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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剑关心玉虽然厉害,但我也未必见得含糊他,令我担心的却是怕山上的弟兄伙着了他们的道……不客气的说,任他关心玉与玄云三子再是技艺精深,就单凭他们也难撼我孤竹帮!”
征了征,蓝扬善道:
“当家的,此话怎说?”
紫千豪目露煞光,冷峻的道:
“不错,南剑关心玉与玄云三子,甚至银坝子的六位大爷,他们的本事是大,但我孤竹帮也有的是煞手勇士,大家拚起来是一场混战,鹿死谁手尚难预料,怕只怕他们用计相激,暗施手脚,我的儿郎们不察真伪,顶着一个‘义’字大开方便之门,与他们单打狼斗,明阵相持,这样一来,损失就必大了……”
蓝扬善忙道:
“当家的,你的那干人里,有没有能与关心玉硬干一场的角色?呢,咱是说以一对一的话?”
沉吟了片刻,紫千豪道:
“南剑的武功根底到底精深到什么地步,我尚未见过,无法骤下断语,只是我的儿郎中,功夫强悍的也有不少,甚至有一两个还不在我之下……我想,不论那南剑本领如何高明,孤竹帮除我之外也必有勇于和他一搏之人!”
一拍手,蓝扬善喝声彩道:
“好气魄!”
豹皮头巾微微一拂,紫千豪手抚着身上换过的这袭黑色长衫,长衫是借穿那季怀南的,却是十分合体,几乎像量着他自己的身裁剪制成一样,就是里头的黑色紧身衣略嫌肥了点……
蓝扬善瞧着紫千豪一笑,道:
“当家的,说真话,你可留着条命回来,那两个娃儿还在‘洞天福地’里日盼夜析的等着你去为他们做大媒呢,房铁孤那老混帐,只怕除了你谁也说不动他,你如有了个好歹,这林到口的喜酒就飞了他个丈人的啦……”
笑了笑,紫千豪沉缓的道:
“蓝兄,你放心,未到那一步,谁也不会轻易就认下命,他们想对付我,只怕心里比我如今更觉得急惶……”
呵呵笑着点头,蓝扬善道:
“咱信,咱信……”
说着话,而坐下的马匹奔行得越发起劲了,蹄声擂鼓似的起落着,在起落中,一座座的山峦,一片片的绿野,一块块的荒地,一段段的道路便抛向了身后,时辰每过一刻,离傲节山也就更近一程……
紫千豪的面色在冷沉与酷厉中带着疲困的苍白,他目光不时投注远方,远方,如今可能正在杀声震天,血刃映日,这些,连着他的心肝,连着他的思维,以致看起来大地和云天也是一片惨茫茫,灰生生的了。
故意没话找话,蓝扬善道:
“当家的,咱们胯下这两头畜生的脚力还真叫不错,照这种跑法,约莫不用天黑也就到了……”
紫千豪轻轻闭了闭眼,道:
“希望我们还赶得及……”
蓝扬善忙道:
“当家的不用心焦,一定赶得上的,他们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咱就不信光凭这些混帐们能一下子飞上天去!”
沉重的摇摇头,紫千豪道:
“老实说……蓝兄,这一天一夜以来,我一直觉得心神恍惚,焦虑烦躁,好像是有什么不幸的灾难就要临头一样,看着天日,连天日也是那般绪黯,夜里,做起梦来,梦中也全是血光隐映,有数不清的一张张痛苦面容闪现,而悲呼惨叫都在迷迷冥冥中自四周传来,那情境,令人忧悒……”
征忡了一会,蓝扬善急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毫不足怪之事,而当家的心悬所属,自然便神思沉重,看起什么来也不带劲了,莫说是当家的你,换了哪一个人也皆会如此的……”
舐了舐嘴唇,蓝扬善又接着道:
“况且,当家的自己更明白,孤竹一帮好手如云,摩下儿郎个个用命,任他什么关心玉,玄云三子,他不过只能摇着旗号呐喊两声,鸟门没有,他们还能冲得过去?”
