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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师早已作古,恕不便提名道号。”
“你心目中老夫是少林叛徒?”声调变为激颤。
“晚辈不敢如此想。”
沉默了片刻。
“你还没说出你此来的真正目的?”
“目的是希望前辈明白状况,着意防范。”
“绝非如此!”
不为老人根本不信。
“前辈要是不信,晚辈无话可说了。”
不为老人抬头向天,瞎子,不知道他看些什么?
卓永年下意识地随之望向天空,但什么也没看到。
不为老人突地松开扣住卓永年腕脉的五指,沉声道:“你在原地不许动!”
说完,匆匆奔入草庐。
卓永年大为困惑,不知老人在弄什么玄虚。
工夫不大,不为老人入而复出,向卓水年道:“你走,马上走!”随说随挥了挥手,动作与明眼人完全一样。
卓永年又是一阵错愕,老人的行为太过诡异,但他不想问,心知问了也是枉然,他要自已马上离开必有缘故,反正自己来此目的已达,他不再追迫下文,就此离去也好。
心念之中,拱手一揖,二话不说,弹身朝来时方向掠去。
上峰比下峰更为容易,他此刻的动作不是狐而是猿猱,轻灵快捷令人叹为观止。
真的有人在看,是东方白,他伫立在最高顶上,就是卜云峰坠岩的那座峰头,卓永年升到了左侧岩壁之半,他便发现了,他有些等不及地迎了过去,到了峰脉连接之处,他刹住了身形,他又发现有人在等着,是铁杖姥姥。
他知道铁杖姥姥急着找卓永年的原因,他不想露面。
卓永年上了峰头。
东方白很觉奇怪,铁杖姥姥竟然知道卓永年登峰之点,而卓永年也正好出谷,看来不为老人与坤宁宫有密切关系这一点又得到了证明。不为老人的真正身份是少林弟子,而坤宁宫全是女人,双方之间的关系令人无法忖测。
铁杖姥姥迎向卓永年。
“卓大侠,天幸能碰上你。”
“啊!是姥姥,有事么?”
“有,急事。”
“什么急事?”
“公主余毒未尽,已经发作,老身奉夫人之命,请卓大侠前去为公主诊察一下,看是不是有彻底解毒之方。”
“余毒未尽么?这……”卓永年沉吟着,目芒连连闪动,半晌才道:“老夫对毒仅识之无,诊察也是多余,为今之计,只有设法找到此道圣手求取解药,才能彻底根除余毒!”说完,抬头朝不远之处的山石瞟了一眼。
东方白正隐身在山石之后,他是以极轻灵的行动迫近隐身的,铁杖姥姥没发觉,卓永年却已然觉察了。
“狐精”这外号不管好不好听,但其代表的意义却是一点不虚的,这种灵敏的反应几乎等于是动物的本能,东方白不能不佩服。
“毒道圣手,谁?”
“姥姥的心目中没这类人物?”
“一般高手是有,但要说到圣手却想之不出。”眉头连皱之后期期地又道:“以卓大侠的阅历,所知有谁?”
“有是有这么一个,但……远在数百里之外。”
“千里之外也得找。”
“可是此人脾气相当古怪,可以说完全不近人情,就算是找到了,他肯不肯伸手还是个大问题。”
“古怪到什么程度?”
“一生从不与女人打交道,见了女人避之如蛇蝎……”
“这……”铁杖姥姥眉眼额头皱成了一把,坤宁宫全都是女人,求药之门等于完全关闭,真正的是没辙。
“还有,此人喜怒无常,正邪不分,如果不对他的脾胃,别说求药,连见到他的面都很难,而更绝的是你求解药。说不定他给你的是毒药,这事曾经发生过,五年前‘风雷三煞’就是这么冤枉送命的。”
“他到底是谁?”
“三恨先生!”
“三恨先生?”铁杖姥姥眨了眨眼,偏偏头道:“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人,传言中说他为人十分古怪,他为何有这古怪的名号?”
“恨女人,恨钱财,恨江湖,此谓之三恨。”
“他本身也是江湖人,为什么要恨江湖?”
“这只有他本人才能回答。”
“他人在何处?”
“桐柏山中!”
“他恨女人,这……”铁杖姥姥只说了半句。
剩下的半句不必说卓永年也明白,坤宁宫没有男人,她们无法自已去求药,此去桐柏,路程迢遥,而且能否求到药也是问题,谁愿伸出义手?
