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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与剑-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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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着手在室中踱了几步,苟图昌转回身来道:

“老大,你还有别的交待么?”

紫千豪道:

“没有了,凡事,你小心处置。”

说到这里,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

“苏家这些日子来一直很伤痛,你抽暇多去慰问他们一下,叫他们看开点,活着的人不要为死去的再增加不安。”

叹了口气,紫千豪幽幽的道:

“人活得实在乏味,有时连自己全不知道该怎么指望未来那一大串日子……”

苟图昌小心的道:

“老大,这悲凉味儿,原该是我们这般侧身草莽的人物所惯尝的……”

紫千豪面容一整,沉稳的道:

“好。你先回去吧,让我在这里想些事情,老苟,记着我交待的话,明日午后,我便离山闯关去了。”

双拳抱起,苟图昌深沉的注视着他的大哥,然后,一转身大踏步行出房去。

室中有一段短时间的寂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缓缓地,左丹靠了上来,低声道:

“大哥,此次出战,你有把握么?”

紫千豪淡淡一笑,道:

“这是你们第二次问我了,左丹,天下没有强凌一切的人物,只有坚定不拔的毅力,我舍命去干,总会收回代价。”

停了停,他又道:

“就像你,在遇上翼龙霍山之前,于白山黑水一带,是出了名的二阎王,你曾经想到有一天会那般狼狈的栽了个筋斗么?霍山在中土有‘东皇’之称,威震大江南北,他必自认为天下无双,可是,他又如何会想到我能在他的龙体上开一道血口呢?左丹,用信心及毅力去战胜你的敌人,不能完全凭借武功,须知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左丹坦诚的连连颔首,他微笑道:

“大哥说得是,从那时起,我算看穿了,和祁老六一样,我这‘再生阎君’也在一夜之间抛舍了二十年苦挣来的基业,一心跟定了大哥啦……”

紫千豪欣悦的道:

“我一直庆幸有了你这个好兄弟,左丹,我们生死与共!”

左丹感动的道:

“大哥,我早知你会如此善待于我!”

明亮的双眸中闪泛着灼灿的光彩,紫千豪道:

“明日清晨,相烦你亲自监督他们将我的坐骑喂好,‘甲犀’一这畜生有时候刁泼得很。”

左丹道:

“大哥我去办,大哥放心便是了。”

点点头,紫千豪道:

“今夜我留宿‘仰远楼’,不见任何人,你吩咐守楼的卫士注意守职,现在,让我们去进晚膳吧。”

左丹迅速地收起剑架上的“四眩剑”,双手交拜给紫千豪,在紫千豪接剑的时候,左丹若有所思的道:

“大哥,你,也该找个女人侍候了,像其他的帮中高手,哪一个也有好几位如花似玉的侍妾……”

啼啼一笑,紫千豪未置可否的举步离开,左丹摇摇头,也急忙跟了上去,门儿轻启又合,留下一片冷寂于室中,而整个微节山便有如这间房子,华丽、高远、幽速,但却森酷了些儿。

竹与剑……五、拯红颜 以怨报德

五、拯红颜 以怨报德

一匹肌肉如栗,雄伟高大的骏马,自傲节山的青石板小道上有如一阵旋风般飞驰而下,这马的毛色是黑白交间的斑块状,油光水滑,闪闪发亮,马头方而大,臀圆腰粗,四腿挺劲如桩,在长竖的两耳间,一撮白色的鬃毛迎风飞扬,神态雄健无比,奔驰起来,四蹄全像离开了地面,宛如在腾云驾雾一样,马首、腰臀两处,披着黑皮缀钉亮银锥头的甲衣,衬着白色的犀皮软鞍,镶圆形红玉的灿丽脚蹬,看上去英挺极了,威猛极了,令人觉得这马行走起来,带有龙翔的意味!

马上骑土,嗯,是紫千豪,他骑的马儿,便是他爱逾生命的神驹——“甲犀”。

紫千豪一身青色劲装,外罩纯青色接着凸纹斜边的长衫,斑斓夺目的豹皮头巾,豹皮靴,靴跟的银色轮刺,在深秋的阳光下,闪闪生耀,他的四眩剑系于马首之侧,现在,他正赶往一百七十里之外的“银坝子”!

