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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千豪目光定定的投注在厅顶的金蓝色精致雕花上,半晌,他唇角浮起一抹深蓄的微笑,道:
“长孙,你去点集人马,记得每个人都要带着‘翻山爪’。”
“银髯煞眸”贺长孙下颔的肥肉一抖动,笑吟吟的道:
“要仇堂主负责留守后山之事也顺便告诉他吧?”
紫千豪道:
“当然。”
贺长孙方想走出,紫千豪又叫住他道:
“点六百名堂兄足够了,我要在顿饭时光之后开始反扑!”
贺长孙答应着,快步离厅而去,直到他肥胖的身影消失了,二头陀蓝扬善才吁了口气,咋舌道:
“大当家的,看样子,作为一帮之主也颇为不易哪,光是发号施令,东调西遣这些麻烦事也够头痛的,没有两下子的人还真承担不起呢……”
独自坐下,紫千豪一笑道:
“也没有什么,习惯之后便不觉繁重了。”
一伸大拇指,蓝扬善赞道:
“有威风,当家的方才那一道道发出的连串谕令,直和掌军符,坐虎帐中的元帅相差无几,就少一副金盔银甲了,呵呵,咱看,便是交给你千万大军,你也能照样治理有方,调遣不紊吧……”
拿起玉杯来吸了口茶,紫千豪淡淡的道:
“过誉了,凑合着肩扛这副担子而已。”
略一犹豫,蓝扬善低声道:
“紫当家,今夜之战,当家的你可有胜算把握?”
抬起头来奇异的注视着蓝扬善,好一阵子,紫千豪道:
“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战?”
征了征,这位二头陀怪笑道:
“呢,咱只是有点担心罢了,当家的定然早就成竹在胸,认明强弱啦……”
轻喟一声,紫千豪道:
“蓝兄,俗语有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老天答不答应我操胜券,在我本身来说,却一定要倾力以赴,拚死相抗,换句话说,上苍毁我与否是它的事,我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会峙立到底,撑到尸灭灰尽!”
呆了半晌,蓝扬善畏服的道:
“紫当家,你说得对,难怪孤竹帮会有今天的威势名声……”
紫千豪缓缓的道:
“我一生不知‘屈服’两字的意思,我之所以活到现在,孤竹帮之所以能生存下来,大约便只是这一点小小的原因了……”
顿了顿,紫千豪哑然失笑道:
“血战即兴,苦斗在前,却谈起这些理论上的问题来不是显得有些愚蠢么?倒叫蓝兄见笑了。”
蓝扬善连忙正色道:
“非也,咱在平时到哪里去聆听这些金科玉律去?紫当家,你说得对,咱是打心眼里服气……”
紫千豪抿了抿嘴唇,他正想再说什么,大厅之外人影一闪,晤,“再生阎君”左丹已飞掠而入。
“左丹!”紫千豪轻轻叫了一声,站了起来。
这位忠心赤胆的大护卫躬身行礼,喜悦的道:
“大哥,你果然平安返回,可急煞我了。”
笑了笑,紫千豪简单的将蓝二头陀为左丹引见之后又道:
“今夜的行动贺长孙已告诉你与仇堂主了么?”
左丹清星而酷厉的面庞上闪耀着兴奋与光彩,他忙道:
“告诉我们了,外面的弟兄正在加紧准备,马上就好,仇堂主却不大高兴,他原以为会跟着打前锋的……”
紫千豪低沉的道:
“后山的防守亦极重要,据我判断,现在对方可能仍奸细隐伏于此,说不定我们方才的行动他们已有部分看眼里,所以,我们便需抢在这些好细的前头开始反扑,免泄漏消息。”
点着头,左丹道:
“那么,大哥,我们可以开始了!”
竹与剑……十八、渡绝崖 千刃索仇
十八、渡绝崖 千刃索仇
在前山与后山中间隔着的这道深涧绝壁的边缘——由这里望过去,较为低矮的山崖壁那面是一片漆黑,寂静如死,没有一丁点声息,绝崖两边做为通路的那座巨大吊桥已然垂落分断,一边掉下去一截,看上去就和两条庞大而失去生命的死蛇一样,软绵绵的,晃悠悠的。
后山的崖壁边,静静似卧着一排排的孤竹弟兄,他们全是一式的青色劲装,配有短刀、手斧、弓箭,握着的锋利马刀全压在身下,以免刀身上的光芒被对面的敌人察觉,每个人都屏息如寂,默不做声,一只只眸子在黑暗中闪耀出激奋的光彩,在这些悍野的汉子面前,整齐的拢着一捆捆已经解开了的黄褐色软牛皮索,每一捆皮索的顶端都系着一只船锚似的铁爪,铁爪有三瓣,分向三个方向弯弯的伸展出去,铁爪尖锐无比,一看即知为嵌攀附贴的工具,不错,这便是孤竹帮经常运用的“翻山爪”了。
在一块斜伸横展的白色巨石之后,紫千豪镇定而深沉的凝视着前山那边的动静,在他身旁,“再生阎君”左丹、“银髯煞眸”贺长孙、“二头阳”蓝扬善,及另一个脸膛黝黑,细目薄唇,蓄有两撇八字胡的中年人物默默地倚立着,这中年人,即是孤竹帮的大掌法,“铁旗堂”堂主“判官令”仇三绝!
