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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儿,醒醒!菩儿……”
清湛的声音突然传进脑海,似是魔咒般,驱赶了那份沉重,她寻声往上看去,却仍是无尽的黑暗,甚至,一股冷意直直地袭向后背,令她全身一阵冰寒,为什么?这个声音明明温和清湛,却更令她感到寒冷?
“嗯……”纭菩痛苦地摇着头,精致的五官几乎拧成一团,无助地轻哼着,小脸突然开始变得潮红。
明镜无缘见状,剑眉一扬,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发现灼烫不已,他自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取出一粒丹丸给她服下,然后掏出一个银色的小包,摊在床头,里面是一排细小的银针,他开始在她的几处穴位扎针,以引导热气从体内导出。
一会儿后,纭菩舒服地轻逸一声,沉沉地睡去。
明镜无缘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妥当,才发现天色已经暗沉,瞥了昏睡的纭菩一眼,遣退外面小院中的小和尚,稍候了一会儿,抱起纭菩,消失在醒觉寺。
……
纭菩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日之后,之前消耗的体力根本就没有恢复,加上伤心过度,一路上赶路的舟车劳顿,让她的身体疲惫到了极致,又患上了风寒,如果不是明镜无缘施救及时,小命休矣!
纭菩的清醒惊醒了候在一旁的小丫头,立即出去报告主人。
明镜无缘仍是红色的袈裟披身,沉稳地走了进来,平静地吩咐:“去将药粥端来!”
小丫头机灵地跑了出去,纭菩一听这个声音,浑身一颤,转头望向声音来源之处,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连启口的力气都没有。
“你的肚子里没有一点儿东西,当然没有力气说话,喝完粥再说。”明镜无缘平和地解释,对她激动的表情视若无睹,看着她的眼神更显深沉。
小丫头端着一小碗粥进来,小心地喂着纭菩,双眼不时瞟向她落在绣枕上的雪白发丝,眼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敬畏。红颜白发,她第一次见到,小姐长得好美,虽然拥有一头白发,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和特殊的气质。
就是这一眼的分神,她的小手一偏,将粥喂到了纭菩的脸上,纭菩不适地扭头,反射性地躲闪。
小丫头慌忙替她擦试,颤微着说:“小姐,对不起!您饶了奴婢吧!”
纭菩想要开口说话,却仍然没有力气,刚要抬手安抚她,只听一声闷哼,一个沉重的东西倒在她的身上,熟悉的血腥气息飘进鼻端,她猛然一惊,刚要碰触趴在身上的人,只听一声如来自地狱的声音在房里响起:“如果不想她被分尸,就不要碰她。这种卑贱的奴才,绝不允许她们脏了你的手。不能专心侍候主子的奴才,留着又有何用?”
纭菩费尽力气抬起的小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茫然地颤抖着,她想要出声质问他的残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哽咽得眼泪汪汪,柔弱无助的模样份外惹人怜爱。
突然,她感觉身上的重量消失了,门外有人迅速将那个小丫头带走,明镜无缘若无其事地端起那碗弱,准备亲自喂她吃。
纭菩感觉到温热香甜的粥送到了嘴边,她紧闭嘴唇,闻着那夹杂着血腥气息的味道,她只想呕吐,不适地扭头拒绝着。刚刚才因为这一碗粥而断送了一条无辜的人命,要她如何能够再继续吃下去?如果能挽回那个小丫头的命,她宁愿一直不吃。
“吃了它!”明镜无缘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阴沉威胁。
纭菩拼命拒地绝着,最后,仍被他硬生生地灌进一口粥,她难受得眼泪直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滚落床榻,掉在地上,还顾不及身上传来的疼痛,就开始呕吐起来。
明镜无缘冷漠地看着她在痛苦中挣扎,眼神闪了闪,双眼阴沉地一眯,此时的他,全无高僧该有的沉静和安祥,浑身笼罩着阴冷冰寒之气。
他挥手让站在房外的奴才离开,待纭菩吐尽了最后一点儿粥时,抱起虚弱到无法反抗的她,低头端详着她惨白的雪颜,紧闭的双眼,毫无血色的嘴唇,喃喃自语:“要跟着我生活,这只是开胃小菜而已,啧啧……我的菩儿,你这样纯净无邪,怎能成为我的女儿呢?得早一点儿习惯啊!”