此刻,正是阳光略略自天空正中西移的时候。

马地快速的奔行着,像飞,四周的景物在波浪般朝后掠退,刹那间,一人一骑已驰出了松林,直下斜坡,狂风般卷向下前面的黄泥土道。

豹皮头巾在扑面的强风中翻舞着,同时也拂动着紫千豪颈项间围着的紫红色丝巾,他右手缠绕着黑色皮索的缰绳,面容沉冷,目光炯灼,策动坐下铁骑,一程又一程的朝前路赶去。

路面是凹凸不平的,境蜒而崎岖,迤逦于丘陵与荒原之间,大地是一片刺目的金黄,深秋的阳光仍然明亮而炙热,照射着丛丛的灰绿、一块块的黄色土脊,云很高,予人一种神清气爽的亢奋感觉。

坐骑奔驰虽快,却异常平稳,马身似驭风而行,坐在鞍上,紫千豪的脑海中翻涌着许多事情;他明白自己此去所担负的责任是如何地沉重,他更知道他所冒着的危险是多大,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家赌.除丁胜,就是败,除了活着,便是死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双肩承着孤竹帮的盛衰存灭.一颗心吊着几千条人命的负荷,他不愿自己的手下去跟着犯险,那将是一场惨烈的血战,那又将使许多经过长久艰辛岁月才成长的弟兄们断魂得太快,而生活是如何不易,这一干血性汉子,他们在平素胼手胝足,挥汗卖力,终于在傲节山之后开垦出大片的荒地,以农人的辛苦方式播种着五谷杂粮,在机缘来到之时,他们易服拭刃.大举出动.掠劫那些以不当手段蓄集着财富的人,这些对象,全是些土豪劣绅,贪官污吏,或是些血腥钱,黑心财,污秽宝,来路皆不光明,这些财富中,有着多少农民百姓的泪、恨、凄、怨,多少善良人们的聪青,当然,这算黑吃黑,只是吃的是恶人,啃的是歹徒,没有伤着安份守己的好人,也堪可心安理得;没有人愿意甘心走上这条路,但既已走了,便难以舍离,也无可舍离,这是一个圈子,一条生存的轨迹,踏了上去,便只好沿着转下去,谋生的方法很多,却须早奠根基,各等人走各等的路,待到年事成长,再惊悟回头,时间,环境,人为的因素,却已不许你再有选择了,这像一株树,幼枝可以随意弯曲,老枝便不易再有些改变了……

每一年,孤竹帮以十二万两白银赈济周围千里以内的贫民苦户,或发放数千袋白面杂谷维持着这些穷苦人家的生活,同时,他们尽量在各大城镇开设生意买卖,以明暗两道的生意方式来争求更多的进账,为的是期待减少他们目前的劫掠行为,这,再怎么说,总是不太顺乎天理人情的事,总是在“黑道”的范畴以内;孤竹帮大量的行善大量的济贫,大量的扶危,于是,在傲节山四周的广大地域里,一些淳朴百姓们固然知道“魔刃鬼剑”的名字,但是,他们却更晓得一位顶天的大善人:“小仁公”紫千豪!

紫千家想到这里,唇角浮起了一抹自慰的微笑,他从来不求什么,也不贪什么,只知道默默去做,但是,那一切,那些应有的报偿,却全在他的沉默中拥向了身边,十几年来,这算是他最大的安慰了……

“甲犀”狂奔着,这匹骏马像是水远不知道“疲倦”是什么似的,他往往能在发力的驰行走卜大半天也不用休歇,而且,其快至极!

蹄声敲击着黄土路面,似是十二个强而有力的鼓手精赤着上身猛烈的擂着鼓,那么急剧而紧密,宛如一串串的将鼓声抛向天空,抛向四周,抛进了林间山谷,更抛入了闻及此声的人们心中!

此刻黄土路正朝一个高坡延伸上去,紫千豪双腿一夹坐骑,正待一冲而上,在扑面的劲风中,他仿佛突然听到了一声颤微的呼救声!

放慢了坐骑,紫千豪转首朝两边打量,右面,是一片荒地,光秃秃的一目了然,左边,是一片杂树林,很深密,林边正靠接着那侧的高坡坡缘;方才那呼救的声音十分隐约,十分细渺,像是刚刚发出又被人捂塞住嘴巴,虽是突然而微小的一声,但紫千豪却可判断出那是个女子,是一个好像受了束缚而正处于危难状态下的女子!

多少年来,残酷的江湖生涯,已养成了紫千豪一种冷漠而深沉的习惯,除了他认为应该做的,其他的事他一向不愿多管,这不是寡情,而是善身,因为江湖风云太过诡谲险诈,稍一不慎便惹祸上身,当然紫千豪不会畏惧兵灾血祸,但是,他亦不愿缠上太多的麻烦,身立背的重负,已够压得他难以喘息了。

马儿在慢慢的上坡,紫千豪沉吟着,终于,他一抖缰绳,“甲犀”又扬起四蹄,骤雷般奔上坡去。

就在这乘骑影甫始隐入高坡的那一面时,却像奇迹似的又圈转回来,而且来势有如凤旋电掠,只一眨眼的功夫,已飞快的冲进了路边的密林,其威有如雷霆!

