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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投进了谷南的小潭,潭边何紫娟的身影亭亭玉立,像是一座永恒的雕像。
人小的低垂着头,缓缓地走向那个身影,看得出来他的脚步有些迟疑。
他走到她的左侧,与她并肩而立。
她看了他一眼,又不目光投向水面。
水面像是一面镜子,清晰地倒映着二人的身影。
人小的目光看着水中的自己,缓缓地说:“水面清晰地倒映着我的影子,就像是水里面存在着另一个我奇%^书*(网!&*收集整理。但我知道,水里面是绝没有我的,因为,我可以把水里的自己摇碎。”
一粒小石子由人小的手中,掉进了潭里,水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反射着夕阳的余晖,闪着粼粼的波光。
人小转身欲走。
何紫娟道:“有时候,生命只是一个突然,突然得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结束,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去争取,什么都没有获得。”
人小没有言语。
何紫娟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有时候,幻想一个曾经。曾经,曾经是一片空白,曾经它过去了,只是我还不愿意让梦醒来。有时候,觉得人生就像一个幼稚的笑话。”
人小道:“水中的月美丽着,但只是个幻影;天上的月真切着,却那么的遥远,又何尝不是一个幻影。我们眷念着触动心扉的美,美的又何止天上的月和水中的月影。错过的,只是我们的欲望;可是谁又可以禁止我们的心占有。”
人小的脚步渐渐远去,天边的红日也躲进了山后,天暗了下来,似乎有一声叹息那样的清晰,平静的潭面依然倒映着一个美丽的身影。美丽的还有天上的月和星,以及这个夜的宁静。
第四卷 第五十二章 我要走了(全书完)
没有想过,所以错过;错过,却没有后悔过。
三年,一千零九十多个日夜,弹指一挥间。
又是阳春三月,正是生命苍翠处,万水千山总是愁。
果园里的果树开满了芬芳娇艳的花。
成群的蜜蜂、蝴蝶在花间追逐嬉戏着。
人小爱这一片花香,所以果园里总有他的身影。
人小。
杨惜芳动听的声音,穿过花丛,带着花香而来。
他在听。
她照例走到他身边。他能令她充实平静,他能使她忘记曾经的爱与痛,她看着他,感觉身心都到了曾经。
她照例陪他沉默一阵。
“我要走了。”他第一次先开了口。
她一震,花容失色,呆呆地看着他,长久不能言语。
“我要走了。”他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她不能自已。
“不为什么。”他有千百万个理由,他不说。
“为什么?”她愤怒,她歇斯底里。
“我该走了。”他竭力使自己平静,心却是那样的痛楚。
“可是容与,你不可以再丢下我了。”她哭出声来。
他心神俱震,眼泪模糊了视线。
头垂得更低了,他哽咽地说:“我不是你的容与。”
她背靠着一棵树,无力地坐在地上。
她失神着,她无法接受。三年不是很长的时间,但她习惯了一种新的默契,她从没想过失去,更没想过失去来得这么早,这么突然。
她彻底明白了师父临终遗言的用意了。
她早应该明白。
现在晚了吗?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仰望他。
他脸上挂满泪珠。
“容与,你哭了。”她呆问道。
“我不是你的容与。”他微怒。
她却自顾自地说:“十年了,容与,你丢下惜芳十年了,惜芳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你。想象着有一天,你回到惜芳身边,说:惜芳,我爱你。”
“我不是你的容与。”他吼道,泪水滴到地上。
“可是容与……”
“世界上已经不存在风容与这个人了!风容与已经死了!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你明不明白?”他嘶哑地吼叫,像是受了伤的野兽。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震住了。惜言如金,守口如瓶的他说漏了嘴。
他的头脑有些清醒了,他迈步向前,准备逃避。
她仿佛五雷轰顶,心神俱震,心扉爆出了一星火花似的的喜悦。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人小是风容与,她的容与!
十年前她不知道怎么留下他,十年后的今天,难道还会旧事重演吗?
绝不!
即便他骂她,打她,她决不再犯十年前的错误!
