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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只摆着一个巨大古老的铁鼎,却更衬出了这个院子的庄严和辽阔。
前面大厅的门是关着的,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看见廊前那一根根两个人都合抱不住的雕花庭柱和高耸在白云下的滴水飞檐。
到了这种地方,一个人才能真正了解富贵和权势的力量,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升起一种敬畏之意。
可是杨铮却好象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感觉都没有。
因为他心里只有一个人、一件事。
——吕素文还在那寂寞悲惨的小木屋里等着他,他一定要活着回去。
(五)
雪白的屋子还是那么洁净静寂,就好象从未被一点儿血腥沾染过。
狄青麟还是盘膝坐在那个蒲团上,指着对面的那个蒲团对杨铮说:“请坐。”
杨铮就坐了下来。
他当然想不到坐在这个蒲团上就好象坐在一个上古洪荒恶兽的嘴里,他的血肉皮骨随时都会被它吞了下去,连一点渣子都不会剩下来。
狄青麟用一种很奇特的眼色看着他,仿佛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这里本来是我练剑的地方,很少有客人来,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款待你。”狄小侯淡淡地说:“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接受我的款待。”
“不错。”杨铮的声音也同样冷淡:“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客人。”
他直视着狄青麟,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我只想问你,思思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被你杀死的?镖银是不是被王振飞所盗换?他是不是到这里来了?”
狄青麟微笑,微笑着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就因为我很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才敢这么说。”
“哦?”
“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大家都觉得你很了不起,你自己一定也这么想,你这一生中,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杨铮说:“就因为你是这种人,所以我才敢这么样问你。”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在我面前推诿耍赖说谎。”杨铮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把我看在眼里。”
——说谎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要时好对方,就是为了要保护自己。
一一如果你根本看不起一个人,就没有对他说谎的理由了,又何必再说谎?
狄青麟居然还是神色不变,却反问杨铮:“如果我什么话都不说呢?”
杨铮沉思,过了很久才回答:“如果你不说,我只有走。”
“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没有证据,既无人证,也没有物证。”杨铮道:“我根本没有法子能证明你做过这些事,也没有人会因为我说的话而判你的罪。”
“所以你对我根本就无可奈何。”
“是的。”
“那么你又何必来?”
“我本来以为我也可以找出证据,最少也可以找出方法来对付你。”杨铮说:“可是我到这里来了之后,我就知道我错了。”
“错在哪里?”
“错在我虽然没有看轻过你,却还是低估了你。”杨铮说:“你实在太‘大’了,已经大得可以把所有的证据都埋没,已经大得可以把所有对你不利的事睹辉下去。”
他的神色惨淡:“现在我已经发觉,象你这么样一个人,确实不是我能对付的,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任何人都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的事。”
狄青麟听着他说完这些话,脸上还是全无表情,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杨铮也象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坐了半天,忽然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狄青麟看着他走出去,走到门口,忽然叫住他:“等一等。”
杨铮的脚步慢了下来,又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才站住,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狄青麟,狄青麟看着他,嘴角忽然又露出那种残酷的笑意,声音却还是那么平淡:“我可以让你走,让别人去对付你,拿你当盗贼—样对付你,追问那些失去的镖银。”狄小侯道:“无论你怎么样辩白,也没有人会相信你—个字,你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是的。”杨铮道:“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如果我不想让你走,那么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这个人了。”狄小侯说。
他立刻就证明了他说的话并不是恫吓。因为他的手一垂下,对面的蒲团就移开了,地面上立刻又现出了那个黝黑的洞穴。
杨铮当然忍不住要去看,只看了一眼,就弯下腰,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一一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的事虽然永远都忘不了,可是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
蒲团又移回原地,一切又恢复原状,狄青麟才问杨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对你?”
杨铮摇头,勉强忍耐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
“因为你是个聪明人,虽然比我想象中更聪明,却没有聪明得太过份。”狄青麟道:“你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做的事也根公平,所以我一定也要用同样公平的方法对你。”
他嘴角的笑意更冷酷:“思思确实是死在我手里,失劫的镖银也在我这里,只要你能用你手里的武器将我击败,这镖银就是你的,我这条命也是你的,你都可以带走。”
杨铮看着他,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很久,才用一种和他同样平淡冷酷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样做的。”杨铮说:“因为你太骄傲,太没有把别人看在眼里。
(六)
狄青麟确实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可是他确实有他值得骄傲的理由。
他的武功确实不是杨铮所能对抗的。
他没有用他的剑来对讨杨铮,他用的是那柄短短的薄刀。
和杨铮的离别钩一样,是从同一个人的手里铸造出来的,而且同样是因为一柄剑铸造的错误才会有这柄钩和这把刀。
可是狄青麟使用这把刀的技巧,却已经进入了化境,进入了随心所欲的刀法巅蜂。
他操纵这把刀就好象别人操纵自己的思想一样,要它到哪里去,它就到哪里去,要它刺入一个人的心脏,它也绝不会有半分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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