枯枝细机的折断劈啪声连响着,“甲犀”冲势猛烈,箭一样蹿扑向林中,鞍上的紫千豪侧身伏在马首之旁,现在,他已看清了大许外的一番景象,那是他十分厌恶的一副景象:一个衣衫凌乱,秀发蓬散的女郎,正被反手缚在一株柏树上,四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这时却全怔愕的反身注视着他,显出了过度的惊震与不知所措!

紫千豪挺身坐在马上,冷冷俯视着这四个衣着混杂,形容粗陋的大汉,徐缓的,他又瞥了一眼那个被捆在树上的女郎,这时,那位受难者也正仰起脸孔来望着紫千豪,那是一张何等秀丽的面庞,虽然她如今衣衫皱乱,容貌憔悴,但却仍然掩不住那美艳的风姿,弯细的眉,有如两钩新月,似白玉雕凿成的小巧而挺直的鼻子,柔软而殷红的菱唇,尤其那一双眼,美极了,仿佛莹莹的秋波,水盈盈的,亮清清的,只要一瞄,或是一瞥,几能摄去人们的魂儿,好一个美人胎子!

这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一二岁的美丽少女,此时正以一种异常的期盼目光哀思似的瞧着紫千豪,那么怜怯怯的悲楚楚的,而在这些情韵之中,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欢欣表情,像是久旱的人忽见甘霖之普降,不,似是一个攀附在绝崖的垂死者发现了有人正朝他奔来,而这奔来的人,原本是不顾而去的啊!

连眼皮也不愿多擦一下,紫千豪带着疲乏而厌倦的声音道:

“放了树上被缚着的女人,然后,每人在自己的腿上插一刀再行离去,我不愿你们一个个横死。”

四个凶汉齐齐脸上变色,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这一眼中,他们都已察觉出自己同伴目光里的力怯以及不甘,于是,一个脸上生春铜钱般大麻子的粗汉踏前一步,嘴巴十分强硬的道:

“朋友,你我一无仇,二无怨,我们做我们的买卖,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河井水互不相犯,你这么横里一插手,算的是什么江湖规矩?”

紫千豪冷硬的一笑,道:

“江湖规矩?在这方圆干里之内,我就是江湖规矩,我就是王法,我看不顺眼的事便不能行!”

麻脸大汉丑恶的面孔抽搐了一下,他回头望望他的同伴们,又咬着牙道:

“朋友,你不要持强凌人,须知我们也不是好欺之辈!”

紫千豪静静的看着他们,轻轻叹了口气,道:

“你们是哪个码头的?”

似是犹豫了一下,麻脸大汉终于硬起头皮道:

“便老实告诉你吧,我们是银坝子的人!”

长长的“哦”了一声,紫千豪道:

“白眼婆的手下?”

“你如果是道上闯的,朋友,你也该听过这个号儿吧?”

紫千豪淡淡的道:

“仙鹤好吧?”

瞧着紫千豪,麻脸大汉微带诧异的道:

“你,你还认识我们当家的兄长?”

紫千豪微笑道:

“他是兄长,可惜却让他那不成气候的妹子当了家,可真惭愧,是么?”

麻脸大汉怔了怔,有些惴惴的道:

“既是朋友与我们银坝子的头儿相识,我们也不便翻脸成仇,朋友你哪里方便就请上造吧。”

摇摇头,紫千豪道:

“放下那女的,每人在自己腿上砍一刀!”

这一下子可是大大的出了意外,麻脸大汉惊愕的怪叫:

“什么,你你你,你一点帐也不买?”

紫千豪一仰首,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冷然道:

“再不行动,等一下你们就不只一人砍自己一刀了!”

一侧,一个黄瘦汉子喜地蹿了上来,手里一把“山叉”呼的直挪向紫千豪的胸口,一面目中大吼着:

“老子桶死你个小狗操的!”

马上的紫千豪不动不让,对方的山叉隔着尚有三尺,他右掌一弹碎挥,虚空里一片如刃的掌风像钢锋一样斜飞而出,“咋嚷”一声,这位黄瘦汉子的,颗大头颅已带着满腔热血进溅出丈外!

麻脸大汉就在他的同伴冲上的刹那间,也拔出背后的鬼头刀暴拣上来,但是,还没来得及够上部位,他的同伴已然尸横命断,一声惊叫尚未出口,紫千豪一掌闪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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