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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曲-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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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禁不住垂首及地,不敢平视对方的脸,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一种声音,这声音,乍然听来,很像是耳边有一只蜜蜂在鼓动着翅膀一般。
当他静下心来,再仔细的聆听时,才发觉出竟是有人在说话,是一种自己生平从来未曾听过的语音,苍老,深悠,有如是拨动一根古弦。
“郭飞鸿……”那声音说道:“我与你今日一会是为有缘,我将以无边的佛法,点化于你,你能会我,可谓大幸,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郭飞鸿深深叩首,战战兢兢道:“老宗师点化弟子是为何情,尚乞指示迷津才好!”
那声音道:“郭飞鸿,你正身诚信,抬起头来!”
郭飞鸿敬诺一声,目观鼻,鼻观心,抬起头来,那蜜蜂鼓翅的声音,似乎就在他面前飘浮着。
他感觉到,这一刹那,自己似乎整个身心,都变得空灵透剔,而进入了浑然忘我之境,迎面拂过来一阵无比温煦的微风,微风中,夹杂那震人心弦的语音:“未来武林中,因为有了一个你,而兴起了浩劫,郭飞鸿,你可知罪?”
飞鸿蓦地一惊,垂首道:“弟子知罪!”
老人稍顿,又道:“当今天下,魔障重重,我所以点化你,乃是要借你之剑,修不世功业,果能如此,你亦因罪而得祸矣!”
郭飞鸿忽然抬头睁开双目,却见老人那泥塑似的面颊,并无丝毫表情,敢情他出声发话,全凭一种特殊的功力,即所谓“他心通”,借意念而传心音,而这些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清晰地传到了飞鸿的耳中。
这时候,飞鸿沐浴在梵风慧雨之中,一时灵性大长,他面色凛然的叩了一个头,道:
“弟子有何德能,得老宗师如此看重?”
老人似乎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其声嗡嗡,有如古井扬波,道:“痴儿——痴儿——
你且听来。”
笑声一顿,作诗日:
“广大智慧无量德,寄此一躯肉与血。”
“安得千古不坏身,永住世间刹尘劫!”
吟罢,长叹道:“郭飞鸿,你可明白了?”
郭飞鸿犹似茫然,忽然一股冷风,迎面而来,他打了一个寒噤,猛然大悟,脱口道:
“哦……哦公……六公公你是……”
老人长叹道:“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痴儿,你总算明白了。”
语音一停,又唱道:“微茫烟水碧云间,挂杖南来度远山,冠履莫教亲紫阁,去邱有路蓁苓茂,故国无阶麦黍繁……”
方唱到此,郭飞鸿已止不住涕泪齐下,忽地扑过去,倒身于老人膝下,道:“六公……
六公救我!”
云海老人嘿嘿冷笑道:“我为等你,已心力交瘁了,而你如今已是别家人,休再呼我为六公了……”说时,颇有几分凄惨唏嘘之意。
郭飞鸿陡地抬头,泪下不已道:“哦……这都是几时的事……”
他慢慢抬起头,脑中这一刹那,历历闪过一些似曾相识,而又陌生的人物,这些人物的影子,就像走马灯似的自他脑中闪过去,其中有一个身着白衣的长身少女,清丽绝伦,正自向着他微笑,频频点首。
郭飞鸿蓦地面色绯红,起而欲去,老人忽叱道:“前世冤孽,今世相缠,铁氏女速去!”
言罢又一声断喝,郭飞鸿好像平空着了一个焦雷似的,顿时坐倒了下来,眼前也失去了那玉立亭亭,娇弱美好的影子。

第十一章艳若桃李

云海老人以无上佛法,使得郭飞鸿刹那之间,顿悟前生之事,此刻的郭飞鸿,真个是如醉如痴,他脑中所思,皆是些离奇的前生事,目中所见,也尽是一些似曾相识的人物。
那先见的白衣少女,经为老人喝退之后,郭飞鸿也跟着扑倒在地,这一霎时,他口中竟频频唤着:“绿珠……绿珠……”
座上的云海老人轻吁道:“痴儿!这一段宿缘,看来今生兀自不了啊!”
飞鸿猛然抬头望去,向着老人坐处叩首道:“六公,六公,绿珠她哪里去了”
云海老人两片干瘪的嘴唇,轻轻启开,喷出了一口冷气,迎面向着飞鸿吹来,飞鸿立时打了一个寒战,呆了一呆,他垂下头,竟自落下泪来。
老人那古琴弦似的声音,复在他耳边叹道:“汝之孽债也太多了,绿珠既去,再看此人,噫,竹君来矣!”