他才走出两步,她已钻入了他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容与,你害得惜芳好苦。你丢下惜芳七年,欺骗惜芳三年,你要补偿惜芳。”她伏在他肩头,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她的泪淋湿了他的肩,淋湿了他的胸膛,他的心。三年来,他陷得好深。
他抬起头,毫无表情的脸上泪水哗哗地流。
“容与,你要补偿惜芳,你要补偿我。”她的双手抱得更紧了,恨不得钻进了他的身体,让他永远再不能丢下了她。
他不言。
他不语。
他沉默。
她哭累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
她抬起头,婆娑泪眼痴痴地凝视他,楚楚可怜地哀求说:“容与,不要再丢下惜芳了。”
恋人的眼泪,沧海枯了,依然挂在那美丽的容颜上。
他所有的坚持融化了。
他所有的防线崩溃了。
他所有被压抑的感情山洪般爆发了。
他抬起左手,自脸上揭下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取下一部假发,撤去了最后的伪装。
他抱紧了她。
他的脸色苍白憔悴,他的眼神落寞忧郁,他两鬓银丝簇簇,说不尽的凄凉与沧桑。
这,就是风容与,真正的风容与,她梦萦魂牵的他。
他心痛地说:“惜芳,我爱你!”
她从前世等到今生,
若干世纪的轮回,
终于让她等到了这句话。
她痴痴地说:“容与,告诉我这不是梦。”
他俯下头,吻向她红润如带露花瓣的唇。
她踮起足尖,迎向他的唇。
沉默已久的火山爆发了。
这一刻便是天长地久。
日薄西山。
夜幕降临了。
圣洁的月光照着果园里的这尊雕塑。
唇分,
他觉着怅然若失,
她感到心一下被掏空了,
唇合。
这是磁铁吸在了一块。
这不是山盟。
这不是海誓。
这一刻诠释着海誓山盟。
这不会天长。
这不会地久。
这一刻地久天长。
月色是那样的朦胧,那样的温柔。
果园里夜色正浓,春风正浓,花香正浓,春意更浓。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她的手铁箍一样勒着他。
春风里弥漫花香。
花香里充盈着体香。
他们用最猛烈的方式结合在一起。
狂风,暴雨。
天明。
她倚着他的肩,憔悴的容颜上写满幸福满足。
他单手扶着她的腰,冷峻刚毅的脸上嵌着的双眸里尽是柔情蜜意。
他们走出果园。
他们远离了幽寒谷。
他们来到了大海边。
海浪拍打着崖壁,水沫四溅。
他们手牵着手,躺在沙滩上。
海浪卷上岸来,淹没了他们。
潮退了。
他们身上湿漉漉的,心里甜滋滋的。
突地,杨惜芳说:“容与,你听,什么声音?”
风容与细听,说:“呀,是嫣芸大家的琴声。”
二人扭头向后看去,杭嫣芸正抱着琴,看着二人笑,杨惜芳害羞地躲进人小怀里。
杭嫣芸走上前来,看清风容与,一愣:“你,你不是人小?”
风容与没有回答她,似笑非笑地问:“嫣芸大家,所为何来?”
杭嫣芸一听,这声音有点像人小,却又不完全是,她有些迷惑了,随口应道:“如今托我将惜芳的潮退送来,还让我转告人小别忘了答应她的事。惜芳是在这里了,可是,人小他人呢?”
他强忍住笑,故作沉思地说:“人小是我们夫妻的好朋友,贵友的话我们一定如实转告人小。”
“你们夫妻?”杭嫣芸又是一惊,随即想起刚来时看到的情景,疑问的眼神看向杨惜芳,向她是求证。
风容与正要说话,杨惜芳笑了起来,伸手捂住他的嘴,说:“容与,不要再捉弄嫣芸了。”
杨惜芳扼要地向杭嫣芸叙说了事情就里。至此,杭嫣芸解开了不少疑团,只是尚不知道风容与和如今是什么关系。她不问,风容与也不说。
她与二人聊了好久,离去了。海浪一如既往地咆哮着,夕阳西下,杭嫣芸的身影被拖得长长的,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孤独。杨惜芳夫妻二人目送她渐渐远去,依稀听见了优美的琴声,远了,弱了,消失了,抬头看,一只孤雁正飞向夕阳,飞进了灿烂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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