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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妇人仔细翻检,十分认真的样子。
东方白忍不住向卓永年道:“老哥,这么一来,你如何向不为老前辈交代?”
卓永年吐口气道:“交代是小事,希望眼前能过关。”
东方白不解地道:“交代是小事?”
卓永年笑笑道:“山人自有安排,天机不可泄露。”
“日月神尼”点点头,口里“唔!”了一声,她为何有这表情谁也不知道,这老尼在这段时间内的反应相当怪异,东方白早就开始注意,但也只限于困惑。
东方白边注意着丑妇人的动静,边在思索卓永年那几句话中之话,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半点端倪来。
丑妇人高高扬了扬手,电闪而去。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立即奔了过去,“日月神尼”和东方白奔向公孙彩虹,卓水年则掠向刚才放经的石头。
公孙彩虹仍昏迷不醒,但脸色平和,仿佛是睡熟了,睡态很美,美得乱人心神。
卓永年奔了回来,道:“她没留下解药!”
“什么,没留下解药?”日月神尼目芒熠熠。
“这……”东方白脸上变色。
“很简单,她扬言老弟身边的解药没用,是要稳住我们不采取行动,实际上”三恨先生“的解药一定有用。”
“啊!”东方白松了口气。忙从怀中取出“天露丸”倒了一粒在手里,收好药瓶,然后上前一步,弯腰……
“给贫尼!”日月神尼伸手。
东方白面上一刻,他忘了男女有别,直起腰,讪讪地把药丸交给日月神尼,日月神尼跌坐下去,扶起公孙彩虹的上半身枕在自己膝上,然后把药丸塞进公孙彩虹口里。
六只眼集中投注在公孙彩虹的玉靥上静观变化。
约莫半盏热茶工夫,公孙彩虹悠悠醒转,睁开了眼。
卓永年欢然道:“大事无妨了!”
公孙彩虹亮丽的眸光照在东方白的脸上。
东方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默然承受那特异的眸光。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日月神尼的眼里的光芒也是特异的,她望着的却是卓永年。
“卓施主,贫尼谨此致谢!”
“不敢当!”卓永年欠了欠身。
公孙彩虹坐起。
“日月神尼”站了起来,仍望着卓永年。
“卓施主,你随贫尼来!”随说随挪动脚步。
卓永年跟了过去,两人到了六七丈之外才停住,开始低声交谈。
公孙彩虹站起身来,面对东方白,脸色数变之后沉了下来,目光也随着放低,如玉如脂的粉靥罩上了一层肃穆,肃穆得近于冷漠,可以称之为出家人特有的神色。
彩虹不再亮丽,变成了冷玉。
东方白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心猿未定,意马难拴,这份感受不同于上一次的分手,尘埃已经落定,缘孽也已分明,空怀失落,一切将成追忆。
“东方施主,小尼除了称谢,并祝你前程似锦!”幽幽然像是空谷的传声。
“彩虹……”说了两个字忙又改口,道:“觉非,从此尘俗殊途,我也祝你明心见性,持了了心,乐证菩提!”
“阿弥陀佛!”公孙彩虹合十。
东方白说不出心头是一股什么滋味,无情若有情,有情似无情,而一切都将归于空寂,浮云虽已消散,但那留在心中的烙印却是无法磨灭的。
目光再拾起,冷漠之中有一种庄严。
她的的确确已经是佛门弟子了。
四目交投,东方白感到一阵冷,双方之间已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也可以说是一堵无形的无法超越的墙。
“日月神尼”与卓永年步回原地。
两人究竟私下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东方白也不想知道,他忽然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空虚,没有一样是真正重要的,仿佛连自己都已经不是一个实体。
卓永年偏了下头道:“老弟,我们该走了!”
东方白显得有些痴木地点点头,朝“日月神尼”抱拳,然后转向公孙彩虹,抿着的嘴不曾张开,转身挪步。
公孙彩虹口角牵动了几下,没发出声音。
卓永年也无声移步。
一路默默而行,谁也没开口说话,不久来到卜云峰伏尸的现场,两人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东方白忽然想到了件事,目光四下游移。
“老弟,你在找什么?”
“卜云峰遗下的断剑!”