话才落,飞鸿已见眼前烟雾重重,忽闻女子笑声,三女自云雾中来,其中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少女,最是娇艳。
只见她生就一张长圆形的脸蛋,细长蛾眉淡扫,其下是碧海似的一双剪水双瞳,樱唇、瑶鼻,无一不美!
三女手中,各拿着一束菊花,在云雾间载歌载舞,飞鸿正自醉心,那粉红装束的少女,忽地舞自面前,郭飞鸿这一细看,不由脱口道:“竹君!啊!”
粉衣少女一声轻笑,波目飞莹,突出玉手,在飞鸿面上捏了一下,娇笑声中,退身而去,飞鸿大声叫道:“竹妹等我,愚兄就来!”
粉衣女缓缓转身,正要投怀,忽然目视前方,叹了一声,手中菊花在飞鸿头上一击,残花如雨飘坠。
飞鸿回身看时,原来前见那白衣清艳的少女,复又出现,只见她手中执着一口长剑,怒冲冲的手指粉衣少女去处道:“这个贱人又来了?哼!”
飞鸿面色大惭道:“这个……她……”
白衣女细眉一挑,潸然泪下,悲愤之极地道:“你不必再说了,我为你几经劫难,抛弃父母不要,如今家破人亡,想不到你……你这负心人!”
飞鸿猛扑过去,想要抱住她,口中大声道:“绿珠,绿珠,你不要误会,听我解释!”
那叫“绿珠”的白衣少女身子一退,让开了飞鸿双手,只见她苦笑道:“我再也不听你的话了,只怪我石绿珠命苦,所爱非人,算了!”
长剑一横,遂倒卧于血泊之中。
郭飞鸿大叫了一声,俯身下去,哭道:“绿珠妹妹,你这个傻子,你不知我有多爱你!
你为什么要寻死呢?我……”
说着,竟自白衣女手中夺下了剑,也要自刎,白衣女尚未绝气,拼死又把剑抢过去,她紧紧抱着飞鸿身子,断断续续道:“有你这句话已经够了……哥……我太傻……生不能成,咱们来世再见了……”
郭飞鸿号啕大哭了起来,却忽觉眼前这些幻景顿时消失,耳听得云海老人一声长叹道:
“情孽之于人,生生世世,何时方休啊!”
飞鸿怅惘地抬头望着老人,禁不住又抽泣了起来,老人冷冷笑了一声道:“这都是你前生之事,今生也不必挂怀了!”
飞鸿方叩了个头,唤道:“六公……”
老人一叹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说话时,那泥塑似的身子微微一动,随见他右手忽起,肥大的僧袖向外微微一挥,郭飞鸿本是悲伤凄绝,欲死欲活,顿时只觉得一股冷风透体而过,由不住机泛泛打了一个冷战!
当他再次定神之后,方才所见诸般幻景,几乎全都忘了,记忆中,仅仅依稀还忆存有那白衣及粉红装束两个少女影子,抬头再看老人,和入见时一般无二。
他奇怪的摸了一下脸,只觉得满脸泪痕,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郭飞鸿暗暗道了声“怪也”,当时忙把泪痕擦干,他将身拜倒,恭敬地道:“弟子恳求老宗师指点迷津,方才究竟发生何事,尚乞佛祖赐告才好!”
他话才说完,耳边便响起了那嗡嗡的语音,道:“你脑子里可有两个女子的幻影?”
飞鸿闭目略思,面色微红道:“这……有的!”
老人冷然道:“石绿珠、江竹君,唉……其实还有一个盛紫娟,不过你没有看见罢了!”
郭飞鸿怔了一下,他对石绿珠,江竹君这两个名字好似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何时何地听过,至于盛紫娟这个名字却是陌生得很!
思念之间,他似又看到那白衣粉红二少女的影子,二女面像在他意念中若隐若现,忽然他心中一惊,因为这两张脸太熟了,她们是……
老人那嗡嗡的声音又道:“孩子,石绿珠也就是当今的铁娥,至于那粉衣少女也就是江竹君,你看可也似曾相识么?”
飞鸿身战抖了一下,忽然道:“怎么像是唐霜青?”
“不错!”老人道:“粉衣女正是今世的唐霜青。这两个人,不,应该是三个人,都和你有过一段宿缘!今世将比前世更加难过!”
飞鸿经老人如此一说明,与记忆中相印证,果然那白衣女和铁娥极为酷似,宛若一人,只是发式略异,粉衣女则和唐霜青一模一样。
他实在不明白这前世渊源,只管沉沉思索。
云海老人森森说道:“我本意,是要以大轮回佛法,使你彻悟前生之事,只是如此一来,平白使你增加了太多的伤感困境,对你无益,是以复又用佛法使你记住前世诸情,你只需知道,今生今世你责任重大,切不能一意于儿女私情,毁了大事。”
飞鸿垂首战兢道:“弟子遵命!”
