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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的主人高华,也是本村最有声望的高大爷,是霍山北乡最令人羡慕的富豪大地主。
但目下由高大爷升为高老太爷了,老太爷已不再经管家务事,由长子高峰当家,所以高峰才是高大爷。太爷与大爷是不同的,当面称呼搞错了,会闹得不愉快不礼貌。
五人不在村口停留,急急入村迳奔高宅。
生死交关,杨琼瑶必须拼命赶。
已经三天两夜,她不曾获得好好歇息,不但没有机会恢复精力,也因不断搏杀而精力加快耗损,再拖下去,很可能贼去楼空。但她不能停止,生命的烛光燃不了多久了。至少,她必须和伏魔剑客同归于尽。
她不能把遭遇告诉文斌,不希望文斌分担她的痛苦,而且文斌也无能为力。
解铃仍需系铃人;解毒药必须由用毒的人方能疏解。
即使是用毒的宗师级大行家,也不敢不能解另一宗师级行家的毒。
她爱文斌,岂能让所爱的人,忍受分担痛苦的煎熬?她必须自行了断这场是非。
她从没走过这条路,沿途打听五个漏网之鱼的去向踪迹,浪费了不少时间,从相距半个时辰,拉远至一个时辰了,距离已拉远至二十里。到达沙河村,已经是未牌正未左右,日影已经西移,她心中之焦灼,可想而知,生命又缩短了一天,她的心岂仅是焦的而已?简直就像有一把刀,在她心头不住挑挖。
口好渴,午膳时所喝的汤水,早已化为汗水流光了,长途急走脚下已经有点虚。
村口的小店有六七位旅客歇息,屋外广场的大榆树下,也有几个旅客坐在树下假寐。
官道前后有三五旅客行走,看不出任何异样。
正好讨碗水喝,打听那五个人的消息。
踏入店门,她发觉在门外歇息的五个旅客,全用怪怪的眼神,留意她的举动,但并没在意。她一个丑小子装扮,实在有点岔眼,那一身汗水,已表明她赶路赶得甚急,布裹的剑也令人起疑。“店家,小可想讨碗水喝。”她在桌房坐下,语音疲倦,双目无神,坐下就不想动了。
“来了,天气热,小客官请喝碗冷茶。”中年店伙笑吟吟送来一碗茶。
“请放些盐,好吗?”她掏出五枚制钱递给店伙。
盐很贵,但一文钱也该够了。
“好的好的。”店伙端茶碗到了大灶旁,放了几颗盐,端回多了一根竹筷,便于搅溶盐粒:“小客官从州城来?半天就到了这里,很快呢!难怪你又累又疲倦。”“哦!贵村是什么地方?”她一面搅动茶水,让那种颗粒式的生盐溶化,小乡小镇,吃不起白土(熟盐)。“这里叫沙河村,也称沙河集。”店伙热心地说明:“地属霍山县,往南二十余里便是县城。不必赶得太急,天色早着呢!”“承教了,谢谢。”她由衷地道谢。
“这一路走下去,路都是上坡,走起来相当累,不能急赶的,午后炎阳正烈,何不歇息片刻?”“我得赶路。”
她一口喝干一大碗茶:“请问,不久前,也许半个至一个时辰前,有四另一女携了简单行囊的旅客,是否经过此地?”店伙一怔,眼神一变,退了两步欲言又止。
她警觉地背起包裹,剑插在腰带上以便拔出。
“怎么啦?”她追问。
“你去问他们。”店伙惶然向门外一指。
门外歇脚的五个旅客,已经并排堵住店门,五双凶光暴射的怪眼,不怀好意地狠盯着她。
经过淮南别庄与九州天魔山门的变故,她的警觉性极高,已经明白伏魔剑客走这条路的用意,走这条路沿途可望获得支援。这里,可能又是支援的地方了。
她松开剑把一端的布卷,露出剑把。
“伏魔剑客五个人,是不是在村子里?”她迈近店门,疲倦的星目恢复了神采:“你们是带我去见呢,抑或是让我闯进去?劳驾诸位带路,好吗?”“你知道你在何处地方吗?”堵在当中扮旅客的中年人冷笑着问。
“沙河村或沙河集,店伙说过了。”
“我是说,江湖所指的禁地。你是江湖人,应该有过耳闻。”
“抱歉,在下孤陋寡闻,毫无所知,请问这里又是什么惊世的禁区?”
“霍山沙河集南衡庄。”
“没听说过。”
她足迹仅及河南湖广,不曾与江湖人士接触,怎知南衡庄是什么地方?
