了,要卖假药材能开门至今么?您可以拿到别家药铺去问问,谁要说这人参是假的,我不但包退包换,而且加倍把银子还给您!”
关山月冷笑说道:“那怕你不还,我说它是假的,你就得给我换五钱!”
那伙计敛去了笑容,刚一声:“客人,您……”
“少废话!”那戴花镜的老头儿突然喝道:“给客人换五钱!”
那伙计一声没吭,转身切参去了!
那老头儿走了过来,隔着柜台赔笑说道:“对不起,年轻人做事,也许他看错了!”
关山月打蛇随棍上,道:“还好,我只是补补虚,要是治病这岂不要了命,贵宝号实在不该做这种缺德的生意!”
那老头儿没口地应是,转头喝道:“把参整株地拿过来!”
那伙计拿着一棵人参走了过来!
那老头儿劈手夺过,往关山月眼前一放,赔笑说道:“您先瞧瞧,这是真是假,然后再给您切片!”
关山月两眼一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头儿忙道:“您别误会,我只是想让您瞧个真假……”
关山月道:“我要是识货,刚才我就不会卖假的回去了!”
那老头儿呆了一呆:“那就难办了,我说这是道道地地的‘高丽参’……”
关山月:“真正好的‘高丽参’是贡品,全进大内去了!”
那老头儿忙道:“客人,这参虽然次一点,可也是真的!”
关山月道:“你说是真的,我又不识货!”
那年头儿做生意讲究两字“和气”,他就不敢说句:那你上别家买去!
那老头儿皱了眉锋,搔着头道:“这,这可就……”
“不难,”关山月道:“宝号有我一位朋友,叫他出来看一看……”
那老头儿凝目说道:“谁?”
关山月道:“娄四,原在‘京华武术馆’!”
那老头儿脸色一变,旋即摇头笑道:“您大半弄错了,小号没这个人……”
关山月道:“是么?刚才我还看见他在门口晒蒲草!”
那老头儿脸色又一变,摇头说道:“您真是弄错了,那是小号雇用的多年老杂工赵老头儿!”
关山月道:“我不信,我进去看看去!”转身便往里走!
“慢着!”那老头儿忙叫了一声,另一名年轻伙计隔柜台探掌,抓住了关山月的右肩头!
关山月转脸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那老头儿微笑说道:“客人,小号做的是实在生意……”
关山月冷笑说道:“只怕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买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