“对这件事非男人莫办,而且这男人必须是智勇兼备,普通人也办不了。”卓永年直接道出了对方心意。
“卓大侠,难道除三恨先生之外没有别人?”
“江湖之大不能说没有,但是老夫知道的只有他!”
铁杖姥姥的脸突然缩小,完全无计可施的样子。
暗中的东方白思潮在起伏,这攸关公主小玲的生死,坤宁宫的人当然不会放弃这条路,可是她们本身却又无能为力,小玲,实际上是个好女孩,而且是女人中的佼校者,忍令她玉殒香销么?不知“狐精”是否有良策?
“卓大侠愿伸义手么?”
铁杖姥姥不得不求。
“老夫有此心,但无能为力!”
“为什么?”
“要事待办,无法分身,而且凭老夫‘狐精’这外号,充分表示江湖气息太浓,是对方禁忌之一,即使去,也明摆着是徒劳。”
卓永年已经拒绝了。
“那本宫只好铤而走险了!”
铁杖姥姥目暴精芒,她说出这句话显然是心中已有打算。
“铤而走险?”卓永年似乎很感意外。
“对!”
“如何走法?”
“先礼后兵,强抢也要取到解药。”
“那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
铁杖姥姥怔了一怔之后才说。
“很简单,‘三恨先生’是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撇开他的武功不谈,能解毒当然能用毒,他用毒的花样繁多,令人防不胜防,而且他的毒无人能解,如果以武功来对抗毒,结果是什么不问可知了。”
“难道就眼看公主就此不治?”
“老夫倒是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铁杖姥姥眼睛一亮。
卓永年上前低语了几句,声音太低,东方白听不到,只见铁杖姥姥摇头又摆手,看也知道她没有接纳这建议。
“办不到,老身无法答应。”
“那就恕老夫无能为力了。”
铁杖姥姥皱眉苦想了半刻,沉重地一点头。
“好,老身作主应承,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一年之内如有变化,这承诺就算取消,一年之后要是情况正常,老身负责促使诺言兑现,如何?”
“这……还能有什么变化?”
“现在恕老身无法奉告。”
“好,一言为定!”
卓永年点了点。
“卓大侠,老身先代夫人向你致谢!”
“这倒是不必!”
“一切重托了!”
“老夫尽力而为。”
卓永年对铁杖姥姥作了什么建议东方白无从忖测,铁杖姥姥所提的条件当然是针对卓永年的建议,东方白一样无法猜想,但有一点可以依理而断的是卓永年已经答应为公主小玲求药,他倒是满古道热肠的。
“老身告辞!”
“请!”
铁杖姥姥转身飘然而去。
卓永年目送铁杖姥姥去远,然后面向东方白隐身的山石捻须笑了笑,开口道:“老弟,你可以出来了!”
东方白现身出来,卓永年迎前数步,双方对立,卓永年又道:“老弟,你怎不在洞里好好养伤,出来则甚?”
东方白把自己被诱出洞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么说,黑蝙蝠的身份已经获得确定?”
“没错,只是仍然戴着面具,不见其真面目。”
“那无关紧要,只要把他认定,现形是时间问题。眼前最棘手的足他得到了你的天丝宝衣,如虎添翼。”
“再说吧,老哥入谷的结果如何?”
“已经见到了‘不为老人’,该说的也说了。”
卓永年没进一步说明,东方白自然也不便追问。
“老哥跟铁杖姥姥约定了什么?”
东方白转了话题。
“烦老弟跑一趟桐柏!”卓永年笑着说。
“什么?小弟我……”
东方白大为意外。
“狐精”就是狐精,诡诈超人一等,他跟铁杖姥姥成立了秘密约定,而跑腿的却是别人,东方白不禁又气又火。
“老弟!”卓永年先笑笑,然后一本正经地道:“你先别火,听老哥我说,这并非是慷人之慨,而是这档事非老弟莫办,老弟生就是侠肝义胆,想来不愿坐视公主小玲玉殒香销,救人救彻底对不对?”
“老哥不必给小弟戴高帽子,自己为问不去?”
“这是有理由的……”卓水年不疾不徐。
“什么理由?”东方白心火很旺。
“最重要的理由是老哥我不能对黑蝙蝠和卜云峰这两个兔崽子放松半步。如果被他俩溜了,你的失物得不回,我的心思了不了。其次的理由是我的江湖气太浓,犯了‘三恨先生’的大忌,绝对成不了事。”
“小弟也是江湖人?”