霍山也称南岳,所以也称衡山。
外地人因为潜山有座道家名山天柱峰,因此张冠李戴,把潜山当作霍山,两者相距百余里,是两座山而非一座山。庄取名南衡,颇带了几分古味。
湖广的衡山早已正式成为南岳,霍山的南岳古名,早就被世人所淡忘,说霍山是南岳的人,会被人讥为不学无术没知识。“你只有一个人追来?”中年人怪眼怒睁。
“有什么不对吗?”
“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不大,我敢一个人穷追数百里吗?”
“你……”
“让路!”她的剑立即出鞘。
中年人也哼了一声,拔出锋利的狭锋单刀。
“让她出来,老太爷要见她。”外面传来高叫声。
堵门的五个人顺从地退走,让出去路。
她昂然出店,步入广场。
在树下歇息的六名旅客,拥簇着一个满头灰发,穿了淡紫色长衫的高大老人。老人的腰带上,悬了一只紫黑色尺八长的革制笔囊,份量颇为沉重。在店门堵路的五个人,改为堵住她的退路,十二个人形成合围,她身入重围大事去矣!
“你是追贾贤侄的人?”老人特别阴森的三角老眼狠盯着她,说话的嗓音却洪亮震耳。
“对。”她剑垂身侧外表松懈,暗中已神功默运,随时可发起猛烈的攻击。
“你小小年纪,胆气可嘉,你的同伴呢?”
“我单人独剑,穷追那个卑鄙的胆小鬼……”
“住口!不许出口伤人。”
“你称他为贤侄。”
“他是老夫挚友的爱子。”
“你要替他挑冤担债?”她沉声质问。
“放肆!在老夫面前,说话给我小心些。”
“你替他挑冤担债,便是我的生死仇敌,你偌大年纪,该知道是非……”
“闭嘴!你不配在老夫面前论是非。”
“我不知道你是谁,是非也不是因为你老而另有标准,不能因为你老而将是作非……”
“老夫铁笔神判,就是判定是非的人。”
“凭你的口气和态度,你配称判定是非的铁笔神判?不要挨骂了,你实在……”
“先擒下她再说。”铁笔神判怒不可遏,愤怒地举手一挥。
出来了两个人,都是雄壮骠悍的大汉,每个人的身材,皆比她粗壮高大一倍,像两个金刚,对付一个小鬼,气势已占了绝大上风。“你派两个人对付我?”她不理会两个扬刀逼近的大汉,冷静地正视着这个威严的老人:“你绰号称铁笔神判,应该是武功了不起的前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懂武林规矩吗?““你能把贾贤侄五个高手中的高手,追得数百里奔逃,老夫岂能轻视你?”铁笔神判居然老脸微红:“武林规矩老夫当然懂,所以老夫要用江湖道义对付你,对付仇敌,而非争意气论个人恩怨,你懂吗?”“我不懂,但可以想像得到,对付仇敌,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强盗匪徒邪魔恶棍,就用这种藉口任所欲为。我想,你就是这种人。”“大胆!”铁笔神判声如炸雷。
“那么,休怪我也用这种藉口对付你。”
“小辈牙尖嘴利不知死活,劈了她!”铁笔神判愤然怒吼。
两大汉同声大喝,挥刀直上。
一声冷叱,她剑向右射,一搭劈来的钢刀近锋刃处,钢刀突然折向急旋,大汉的身形被带动斜冲,露出空隙。人影剑光一掠而出,钻隙破围速度令人目眩,两起落便隐没在村舍深处。
铁笔神判起步晚了,即使不晚也追之不及,十二个人大为吃惊,知道不妙了。
杀入村中为所欲为,会有何种结果?