摩要着新围在肩间的两排宽刃短刀及斜插着的三把沉重手斧,紫千豪冷峻的道:
“三绝,我们要去了,后山的一切防卫之责全在你的身上,切切大意不得,要知道,我们的根基如今全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仇三绝恭敬的道:
“大哥放心,本座自当舍命相护。”
点点头,紫千豪道:
“好,现在,贺长孙率第一拨弟兄越涧攻扑!”
“银髯煞眸”答应一声,匆匆潜出,他右臂一招,伏卧着的前两排孤竹大汉立即站起,刹时“呼”“呼”风响,一条条的“翻山爪”已怪蛇似的舒展飞出,只听得对崖那边连串的“吭”“吭”利器嵌物之声传来,三百多条“翻山爪”竟没有一条失手,全都稳稳的扎嵌进对崖的树木及石隙之内!
“银髯煞眸”贺长孙一扶背后斜背着的一根黑油布长卷,抖手将自己执着的“翻山爪”投了出去,只听得隐隐传来“吭”的一声,他肥胖的身躯已有如一头大鸟般“砰”的抓着皮索飞荡而过!
在他身形甫掠的同时,前两排三百多名孤竹汉子亦已展开行动,他们紧握着手中的牛皮索,一个个矫健而利薄的飞耸出去,刹时便全隐入蒙蒙的黑雾氯氟之内了。
就在这第一拨人马飞荡过去的瞬间,对面山崖那边已募然传出声声暴厉的喝叱声,随着这几声喝叱,一片弓弦的“嘣”“嘣”震动声已起落不息的响起!
于是,凄怖的惨号碎然悠长的撕破了寂静,毛发竦然的回荡在两边的壑壁间……
于是,惊骇的呼喊与人体沉重的坠落声便揉成了一团,分不清是哪一种声息,分不清是哪一边的不幸者了……
在混乱中,紫千豪冷然的道:
“左丹,蓝兄,你们是第二拨!”
左丹和蓝扬善应声跃出,左丹猛一挥手,自己的“翻山爪”首先暴抖而出,几乎在抖爪的同时,他已电射对崖!
后两排的三百多名孤竹弟兄毫不迟疑,纷纷投出“翻山爪”悠荡过去,蓝扬善连投三次方才嵌稳,他吸了口气,左手提着金钢杖,右手紧握爪上的细牛皮索,猛力耸身飞掠——
在漆黑如墨的夜色笼罩下,前山那边已响起了震天的杀喊声,兵刀的撞碰声,以及凄厉的号嗥声……
紫千豪异常平静的交待一侧的仇三绝:
“三绝,发‘屠灵箭’!”
用力点头,仇三绝早已准备妥善,躬立身后的一名手下示意,于是,雕花植弓笔直对向夜空,“嘣”的弹响声中,一只火箭已带着烈焰般的赤红光尾腾飞空中,划过一道炫目而优美的半圆,冉冉落向前山。
这边,担任防卫的二百来名孤竹壮士一见“屠灵箭”升空,齐齐以短斧击盾,在一片清脆响亮的怪骼声中,同时暴喊:
“杀!”
“杀!”
“杀!”
于是,乘着裂帛般的杀喊,紫千豪振臂而起,有如一头巨鸟般在空中连连翻腾,候上倏下,忽左忽右,宛似一朵朵飘浮在苍空的黑云,就那么奇异而凌猛的蹑空扑上了对崖!
前山的崖边,现在,早已成了血海屠场,人影飞腾扑击,扩闪奔掠,刀光刃芒凄寒如冰,暴叱与怒吼起落飞扬,时有惨烈的号叫发于生命濒绝前的壮士嘴中,时有狂悍的怪笑来自短促胜利者的丹田,而人们血眼相向,狠杀狂斩,在他们的心里,脑中,如今只有一个字:杀!
紫千豪身形甫落,三名黑衣大汉已猛扑过来,三把雪亮的大砍刀兜头便劈,紫千豪连眼皮子全不抬,四眩剑霍然暴闪,这三位黑流队的仁兄已倒仰了出去,个个咽喉间都开了个血口!