可是他实在解不开这个迷结,心中甚是苦恼,顿了一下,他叩头道,“老佛祖,那粉衣自衣二女究竟和弟子前世有何牵连,尚乞佛祖告以详情才好!”
云海老人冷然哼道:“你一定要知道么?”
飞鸿叩道:“万望佛祖赐知!”
老人发出了一声长叹道:“郭飞鸿,说来你会难以相信,那白衣少女,也就是那今世的铁娥,她与你孽缘最深,已为你两世殉死,两世都是处女身……”
飞鸿大吃一惊,老人冷然道:“就前二世来说,你亏负她的,委实也太多了,可是,那粉衣女,也就是那今世的唐霜青,和你同样也是两世的纠缠,她身蕴吉数,今世可望和你结合,只是你太白星冲,意犯天乙,意念中总是忘不了前世亏负铁峨之情。”
说到此,微顿,冷冷地接道:“我为候你,已多历百十年灾劫,只怪我当初一句诺言之故,再者你前世身死,也与我有关,是以我对你实难逃责任,今世你如听我良言避凶就吉,尚有可为,否则,也只有听凭你自生自灭了!”
飞鸿呆了呆,道:“请问佛祖,什么是吉?什么是凶?”
老人长长宣了一声佛号道:“就今世而言,那铁娥对你实在不吉,唐霜青却是一大福星,你二人如结为夫妻,是为上上……可是铁娥为你两世殉身,今世只怕仍难逃情劫。”
说着,冷森森地笑了笑,飞鸿心中惊凛。
老人又道:“两世怨情,造成了铁娥今生的怪异孤癖,她生性任性,用情坚贞,一旦动性,万死不逾……唉!一饮一琢莫非前定!”
言到此,老人轻轻又念了声佛,接道:“一切后果,早经天定,说也无用。总之,你我今日之见,亦属有因,急难时,我或能助你一臂之力,至于大道小径,却须由你自己去选择了!”
飞鸿想到铁娥为自己两世殉情,不禁心如刀割,他为人诚厚,天生柔肠,顿时兴出了无限内疚。
云海老人话声一顿,接着又道:“飞鸿、飞鸿,我之见你,尚有一桩大事,你可愿为我代行么?”
飞鸿被他连唤两声,只觉心境空明,忘却了心中烦恼,闻言忙伏身道:“弟子蒙佛祖破格赐见,指示迷洲,佛恩浩翰,老佛祖有何差遣,弟子万死不辞!”
云海徐徐道:“此事对你是一件功德,倘能完成,对你生生世世,都有无穷的裨益,你抬头看来!”
飞鸿抬起头来,只见云海两片嘴唇微微翕动,所出语音,就在自己耳边,清晰无比,心中不禁暗暗感叹佛法,神妙无极。
正自感慨不已之际,却忽听得一声雀叫,两只麻雀自窗外飞入,双双向云海老人头上落去,二雀落在云海老人散乱的头发上,吱吱喳喳叫了几声,身子在发上一缩,皆钻进了发内。
飞鸿这才发现老人灰白的发层内,竟然结有一个细草雀巢,二雀即钻身其中,老人呆坐的身子,似同未觉一般,他所说出的语音,也似乎只有自己能够听到,就连结巢在他发内的一双麻雀,也是未能听见。
由此情形看来,云海老人在此枯坐,已不知几许春秋,真正可以称之为陆地神仙了。
老人既命他抬头看,他却不知看些什么,只管望着老人散乱的头发发呆,耳听得老人深沉的语音又道:“我只要你看看我左右这四尊石像!”
飞鸿这才明白,忙依言望去,果然发现老人身前两边立有四座栩栩如生的石像。
他细细地观察那四座石像,只是左面两尊,乃是两个貌相清癯的老人,二叟一高一矮,那个高的,生得长眉细眉,留有一脸五柳长须,长衣便帽,一副雍容的仕绅派头。
至于那个矮身的老人,貌相虽是清癯,但是一比眸子,怒吐如珠,生着一圈绕口的短胡子,很像是画像中的髯虬客。
另外在右面立着的两个人,却是一个潇洒神采的书生和一个手持木杖,状似呆痴的瘦长人,这个人样子很怪,赤着双足,裤子很短,一双小腿都露在外面,年岁看来也不大,约在三四十岁之间。
郭飞鸿惊奇的打量着这四个人,觉得这四个人面像都很陌生,自己并不认识,不禁甚是奇怪,摸不透老人要自己看是什么意思!
枯坐在上的云海老人,这时发出了一声长叹,感伤的道:“就是这四个人……这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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