纭菩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刚才的一番折腾,彻底地消耗了她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儿体力,再次晕厥在他的怀中。
明镜无缘抱着她坐在桌旁,无视房里怪异的气味和血腥的气息,从怀中掏出丹药,喂给她吃下,将她抱离房间,挪至另一间厢房,待安置好她之后,他来到书房,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主人!据探子回报,竞天堡里没有异常,步玄尘回皇都了,目前没有任何动静。”
“嗯!”明镜无缘冷冷地应了一声,想了想,阴冷地问:“查出纭菩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是谁敢伤害她?”
黑衣男子闻言身体一颤,为他身上迸发的寒气,强忍惧意地说:“主人恕罪,小人没有查出来。不过,听说那个异星衣泉净昏迷不醒,似是得了什么绝症。”
“哦?绝症?那个丫头得了绝症,步玄尘怎么会舍得离开呢?”明镜无缘疑惑地问,神情若有所思。
“回主人,听说,他是在寻找奇药!现在,竞天堡每天都有江湖名医进出,就是为了寻找能救她的药。”
明镜无缘没有回话,一丝疑惑浮现眼底。
菩儿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还是一脸悲伤地离开,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为什么在此时来找他?衣泉净不是人在康都吗?最近,他专注于对付仁祥皇帝,都疏忽了这些了,他仍是小看他们的能力了。
看来,游戏越来越好玩了,想到此,明镜无缘露出了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
他终于找到了比杀人更有乐趣的事情,总是面对那些垂死的人令人恶心的嘴脸,亦是非常无趣的,不是吗?
他们唯一的解药现在病危了,看来,到了他该推波助澜的时候了。
菩儿,你现在离开他们,是明智之举!
第71章江山美人
古竞天风尘仆仆地赶到皇都,着手安排整个布局,他利用握机阁分布在各地势力,严密监视着醒觉寺的一切动静,尤其是明镜无缘的动向。但他知道,明镜无缘的易容术之高,天下少有,想要把握真正的他,几乎不太可能。
寒冥教的教众主要潜伏于官员和商人之间,军中的势力相对薄弱,但有他之前和景王爷的合作,以及在军中安置的心腹,想要动摇皓月的江山,指日可待,但必须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
玄尘庄的别院里,古竞天以玄尘庄庄主的身份处理着公事,他看了看天色,静静地等着线人的消息。
“庄主,有人持信物求见。”门外,管家恭声请示。
古竞天立即放下手中的帐册,起身相迎,俊目里精光一闪。
“步庄主,久违了!”来人虽然身着寻常便服,但从其衣着质地极佳来看,就知道其身份绝不一般。
“权丞相,请!”古竞天将其引入一旁的会客区,两人客气地落座,管家亲自端茶俸上,静静地退出。
权林,皓月皇朝的丞相,其祖辈在步氏皇朝是亦曾官拜丞相,古竞天当初找上他,亦是看中这一层联系,果不其然,权林看着皓月皇朝气数已尽,早就准备另立新君,而古竞天,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有能力,都是他相当认可的人物。
“步庄主,古堡主为何没有来?本相接到请帖,以为是他来了皇都。”权林老谋深算地问道,眼里闪过一丝不满。
古竞天深沉地一笑,沉稳地回道:“权大人,在下就是受古堡主所托,来谈合作的事情。时机到了吗?古堡主在北方已经准备妥当,而在下愿意随时、随地全力支持他。”
权林闻言脸色微变,精明的眼里闪过一抹算计和不安,老练地一笑,回道:“时机到了与否,还要看古堡主的心意了。”
“此话怎讲?”古竞天诚恳地望着他,绝世的俊颜让人望之失魂,就算是男人,亦非常容易被他迷惑。
权林贪婪的眼睛紧锁住他,如果这个男人不是富甲天下的步庄主,他早就向他伸出魔手了,可惜,如此绝世的美男子,不是他能够动的,不过……
“本相有一女,年方十八,正是待嫁之龄,容貌更是艳冠皇都,就不知,古堡主有没有成亲的打算啊?”