紫千豪右手轻轻摩婆着悬挂在马首之侧的四眩剑,低徐的道: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好这么想了……”
现在,午后的阳光已偏西了一大截,两匹马发狂的急奔着,在尘土飞扬中,他们朝一道生着疏林的岗脊上驰去,紫千豪曾经多次经过这里,路径很熟,他晓得,过了这片岗脊,再有五十来里路程便可进入傲节山区了。
吐了口气,蓝扬善抹了一把油汗,道:
“好大的灰土……”
正想讲什么,紫千豪却突然猛带经绳,坐下的甲犀骤而人立,可是连哼全未哼出一声,“呼”的打了个转便停了下来,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蓝扬善坐下这匹马可就没有这般灵异活络了,但他却也是出了名的老油子,紫千豪突然停住,他便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于是,这位二头陀立刻极为自然的将马儿停下——却已隔着紫千豪在三丈多外了。
目光尖利的盯注着前面靠左边的那片树林子,紫千豪的嘴唇紧闭着,双眸闪烁如寒星的冷芒,那么孤瑟与肃然,此刻,他们的位置正在这道岗脊的脊线上,与左面那片树林子成平行!
果然,只在一眨眼的时间里,树林中已有二十多条人影豹子似的蹿起,其快无比的向二人这边包抄了过来!
双目倏睁,蓝扬善策马靠了过来,他绷着面颊的肥肉,恶狠狠的道:
“操他个大人,敢情是些算径的毛贼,真叫大水冲翻龙王庙啦,咱倒要好好的见识见识!”
紫千豪没有回答,双目一直凝视着那二十多个围奔上来的大汉,那二十多个不速之客包抄上的阵线是一道半弧形,刚好阻断了紫千豪他们的进路,更通住他们退向岗脊之下,只是这一手,已可证明来人必是黑道上吃这一行饭的行家无疑!
“呼”的自马匹身边横缚着的细长绸囊中抽出了“金钢杖”,蓝扬善将这玩意凌空一挥就待冲杀上去,但是,紫千豪却在此时面色倏变,他急忙举手相阻,暴厉而气怒的大喝道:
“通通站住!公孙寿,你怎的来到了这里!”
喝,那二十来位仁兄,敢请个个全是一式青色劲装,腰插短斧,手提雪亮的大马刀,不折不扣,都是孤竹帮的手下!
这些人的为首者,正是那位身材硕壮、头顶光秃油亮。肿泡眼,红鼻头,更生了一双招风耳的毛和尚公孙寿!
公孙寿一见眼前之人竟是他们的龙头,也不禁一下子愣住了,他呆了一呆,才飞快地奔了上来,一面行礼,一面急巴巴的道:
“我们还以为是银坝子那边派来的眼线……大哥……,你已从‘鸡鸣山’冲出来啦?”
紫千豪的面色又是急剧的一变,他怒道:
“什么‘鸡鸣山’,你们为何来到此处?”
像是一下掉进了五里雾,毛和尚公孙寿有些模不着头脑的道:
“咦!怪了!大哥不是在昨夜被困于银坝子后面不远的‘鸡鸣山’上么?还托咐恰巧路过该处的‘黄衫一奇’徐祥徐大哥前来告警求援,老苟本想亲自带着弟兄们下来,但又奉了大哥目谕不敢轻离,因此便派了我与白辫子洪超、祁老六、苏家兄弟两个,带着一百五十名弟兄先行赶来,如若在明晨尚不见返,老苟他们就会全体出动,攻袭银坝子老巢来解危啦!”
宛如一个霹雳响在紫千豪头顶,震得他全身摇晃,面孔惨白,汗水溶消而淌,毛和尚公孙寿见状之下慌忙奔前搀扶,边惶急的道:
“大哥,大哥,你你你,你怎么了?”
猛一咬唇,紫千豪“呸”的喷出一口血水,扬手给了公孙寿一记耳光,“啪”的清脆响声,这位毛和尚被打得险些一个筋斗栽到地下,他挨了打,却连吭全不敢吭一声,肿胀着变得乌紫的面颊,赶忙垂手肃立着,眼睛都发了直,紫千豪仰天悲吼,狂叫道:
“我们中了敌人的诡计了,你们这一批无用的蠢材,其他的人呢,叫他们全都给我滚过来!”
毛和尚公孙寿猛一哆噱,立刻回身叱道:
“快去叫呀,一个个都他妈成了木头的啦?”
于是,站立在四周的一干孤竹属下们马上有两个奔向了后面的树林,而鞍上,紫千豪神色惨清,左右摇晃,喘息粗浊得远近可闻,那边一直唤着声的二头陀蓝杨善急忙翻身下马,过来小心翼翼的扶着了紫千豪,边招呼道:
“兄弟,来,帮咱扶下你们当家的……”
毛和尚公孙寿不敢怠慢,抢上两步,与蓝扬善合力将紫千豪扶下马来,又找着一块生有枯草的地方使他坐下,紫千豪紧咬着唇,双目如火,胸膛起伏急剧,一侧的所有孤竹弟兄们全不由吓住了,多少年来,他们从未见过他们的瓢把子如此激动与愤怒过,而且,看眼前的情形,他们所等爱的,崇仰的,立誓拚死追随的大哥好像还受了不轻的创伤……
蓝扬善一边为紫千豪推拿着,一边迅速又为他服下了几粒药丸,压低了嗓门道:
“当家的,你可千万急不得,有什么变故如今尚不知道,并且大家也可以想法子解决哪,也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糟,你这身子可经不起气啊,万一气出个毛病来,什么都不用谈啦,大家一起完蛋了!”