村中人早就知道高家要对付仇敌,家家关门闭户提心吊胆,唯恐被波及,没有人敢外出自找麻烦。一脚踹开一家民宅的大门,气势汹汹抢入,手中剑光芒四射,左手掏出了带有火石袋的火摺子。堂屋里的两个中年人,惊得缩在一旁发抖。
“高家的庄……庄院在……村南,不……不关我们的事。”一个中年人战栗着叫。
她转身出屋,扑奔村南。
确是一座庄院,距村约有百步,形成与村隔离的大广场,两面种了大柳树作为防火林,也成为村旁有庄,所以不能以庄作地名。庄门楼前,有不少携有兵刃的人戒备。
庄中心的高楼上,也有人居高临下监视。
她已经横定了心,认定伏魔剑客仍在庄内,向侧一绕,从庄东飞奔,全力迎上了。
庄外戒备的人,还不知村外所发生的事,等发现有人绕庄门飞掠而进,在呐喊声中,纷纷向庄东奔去,要拦阻闯庄的人。庄东也有人防守,但只能算警哨。
她跃过丈余高的庄墙,两个警哨毫无拦阻的机会。
这是一座防守力相当薄弱的中型庄院,对付一些鼠窃或乡民绰绰有余,对付可以高来高去的高手,却又嫌实力单薄了。庄内有许多妇孺,一旦被人冲入,必定惊慌失措鬼哭神嚎乱成一团,造成极大的混乱。
剑光飞腾,她大开杀戒。
存心必死的人是无畏的,挥出的剑绝对冷酷无情。
剑先后摆平了九个拦阻的人,冲入一处房舍,掌拍脚飞打得屋内的妇孺满地爬,直接冲入厨房,用灶间的火,点燃了柴房的柴草,重新杀入另一座房屋。第一处火起,第二处火舌冲上瓦面,第三处。她避免决战,一击即走,遇屋闯入,毫不迟疑放火。碰上救人的人,就剑使刀招乱砍乱劈立即撤走。全庄大乱,老少妇孺号哭着四处奔逃。
没有人能拦得住她,也没有人能追得上她,见屋就窜,有机会就放火。
铁笔神判带了十余名高手,四面八方兜截疲于奔命,大多数人急于保护妇孺撤出,救人的人愈来愈少。不久,全庄陷入火海中。
入侵的人不见了,许久才发现人已不在庄内。
村民不敢不出动救火,大乱中怎知入侵的人是何时撤走的?
铁笔神判英雄不起来了,带了三十余名子弟,在庄门楼前的广场,盯着火焰冲霄的庄院咬牙切齿叫号,也老泪纵横痛心疾首。一大堆老弱妇孺携带抢救出来的财物,在一旁呼天抢地声震全村。
村中的男人都参加救火,妇孺们则远远地袖手旁观,表情十分复杂。
大概高老太爷对待村民,态度一定相当恶劣,因此咒骂声隐约可闻,念佛念报应的大有人在。如果入侵的人烧村,谁的过错?
杨琼瑶远在里外官道旁的高岗上,盯着腾腾烈火咬牙切齿。
她愈来愈聪明了,不再蹈前两次几乎失陷的覆辙,不再逞强,采用以牙还牙的极端手段,回报要杀死她的对头。幸好她还没被激忿迷失了灵智,没对妇孺们下毒手。
她在等伏魔剑客逃出来,但失望了。
发出一声厉啸,想吸引伏魔剑客出来。
出来的是铁笔神判,向岗下飞奔,带了十二名子侄,愤怒得三角眼中可以看到红芒,眼都红了。她退下岗,沿官道徐徐向南退,对方急赶她急走,慢赶慢走,不赶不走。
“小辈,你给我站住。”铁笔神判不住厉叫。
她不加理会,保持相距三十步,不时转身后退,走走停停引对方远走。
“小狗,老夫要和你讲理……”
“你这老猪狗居然要讲理?你真不要脸!”她也大骂:“狗都比你高三级。我不会放过你,我还会来找你,不杀得你全家尸横遍地,决不罢手。你最好日夜提防,不杀光你们决不离开,决不!”“些小仇恨,你不惜向村庄杀人放火,天地不容,老天誓将你化骨扬灰。”
“彼此彼此,我也要你的老狗命。”她不走了,因为对方已停止跟进:“你应该是有名有姓,身分地位份量不轻的高手名宿。听你铁笔神判的绰号,即使不是名重江猢,也是名动江湖或威震江湖的老前辈。居然无耻地要用江湖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对付我一个还没迈入江湖的少年,你还敢呼天叫地,指责我不该用江湖手段回应你?你简直无耻!”“你烧了老夫的庄院,老夫还有几座下庄,损失不大,反正你会用命来偿还。老夫暂且放过你,回下庄要贾贤侄刨出你的根底,出动所有的朋友,也到你家去杀人放火,一报还一报,你等着好了。”众人突然回头返奔,显然知道追逐无望,大火中的庄院正需处理,情势不容许远追。
一听伏魔剑客在老狗的下庄,她跟随在后的脚步更加快了,接近至二十步内,紧蹑不舍。
铁笔神判的话,也令她悚然而惊,这才体会到文斌气走她的用意,是不让她参与这场牵连甚广的杀戮风暴,不让天马牧场受到波及。一个精明的高手,就可以造成杀人放火的惨烈伤害。
任何一家房屋、一座村集、一座庄院,甚至一座城市,如果毫无防卫的准备和力量,一旦碰上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