古竞天一怔,迅速垂下眼帘,眼里闪过一丝厉芒,故意担忧地说:“据在下所知,古堡主已经有了婚配之佳人,择日就要完婚了,恐怕……”
“步庄主,你我都知道他将来的地位,岂会只拥有一个女人?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是帝王之尊?本相也不是无情之人,不做那拆散鸳鸯之事。只要古堡主在起事之前娶了我的女儿,将来封她为贵妃,本相就满足了,权家在皓月所有的人脉和势力,全当是本相出嫁爱女的嫁妆。本相只有这么一个爱女,可不想让她嫁得太‘寒酸’。”权林不以为意地打断他的话,放出了极具诱惑的诱饵。
古竞天用超强的自制力控制着愤怒的情绪,这只狡猾的老狐狸,这是为将来在新朝谋求地位吗?无论是否改朝换代,他都是最得利的一方。有这样的臣子,他就算是坐上了那个宝座,不也寝食难安吗?
他的脑中思绪翻转,嘴里迅速回道:“步某定将丞相的好意传达给古堡主,如得权丞相相助,恢复步氏皇朝的天下,就指日可待了。”
“哈哈哈……步庄主果非普通人,本相就等着听古堡主的好消息,希望不要让本相等得太久。想要本相这份丰厚嫁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告辞!”权林哈哈大笑起来,一番恭维且威胁的话,说得自然又诚恳。
古竞天笑脸相送,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脸色一凝,俊目里浮现冰寒之色。
联姻?想不到,帝王宝座还未得,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居然是这个?
成为帝王,就会拥有众多的女人,多娶一个、少娶一个,又有什么差别?
突然,纭菩那张绝尘纯净的雪颜浮现脑海,那个唯一能拨动他心弦的人儿,是他唯一想娶的女人。想起她倔强喜静的性子,能容忍他有其他女人吗?
耳边回响起她那绵软却坚定声音:“我骆纭菩不属于任何国家,不会去遵守任何礼法和风俗。”想必,她亦不会接受他有别的女人吧!
他要夺得天下,就会拥有天下所有最好的东西。
以天下为家的人,不会想要得到天下。得到了天下的人,就无法再以天下为家。纭菩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在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她是以天下为家的人,不想拥有任何东西,甚至,可能包括他在内,否则,她不会绝然地离去。
想到此,古竞天第一次发现问题的严重性,这个界线,将是他和纭菩最大的障碍。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如何决择了。
江山和美人,他都想要得到,却在此刻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他可能只能二选其一。
“主人!”
一道沉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迅速收敛情绪,转身望着来人。
“影,有她的消息了吗?”古竞天急切地询问。
“三日来,醒觉寺除了三日前有一个乞丐找过明镜无缘之外,没有任何异常,而且……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少年,被明镜无缘带走,然后,一直不曾见他离开过醒觉寺。”
“就是她!”古竞天神情激动地确认,紧接着追问:“你的意思是说,她还在醒觉寺里?”
“应该是,醒觉寺守卫极其深严,不似外表看上去那般松懈,而且,都是武功极高的高手在守卫着。”
“嗯!继续打探,静观其变,尤其要盯紧明镜无缘。只要她在他的身边,我们寻机下手夺人就好!”古竞天冷静地安排,担忧她流落民间的恐惧终于放下了,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是!”随着这个声音,影消失在黑夜之中,似不曾出现过。
古竞天推开窗户,静静地站立在窗前,清冷的夜风吹拂过脸庞,让他烦躁不堪的心渐渐恢复冷静。
菩儿,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连他那样残忍至极的大魔头,亦对你另眼相待?你为什么会晕倒?身体不好吗?为何不愿意面对醒来的我?连一声道别亦不想说吗?又为何要在第三幅画上落泪,你预测到了什么?
这种感觉,就是能令世人疯狂的男女情爱吗?就是你在琴音中诉说的刻骨铭心的爱恋吗?
他的心里、眼里,只有她,这就是爱吗?爱能令人多疯狂,他不太明白,但有一个人可以去爱,原来是如此幸福又矛盾的奇妙感觉。
天下……联姻……菩儿……情爱……
这几样东西,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分成两派,激烈地交战着,谁也不让谁,谁也不甘示弱。
想起步族族人两百年来忍受了多少苦难,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当年的皇族血脉,却在眨眼之间,被那个魔头全数杀尽。爹和娘死时遗憾不甘的眼神,步族族长的使命和责任、那十年忍受的人间炼狱般的折磨、七年来殚精竭虑的经营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