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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见过了,接下来当然须谈正事,然而这却实在难以启口,无论燕翎或者空明、空灵。
“松花道长”与那六个瞎女人之战原本轻松。
所以场中许多的变化,他都能在游刃之余尽人眼底。
现在他已停剑撤招来到空明、空灵身旁。
忽然那六个瞎女人亦被欧阳无双招唤至身边。
松花道长打量了儒衫人一下后,语态十分倨傲冷哼一声道:“阁下果真是畏罪诈死的燕翎?”
谁也听得出来他话中的不屑。
(因为燕翎曾经剑败“青城四子”,而松花道长为“青厅四子”师叔,当年云游在外,故而一直耿耿于怀。)
燕翎早闻松花道长心胸颇窄,一听此言已知麻烦上身,却只得拱手道:“想必松花道长当面,不才正是燕翎。”
“很好,拔你的剑。”
“为什么?”
“武兄、奸嫂、杀侄,够了吗?”
打一开始,燕二少就知道不能让人知道诈死一事,如今为救李员外遭人识破了身份,实在为不得已,却没想到麻烦还来得真快。
这时候绝不是讲理的时候。
这时候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拔剑。
然而燕二少的剑能拔吗?
他一出剑不但坐实了自己的罪名,一定更会激起天下人的公愤。
燕二少的剑就在他的长衫里。
人人知道他用剑,却很少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把剑挂在衣服里面。
松花道长静静的等着,等着燕二少出剑。
他知道他一定会出剑,因为他是燕二少,燕二少绝不会在别人吊阵之后不敢出剑。
空明、空灵也在等着,他二人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松花道长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
欧阳无双更是等着,用一种诡谲的眼光等着,因为只有她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颓丧的叹了一口气,燕二少说出了一句他最不愿说的一句话:“我不能。”
不只松花道长、空明等人吃了一惊,连犹守在李员外旁边的许佳蓉也不解的望着燕翎。
因为她所知的燕二少就算再有更大的冤屈,也不会连应战也不敢,毕竟名声为一个武者第一生命,江湖闯荡无论黑白两道,上至顶尖高手,下至九流混混,在别人叫阵的时候说出这三个字来无异丧失了一切。
“你是懦夫?”松花道长鄙夷道。
“你知道我不是。”燕二少坚定的说。
“那么你为什么不敢拔剑?”
“那还用说,心里有愧的人怎敢面对正义之剑?”欧阳无双嗤笑道。
“欧阳无双,你不要以为诡计得逞,对你我已掌握了许多证据,你等着,用不了多久我将在天下人面前揭穿你。”燕二少对这个女人已恨透的说。
“是吗?我的燕二少,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我可没有哥哥也没有嫂嫂,更没有侄子呢?”
欧阳无双有恃无恐的站在松花道长与空明、空灵身后诡异的笑着。
“我想你该叫‘菊花’才对。”燕二少目现寒光道。
“什……什么意思?”
“因为你统领着‘菊门’。”
任何人都知道“菊门”最近在江湖上掀起的腥风血雨。
它那嗜杀、恐怖的行径甚至已到了小儿夜啼闻之噤声的地步。
所以“菊门”二个字已让松花道长等人震惊。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欧阳无双道:“得了,燕二少,你不觉得你说的话有多幼稚吗?”
燕二少无奈的不再理她,注目对着松花道长及空明、空灵道:“三位,燕翎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一月后定当在平阳玉泉山候教,至于燕翎冤屈届时亦一并会对天下人交待。”
“刚说你幼稚,这会你竟然说出这么无聊的话来,恐怕只有白痴才信你那拖刀之计喽。”欧阳无双永远都是反应最快,出口最毒。
“阿弥陀佛,燕二少,老衲素信你言行一致,奈何今日‘白玉雕龙’已现,恐难违令……”空明前行一步道。
白玉雕龙?
燕翎心头连震。
欧阳无双悚然一惊。
“是的,‘白玉雕龙’的持令人就在方才已现,同时令老衲务必要将……要将燕二少……”
燕翎脸色已变,哑然一笑道:“是不是要杀了燕某?”