像扯着肝场,紫千豪悲厉的道:
“全是一群饭桶,可恨……可恨!”
这时。树林子那边人影晃动,大批的青衣勇士们纷纷向这边奔来,领头的几个,可不正是“毒鲨”祁老六,“白辫子”洪超,“一心四刀”中仅存的苏括、苏言兄弟,祁老六跑在前面,他猛一眼看见紫千豪,也不禁大大的吃了一惊,粗矿的面容上涌起一片不祥的迷们与征愕,急步奔走,这位当年黄河一带的水上霸主匆匆施礼,一面疑惑而忐忑的道:
“老大……你不是被困在‘鸡鸣山’么?大家伙还急得要命,昨天傍黄徐祥这老小子风尘仆仆的赶进山来告警,老苟召集我们商量了一阵,又怕有其他变故,是而等到近午尚未见老大你返回,才点齐一干孩儿前来相援,但看这情形……老大,莫不成着了人家的道了?”
满口的钢牙紧挫,紫千豪怒道:
“这还用问,我当时离山之前是怎么交待苟图昌的?是怎么告诉你们的?谁叫你们擅作主张?谁叫你们来解围?那徐祥可拿着‘血龙令’?可执着我的信物?可带有我的书函?你们个个都是老江湖了,竟还会上这种幼稚无比的当!如今人力分散,好手遣出,正巧给对头良机乘虚进犯我们的基业,各个击破,一举成歼,你们……响们连这一点头脑全没有?可恨!”
祁老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期期艾艾的道;
“但是……但是徐祥是我们同道的呀……况且与老大你也有一段交情……”
“呸”了一声,紫千豪瞪着眼道:
“祁老六,亏得你也是黑道上滚了多少年的角色,连江湖上素来诡诈明角的一贯习性也摸不清么,在平常,大家是朋友,是同源,真正到了利害关头或生死场合,除了自己的弟兄,便任何人也不能信,不敢托了,谁到了要命的时候也得先顾着自己切身的安危……那徐样,一定是受了敌人的威胁利诱,否则,便是他有着特殊的隐情,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说不准这其中有着多少宿仇暗恨……而你们竟然大意到这等程度,我曾一再交待你们只可自守,不能出袭,你们……”
说着,紫千豪强烈的咯咳起来,蓝扬善赶忙在后面又是捶背又是推胸的为紫千豪顺着气,四周的一干孤竹弟兄则个个冷汗透衣,惊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祁老六哭丧着睑,呐呐的道:
“该死……该死……真该死……”
毛和尚公孙寿愣了片刻,冒冒失失的道:
“这样说来,大哥,那徐样是传的假口信了,你并没有真被困在‘鸡鸣山’上?”
火辣的瞪了公孙寿一眼,紫千豪气得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毒鲨祁老六也狠狠的斜了他这位伙计一下,憋着嗓子道:
“我的爹,你他妈真是豆腐渣脑筋,这还听不出来吗!”
白辫子洪超壮了壮胆子,提心吊胆的道:
“大哥……呃,你老先别发火,在我们出来的时候,山上早已严密戒备,步步为营,且有老苟在山上调度指挥一切,而如今也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说不定对头尚未攻进山去……大哥,你也晓得,我们傲节山固若金汤,坚如铁壁,更有一大批好手在守着,就凭银坝子方面几个毛人,只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冷哼一声,紫千豪喘息着道:
“黄衫一奇徐样可在山上?”
一句话问得白辫子洪超全身骤凉,他顿时有如冷水浇头禁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哆索,傻在那里不敢吭声,紫千豪长长吸了口气,冷寒的道:
“我在问,那徐样可留在山上?”
硬着头皮,祁老六尴尬的道:
“仍在山上,人家老远奔来传信,照规矩也应该款待一番,是而留徐祥在‘小金轩’安歇……”
烈火般的愤怒与汹涌的煞气忽然化为凄凉的一笑,紫千豪的语声刹时竟变得奇异的低柔:
“只有他一个人么?”
祁老六明白在什么时候他们这位主宰孤竹帮上下近两千人命运的龙头大哥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