“哦!这个……已经随卜云峰进石洞了。”
“老哥真是心细如发,一切都设想得那么周到。”
“不必奉承,老哥我一向不喜欢戴高帽子。”
“对了,老哥,卜云峰的同路人可能还没发觉……”
“他们很快便会发觉他失踪。”
“然后就会找上你我。”
“对,完全正确!”
“那不是很好么?”
“是很好!”卓永年漫应着,四下扫描了一遍之后,接下去道:“不过,根据已经发生过的情况,他们不会明着找,而是用令人想像不到的手段找,所以我们得特别当心,步步为营,不能给对方可乘之机。”
“老哥,我们现在是出山还是……”
“立即出山!”卓众年搔了搔头,道:“老弟,老哥我有几件大事急着要办,我们就在此地分手,你尽快赶到蒋大牛的住处等我的消息,特别注意一点,要是有人找上门,小心应付,不管是什么身份,最好把他留下。”
“嗯!”东方白点点头,卓永年急着要办什么事他不想问,他知道狐精的脾气,不愿透露的事问了也是白费。
“老弟现在就上路吧!”
“好,那就回头见了。”
“路上也要小心!”
“小弟理会得!”
东方白弹身奔离,心头有一份重重的失落,失落在山中,他不想再寻回,是永远的失落,也可以说是幻灭。
目送东方白离去之后,卓永年奔朝另一个方向。
山涧边,乱石堆垒。
一个须发现灰的老者在清洗药草,他身边放着药锄、竹篓,还有一大堆树头草根,一望而知是个采药老人。
一条人影悄然出现老人身后,赫然是个奇丑妇人。
“咳!”丑妇人千咳了一声。
“啊!”老人起身回头,惊叫出声,老脸大变。
“老小子,你是挖药的?”
“是,是……娘子……”
“把衣服脱光!”
“什么?”老人再度惊叫,向后倒退,被石头一绊,跌坐在石隙里,道:“娘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你脱衣服。全脱!”
“这……”老人的脸孔变了形,道:“娘子,这里……虽然是深山野谷,可是……老夫年纪大了,不行了!”
身躯一个劲往后缩,但石隙太窄,缩不进去反被卡紧。
“你什么不行了?”
“老夫,几年前就没跟老伴……那话儿不行了。”
“呸!见你老小子的大头鬼,快脱!”
“娘子,求……求求你,另外去找年轻力壮的……”
丑妇人上前一把拉起老人,往旁边一掼。
“你脱是不脱?不脱就撕了你。”
“老夫……老夫脱……”老人面无人色,颤抖着挣起身,解开腰带,褪下粗蓝布长衫,里衣,露出了嶙峋瘦骨。
“脱,全脱,连裤子!”
“娘子!”老人跪了下去,道:“请念在老夫年事已高,实在没力量陪娘子做那……”
“你他妈的想死!”一脚踢了出去。
“哇!”老人翻了一个滚。
“快脱,不然踢碎你这几根老骨头。”丑妇凶得像夜叉。
老人哼唧着翻起身,解开裤头,褪下,身子缩微一团,虽说是荒山无人,但脱了个精赤条条总不是味道。
“草鞋,布袜也要脱。”
老人只好照办,摇晃着脑袋,人似乎要晕过去。
丑妇人开始自己动手脱,动作很快。
老人埋下头不敢看。
但不远处的暗中却有一对亮闪闪的眼睛在看,而且是眨都不眨地看,他,正是“狐精”卓永年,他判断丑妇人在得了“须弥经”之后不会立刻出山,因为她要会合同伴,同时必须改装才不会被追及。
丑妇人三把两把便脱光了,竟然是个伟丈夫。
卓十年两眼为之发直。
丑妇人换上了采药老人的衣裤鞋袜,然后在头上脸上一阵乱抓,发脱、皮褪、口鼻掉壳,这种易容之术罕闻罕见,竟然使用了这多零碎,难怪他在大悲寺混了这多天,“日月神尼”和公孙彩虹全然没发觉。
老人仍蜷缩着不敢看,他以为现在眼前是个裸妇。
易容之物尽去,现出了本来面目,是一张端正有风度气派的中年脸孔。
“黑蝙蝠牟天!”卓永年几乎惊叫出声,他全身的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筋全收紧了,想不到误打误撞有了这等丰硕的收获,对方既是黑蝙蝠,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如果没要东方白先出山,二对一,情形就完全不一样。
黑蝙蝠已穿着完毕,忽然又想到什么,先用脚点上了老人穴道,然后脱去外衫,从脚边捡起一件闪光的薄短衫,迅快穿上,再穿回老人的粗布长衫,系上腰带,把衫摆曳在腰间,坐下去着袜穿鞋……
那袭闪光的薄短衫正是夺自东方白的“天丝宝衣”,卓水年只能眼鼓鼓地望着,他没把握用武力夺回。
黑蝙蝠结束停当,站起身,把黄布包塞入怀里,然后对着老人道:“念你不是江湖人,年事也高,破例饶你一命!”