“然则他有子嗣或传人,何况……何况当年先师曾遗命只认令不认人。”
燕二少默然。
他不知道“白玉雕龙”怎么会再现江湖。
他也从未听到展龙提过。
但是他知道“白玉雕龙”令下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它只杀十恶不赦之徒。
现在自己不正是别人眼中十恶不赦之徒吗?
杜杀老婆十只留着尖长指甲的手比起“杀千刀”手中的刀要来得犀利些。
他们已忘形的打斗了九百五十六招。
然而这回累倒的却是“杀千刀”自己。
无他,武功不济罢了。
在第九百七十三招的时候,杜杀老婆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大腿被划了一刀。
而这一刀的代价却让“杀千刀”永远追悔莫及。
因为杜杀老婆趁机把她隐藏在指甲中的“迎风倒”弹进了他的鼻子。
在眼睛闭起来的时候,“杀千刀”就发觉他的眼睛恐怕这一辈子都难以睁开了。
在一脚踢碎了“杀千刀”的鼻梁后,杜杀老婆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操我二舅?!就凭你这三寸丁?!你他妈的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杀千刀’,呸,借你钱的人算瞎了眼,看样子这你‘杀千刀’的臭名一直会带到阎王老子那……”
她的话没骂完就已停住。
因为她突然发现现场已没人再打斗。
蓦然回头,远远的她又发现场中的情形变得十分怪异。
尤其她看到了自己老公始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心里倏然升起了一股不祥之兆,她一步步的接近燕二少他们,当然她的眼睛更是紧盯着杜杀。
愈近她的心愈抑止不住乱跳。
压根她就没想到杜杀已死,因为死人是不会站着的。
然而活人必须呼吸,为什么他的胸际连一点起伏的也没有呢?
少年夫妻老来伴。
不管是什么样的夫妻,在经过那么一段漫长相聚的时光后,他们最怕最难忍受的就是这一刻。
场中的人没人发现她已走近。
也许有人发现,也没有人想到她会做出什么。
因为她只愕愕的,毫无表情的站在杜杀面前,望着他那满身、满脸的绣花针。
菊门?是谁在提菊门?
菊门杀过许多人,而死在菊门手中的很多都是被这种针钉得死死的。
杜杀夫妇这次截杀李员外固然是奉了“白玉雕龙”之令。
然而他们更是贫觑那十万两赏银。
赏银是“菊门”出的,为什么“菊门”的针会要了杜杀的命呢?
杜杀老婆思维已乱,她什么已不想,她只知道那个儒衫人提到欧阳无双是菊花,是统领“菊门”的人。
于是大家谈论些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报仇,为死得像只刺猬的杜杀报仇。
情况是突发的。
杜杀老婆像箭一样的射向了欧阳无双,她的双手十指尖尖在空中划起一个又一个大小不等的圈圈。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废疯一样的要欧阳无双的命。
于是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尤其是欧阳无双后面的六个瞎女人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只能感觉有人袭击,至于袭的人是谁她们当然更不可能知道。
于是六把“盲”剑亦在飞舞。
飞舞在人群里,飞舞在每一个靠近她们身边的人。
“松花道长”莫名奇妙的接下两人。
空明、空灵闪躲着另四人。
而欧阳无双瘸着腿,一蹦一跳的短剑护身冷汗直流,狼狈得连想出口骂人的时间也没有,被杜杀老婆逼得团团乱转。
刀枪无眼,又道相打无好手。
这场混战最先结束的是“松花道长”这组,他的对手已踏倒在地,空茫的眼神至死都难合拢。血已现;现在眉心,剑滴血,滴落黄沙。
“松花道长”怅然若失,因为刚才那一剑虽然无声无息,却甚缓慢,只有……只有瞎子才看不到,也只有瞎子才会傻得用头去撞上剑尖。
他并没存心要她死,奈何她正是瞎于,不幸的是他已忘了她是瞎子。
第二组结束的当然是空明他们。
四个瞎女人各自挨了“伏魔掌”“金刚拳”“渡心指”,已失去再战的能力,跌坐在一团娇喘连连。
“你……你疯啦,老……老太婆你……你倒是开口说话,闷不哼声的找人拚命这……这算哪门子?!”欧阳无双趁着一刹那换招的空间哑着嗓子暴吼。
“贱人,你连老娘一并成全算了!”杜杀老婆又划出三十三个要命的圆弧,狠厉的喊叫、怒骂。
“住……住手,杜杀不是我杀的。”欧阳无双已经明白,拚力攻出十二剑大声的叱喝。
“鬼才相信你的话。”仍然指指戮向欧阳无双的要害。
“老太婆……你……你昏了头啦……杜杀是李……李员外杀的……”闪过一轮猛攻,欧阳无双为之气结的道。
李员外?