十几名孤竹勇士自紫千豪身侧冲过,与刚好窜出来的同数黄衫敌人拚战在一处,马刀挥舞着,有尖锐的风呼啸,银坝子的人们也异常凶猛,他们冲过来力搏,当然,人人知道,这是关系着双方生死存亡的一战。
夜暗中,黑衫、黄裳、青衣的身影混杂的追逐着,切齿的拚战与缠斗,因为光度太黯,看起来也只能分辨那一团团的躯体罢了。
在人数上,银坝子与黑流队方面是颇占优势的,银坝子为了这关连江山统一的一战,已拨出所属一半以上的人马来参与,而黑流队更是倾巢而出,他们以两千多的人马和孤竹帮六百余人对阵,在纯人数的观点上来说,乃是具有压倒的优势的,不过,孤竹帮这边对地形的利用却远比他们熟悉得多,再加上孤竹帮的属下弟兄,个个拚命,人人争先,斗志高昂而猛烈,每个人都抱定势不两立,有敌无我的决心直冲横闯,毫不稍退,如此一来,场面就越形凄厉,更见狠残了,血溅着,肉飞着,一片悲壮!
一颗孤竹属下的脑袋滴溜溜的冲上了半空,另一个黄衫角色也被大马刀戳了个透心凉,旁边,还有两名孤竹大汉在狠搏着七名黑流队的爪牙,马刀与大砍刀硬击着,火花四射,惺骼震耳,拚战的双方,全已满身染血了。
瘦削的身形飞旋掠闪,紫千豪的四眩剑就在这眨眼之间已痛饮了近三十人的鲜血,他豹皮头巾上斑斓发光的微芒在做着急快的跳动,右手执剑,左手握鞘,翻砍猛打,所向披靡,瞬息里,又有十多二十个敌人吃他斩砸向绝崖之下,就像一块块殒石般沉重的跌落,有的尚能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有的,甚至连哼也哼不出了……
二头阳蓝扬善已被银坝子方面一个膀粗腰阔,面如重枣般的凶恶汉子截住,那汉子使的是一柄长把子沉重关刀,这一下正好,蓝扬善的金钢杖也是长家伙,双方一对上,便拼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叮叮当当的干得好不火辣热闹,周围十步以内,简直就站不住他人了。
在一丛竹林子里,“再生间君”左丹飞蛇似的穿走掠扑,他手中的兵器是一只闪泛着朱红光华的“霸王掌”,这柄“霸王掌”长约四尺,在鸭蛋般粗细的杯子上嵌接着一只五指并伸,指尖锐利如刺的手掌,两边掌沿都打磨得锋快无比,有如刃口,施展起来,不论刺戮劈斩全够得上用场,左丹这把玩意儿可足珍罕得紧,是用世上甚为稀少的“赤钢”融合着“铁精”所打造,非但坚硬无比,能粉碎寻常铁石,更有一宗好处,掌上永不残留血迹!
在竹林中,左丹急索索的穿来,又扑籁籁的掠过,精健得宛如一头狸猫,而在他的蹿射里,多少银坝子与黑流队的人物便断魂落命了!
在山下的障石板小道及道边斜荒地里,“银髯然眸”贺长孙右手是他的大马刀,左手便是他背后油布包里卷着的家伙——“五步枪”,原来他这杆枪不似一般武家使用的那么长,特制成五尺左右,纯钢的身上闪亮着尖锐的枪尖,血红缨穗子抖起来有海碗大,他之所以取名为“五步枪”,乃是取意为出枪之下,五步伤敌之意,现在,沿着小道及野地,贺长孙正带着将近两百名孤竹好汉往下攻杀,有两个瘦瘦长长的中年人物,正板着一双青虚虚的脸孔在抵挡着他,但是,这两人身边的一干手下却是拦架不住了,都在纷纷渍逃呐喊连天……
就在这时——
四条人影惊鸿般自下面的青石道上飞掠而来,那四个人奔腾的速度是极为骇人的,几乎就在刚刚发觉他们影子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眼前,快得就像一抹流光!
四个人隔着这边尚有三丈,已倏忽分成四个不同的角度散开,猛然包抄上来,其中一个头大如斗,巨鼻海口,满面虬髯的五旬人物暴吼出声道:
“不准退,通通给我挺上去!”
正在往后溃散的银坝子及黑流队的角色,甫一看见这四个人,又听到了那虬髯大汉的叱喝,顿时勇气骤增振奋的大喊起来:
“裘二当家到了,关老前辈也来了……”
与贺长孙硬干得正有些吃不住的那两位仁兄即时喜形于色,精神抖擞,两个人的两把“紫金三环刀”也马上加了三分劲,变得勇敢多了。
那围上来的四个人辞然自斜刺里飞来,一字排在青石道中间,先前发声叱喝的那虬髯大汉碟碟一阵怪笑,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