举脚点出,转身飞掠。
老人嗯哼出声,看来穴道已解。
卓永年衔尾疾追。
追踪是卓永年的拿手把戏,黑蝙蝠再精也无法发觉。
“黑蝙蝠”名不虚传,果然像一只飞天蝙蝠,身法之灵巧快捷卓永年自叹弗如,跟踪起来倍感吃力,所幸他志在搜寻卜云峰的下落,时走时停,所以才没脱线,折腾到天黑,黑蝙蝠似已知无望,才走上出山之路。
桂花巷。
位在徐家集大街的街尾,是一条烟花巷,桂花是香的,而藏污纳垢的烟花户却是臭的,何以名为桂花巷不得而知,想来是人都喜欢臭美的缘故,自来烟酒嫖赌不分家,所以这巷子里娼户赌场烟馆酒店俱全。
时正三更,整个徐家集都在沉睡中,唯有这桂花巷还醒着,灯火凄迷,藏头缩颈的人客匆匆来去,戏谑声、嚣骂声、吆喝声,猜拳声不时从半开的门户中传出。
巷底最后一家,低矮的围墙外便是旷野。
此刻,一条黑影飘过围墙,迫向透着昏昧灯光的窗边,贴身听了听,然后举手曲指叩窗。
许久,窗纸上才透出人影。
“是谁呀?”女人的浪声。
“是我,有客人么?”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大爷?”
“唔!”
“哟!我说大爷,这么多天没见影子,今晚是刮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快开后门!”
“猴急什么,得等我穿衣服呀!”
屋子里灯火挑亮,人影晃动,后门“呀!”地打开,男人进去,门又关上,另一条黑影跃进了围墙,靠近窗。
屋里传出话声:“哟,我的好大爷,瞧您气色不正……”
“我是打远处赶回来的,刚到!”
“我说呢,一脸的风尘,大爷,这几天憋死我了!”
“得了吧,一天到晚男人进进出出,肥的壮的随你挑,爱怎么玩怎么玩,你憋什么?”
“大爷,您说话可得凭良心,我是您包下的,您不来我吃素,任什么富爷阔少全不接,要是骗您天打雪殛!”
“好啦!小麻花,有什么吃喝的?”
“都什么时候了,灶房里火早灭了……”
“你不会到外面去买?”
“好,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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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门开启的声音,约莫盏茶时光,才又传来关门声,然后房间里热络起来,吃喝夹着调笑,浪声浪气,全是不堪入耳的淫词秽句,窗外的人索性贴窗脚坐了下去,看来此人极有耐性,一副泡定了的样子。
足足一个时辰,窗里的灯光才暗了下去。
接下来是浪笑,呻吟……
等一切平静,已经早过了四更。
窗下人站起,掩到后门边,没发出半点声音,后门被撬开,人影没入。
片刻之后,前边突然爆起一个声音:“走水啦!”
房里人惊起,开门。
巷子里起了鸟乱。
“哪里失火?”
“怎么不见火光?”
“……”
原先的人影从后门标出,逸去。
天刚放亮,蒋大牛在屋前锄地,不时停下来四方张望。
堂屋里,东方白和卓永年对坐。
“老哥,真难为你!”
“嗨!晦气,老哥我这辈子从来没干过这种窝囊事,真他……”后面半句粗话他没说出口,捶了下桌子,接下去道:“本来以为可以取回你的‘天丝宝衣’,却不料黑蝙蝠那兔崽子死穿在身上。
东方白默然片刻,吐口气道:“老哥取回了须弥经?”
“嗯!”说着,从怀里取出黄布包放在桌上。
“可以见识一下么?”
“当然可以!”卓永年不假思索地回答。
东方白动手解黄布包,面对少林寺的藏珍,心头不免下意识地感到紧张,因为这是武林人人垂涎的东西。布包打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本相当破旧的线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