杜杀老婆蓦然住手。
“是的,是李员外杀的,不信你可问问他们。”
和尚不说假话,尤其像空明这样的高僧更不会说假话。
杜杀老婆伤心欲绝的回过身,却只发现一地的血迹。
因为李员外已不在现场,就像在空气中消失一样,连一根头发也没留下。
李员外当然不会凭空消失。
在混战一开始的时候,燕二少已一弯身抱起了他,向许佳蓉使了个眼色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燕二少不得不走,他宁愿背了“儒夫”的罪名也要走。
因为他不走,李员外就必须死。
因为李员外只见出气,不见吸气,多留在这里一刻就少了一份救活的希望。
燕二少侠情傲骨,一代奇人。
自十六岁起仗剑江湖,历经大小四十二战,小至黑道巨枭,大至少林论剑,会尽天下群雄,他的手从来就没颤抖过。
因为一只握剑的手如果颤抖,他必定已死了四十二次。
可是现在他的手却颤抖得无法控制,甚至连叩门的力气也像没有。
“燕……燕二少,你没什么不舒服吧!为什么你的脸色那么难看?”许佳蓉一旁关心的问。
看了臂弯中的李员外一眼,燕翎鼓起最大的勇气,轻叩着门。
这是谁家的门?
为什么那只叩门的手颤抖得如此厉害?
开门的是个俏丽的丫环。
“你们找谁?”
“对不起,烦请通知展姑娘,一位姓燕的旧识登门拜访。”燕二少点头说。
“姓燕?!”
“是的,姓燕。”
“请先跟我进来。”
“谢谢。”
丫环一边带路,一边频频回头。
穿过一片菊海的前院,到了一座颇精致的花厅,丫环留下一句“请稍候”便行了出去。
许佳蓉面有戚色小声的问:“燕二少,李……李员外还有救吗?”
燕翎仔细的看着这位痴情冷艳的女人,苦笑道:“只要……只要我这位旧识肯予救治,他就有救。”
“这么说你这位朋友医术十分高明?”许佳蓉掩抑不住的兴奋道。
“是的,十分高明,几乎是只要人还剩下一口气她就有办法……只是……只是不知她肯不肯……”燕翎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唉,许多时候愈是朋友愈难启口……”
“听你刚才所说,你这位朋友是位姑娘?”
“是的,本来我可以找她哥哥的,她兄妹同样都有精湛的医术。”
有些明白,许佳蓉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找她哥哥呢?”
燕翎目注厅外一片菊海茫然说:“她哥哥和我的一位朋友至今生死未卜。”
有着太多的挂念,燕二少想着展尤俊逸的风采,以及“鬼捕”铁成功那苍老的世故。
花厅里进来了一年纪较大的婢女。
她带来了消息却是令人急得冒汗。
据她说展凤后山采菊从一清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请问你家小姐通常至后山采菊要多久的时间?”许佳蓉惊慌的问。
“不一定,有时一天,有时两三天,我也拿不准。”
燕翎看了一眼脸色死灰的李员外,毅然道:“烦你指引后山之路。”
“干什么?”那婢女一脸不解。
“在下想去寻求你家小姐,因为……因为我这位朋友恐怕已拖不了多久的时间。”
“燕二少——”许佳蓉急道。
“我了解,你不用多说。”
“既如此,请跟我来。”那婢女转身即走。
山险,路陡。
这些都难不倒燕二少。
他一路飞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展凤。
他已忘了一切,忘了她和他之间不为人知的许多事情。
他第一次见到展凤的时候,那也是一个黄昏,一个和现在一样有着艳丽云彩的黄昏。
当年他年少,怀着一腔热血仗剑江湖,更有着会尽天下英雄的壮志。
像他那样的年轻人当然更有着一种傲气,一种睥睨天下,略显幼稚的傲气,因为那时候他已剑败“青城四子”名动武林。
初见面,无可讳言的他已被展凤的美貌深深吸引。
然而那种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