“对,不过其中有差别。”
“老哥跟铁杖姥姥有何约定?”
“老弟谅来已经听到,这约定要等一年之后才能兑现,如果事情起了变化,约定便取消,事关别人隐私不便透露,我只能说一句,绝对是好事。”
东方白一头玄雾,但火气已下降了些。
“老弟!”卓永年接着说,态度显得很诚恳道:“你的天丝宝衣包在我身上,你得承认一点,对付黑蝙蝠和卜云峰这等人物,老哥我比较管用,他俩逃不出我布的网,但这网必须我亲自收放控制,别人代不了劳。同时,他俩先后出现徐家集联上了手,定有特殊目的,又碰上了少林寺这桩公案,刨根究底有其必要,老弟以为然否?”
东方白心里急急盘算,卓永年说的不无道理,而且自已对公主小玲的毒伤事实上无意坐视不理,自己要办的大事关键在“不为老人”身上,而“不为老人”与“坤宁宫”关系密切,救了小玲,对自己的事大有帮助。
“如果小弟徒劳往返呢?”
“以老弟的机智武功,应该可以成事。”
“小弟毫无把握?”
“尽人事吧!”
东方白又作了一番深思。
“小弟对‘三恨先生’一无所知?”
“老弟我会尽所知的告诉你。”
“老哥!”东方白忽然想到了一点,剑眉倏地挑了起来道:“放着眼前下毒的人不找而要远赴桐柏,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不,这不叫舍近求远,而是双管齐下。”
“怎么说?”
“老哥我和铁杖姥姥不会笨到连这点都没想到。下毒的人当然能解毒,但要逮到黑蝙蝠不容易,中毒的人可不能慢慢等,逮他的行动当然是全力进行。‘三恨先生’方面却是指日可待的,所以叫双管齐下。”
“噢!这么说……桐柏之行省不了?”
“当然,不但省不了,并且还要尽量快。”
“好吧!小弟就走上一遭。”
这时,一条淡淡的人影从不远之处一现而隐,两人懵然未觉。
日夜兼程,能骑马的路段便以快马代步,第三天过午,东方白来到了桐柏山下,打尖稍歇之后,立即入山。
桐柏山虽非了不起的穷山恶岭,但也险峻荒凉。
照卓永年提示的线索,东方白直奔山左丛谷。
谷里套谷,间杂着重涧叠瀑,再加上原始莽林的缠裹,形成了险(山虚弋)而带恐怖气氛的境区,置身其间,人变得非常的渺小,饶你本领通天,功参造化,在大自然中,也只不过是万物之中优于他物的一物而已。
东方白越涧渡谷,攀岩跨峰,忽上忽下,回绕出没,始终就找不到卓永年所说的标志虎头岩——形如踞虎。
半个白天耗去了,一无所获。
山里天黑得早,日头一落,阴岚四合,猿啼狼嗥,加上早发的枭鸣,谱成了恐怖的乐章,令人心悸神摇。
夜幕很快地垂落,山石林木变成了巍巍巨影。
夜晚,当然无法再在荒山绝谷之中找人,东方白想到该找个过夜的地方。现在,他置在一道斜度极大的山涧半腰,翻腾急泻的润水发出震耳惊心的可怕声音,白天不怎么样,夜晚便不同了,真令你六神无主。
过夜,当然是要选在高处,才能避免蛇虫的惊扰。
打量了一下形势,他登上涧顶。
顶上,一片平林,然后又是一峰耸起,平林的侧方岩石峥嵘,星罗棋布,这是个理想的露宿地方,于是地奔了过去,岩石之间形成了许多浅穴,他捡了个平滑干净背风的浅穴停了下来。
这浅穴已临峰边,下方一道窄窄的峰背,连通到另一峰。
钻进浅穴,躺下,舒展了一下四肢,然后闭目养神。
连日的奔波说来也相当疲累,他尽量掏空心事,什么也不去想,一切等天明再打理,不久之后朦胧入了梦乡。
冷硬的岩石,没有铺陈,没有枕头,但他睡得很熟。
在东方白沉睡中,一条鬼魅似的人影幽然出现洞口外两丈处的一方怪石边,晶亮的眼睛定视着浅浅的石穴,手扬起又放下,如此一连三次,他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