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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元甲含笑接口道:
“梅姑娘,我二人这就作‘迎福楼’酒店的座上嘉宾好了。”
两人走进店堂,店伙殷殷张罗,坐下桌座,宗元甲叫了些酒菜,吃喝聊谈起来。
梅香吟姑娘家不善饮酒,斟下半杯,一边相陪。
宗元甲想到刚才那话题上,含笑道:
“梅姑娘,你刚才说到‘迎福楼’三字,看来很顺眼,也自然地影响了这家酒店买卖……至于人名,或是馈送人家的匾额题字,也同样需要用字恰当……”
梅香吟听得不由注意起来……
这位‘啸天盟’盟主宗元甲,是个动刀舞剑的江湖大豪,敢情还是一个饱学之士?
酒中聊天,天南地北可以扯来一谈,宗元甲一口酒送进嘴里,又道:
“大洪山石旗峰‘啸天盟’总坛有一位堂主,他朋友新店铺开张,请我题写一幅屏幢送去——我问那位堂主,他朋友新开张的是什么买卖,经那堂主一说,原来是专门替人家挖井掘沟的冷门店铺,我就替他写了一幅中堂,上面是‘一泻千里,坑人得利’八个字,可不是新开店就蒙了个灰头土脸?”
听到“一泻千里,坑人得利”八字,梅香吟一双明眸直瞪出来,喃喃道:
“宗大哥,这是骂人啊……总坛那位堂主朋友,新店铺开张,该用上‘鸿图大展’等字眼才是,送他‘一泻千里,坑人得利’八个字,可不是新开店就蒙了个灰头土脸?”
宗元甲含笑道:
“梅姑娘,这八个字送去其他新开张的店铺,会给人看作骂人,坑人,但堂主那位朋友的买卖店铺,是专门替人家挖井掘沟的这一行……”
微微一笑,又道:
“‘挖井’是铁锥钻入土地,愈深水源愈足,但深度愈深,工程愈是困难,若是一泻千里,岂不是渔翁得利……”
听来有趣,梅香吟绽出春花似的笑靥来……
干下杯中酒,宗元甲又道:
“‘沟’也就是‘坑’——这家店铺掌柜的,替人掘沟,掘坑,才能财源滚滚,送他‘坑人得利’四字,该是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梅香吟听了,又是脆生生笑了起来。
两人吃喝谈着时,这家“迎福楼”酒店,已是座无虚席,一片飞觞把盏,猜拳豁令之声。
朝店堂回顾一匝,梅香吟盈盈一笑,道:
“可能是用了‘迎福楼’三字,人家都来这家酒店了……”
宗元甲含笑点头,见杯中酒已干,正要握起酒壶,向空杯中斟下酒时,突然轻轻一响“嗒”的声,一个幼儿手掌大的纸团,不偏不斜,落进宗元甲面前的空杯中。
柳眉儿微微一皱,梅香吟道:
“不知哪里来的顽皮童儿,把纸团扔入人家的酒杯中……”
宗元甲起先也有这种想法,当他纵目朝偌大的店堂游转一眼,别说附近桌座,这间店堂中找也找不出一个童儿。
即使有人借酒装疯,扔出一个纸团,也极不可能不偏不斜,落进自己酒杯中……
心念闪转,宗元甲望着杯中纸团,脸色神情,接连数变。
宗元甲霍然想到一件事……
那是“寒川门”中“旱地蛟”岳申,给“青冥会”的“大幻仙”姜冲酒中放下“忘我散”药粉,饮下此酒后岳申真性迷失,同室操戈,要将义弟“云中鹏”田敏置于死地。
但眼前杯中落进纸团,若非出于偶然的话,那手法还在“大幻仙”姜冲之上——那是绝世高手,运用内家功力,所施展的一门绝技。
梅香吟见宗元甲两眼注视着杯中纸团,神情凝重,挨近前悄悄问道:
“宗大哥,杯中纸团不对劲?”
宗元甲道:
“若非出于偶然的话,纸团凌空飘入酒杯,那是传闻武林的‘驭风投絮’内家功力手法!”
脸色一怔,梅香吟道:
“又是谁扔来的?”
宗元甲剑眉微微轩动,道:
“眼前不知是敌是友,更不清楚纸上到底包含了何种用意。”
倏然会过意来,梅香吟道:
“纸团落入酒杯,宗大哥,纸团中含有剧毒?”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目前还不得而知……”
梅香吟又朝这间“迎福楼”酒店偌大的店堂,缓缓游视一匝,道:
“宗大哥,扔出纸团的人,还在这间店堂里?!”
宗元甲点点头道:
“不错,扔纸团这人是在店堂中出手的——他以‘驭风投絮’的内家功力,掌握距离,捏住准头,使这纸团在这张桌座凌空,翩然落进桌上杯中……”
梅香吟自己就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巾帼女杰,但听到宗元甲神乎其技的这些话,不禁柳眉儿一扬,道:
“有这等离奇古怪的本领!”
挥手把侍立墙沿的店伙叫来,宗元甲吩咐再取一副杯筷来,
店伙送上杯筷……宗元甲把店伙送来的杯筷摆在一边,用自己原来那双筷子,小心翼翼把杯中纸团夹出……
又用筷子把皱皱的纸团拨开。
两眼直愣愣的望着桌上纸团,梅香吟轻轻“哦”了声,用手一指,道:
“宗大哥,纸团上还有字呢?!”
宗元甲不知是敌是友,又不知对方用意何在,是以十分细心的用筷子把纸团拨开——是一张数寸见方的小纸,纸上写着寥寥数字:
“久闻‘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乃侠义门中佼佼之流,‘铁鹫堡’倒施逆行,人天共愤,不能等闲视之,切记。”
这张纸笺下面具名,是画上一口“井”。
宗元甲这一看,却是跌进五里浓雾中……
从纸笺上所写看来,此人知道自己身份,来历——但“铁鹫堡”又是何等样所在?
此人不具名具姓,只画了一口“井。在纸笺上,这又表示何种含意?
梅香吟侧过脸,看过纸笺上数字,怀着跟宗元甲同样心情,道:
“宗大哥,你不认识扔纸团来的人,但这人可知道你来历——‘铁鹫堡’又是何等样所在……刚才我们正谈到‘井’事上,纸上画了一口‘井’,这又是何种含义?”
梅香吟问出此话,也正是宗元甲所百思不解的事,但看到纸笺上数字,已知道非敌是友,并无“谋算”自己之意,就把桌上这张数寸见方小纸,折起放进袋里。
一脸迷惑之色,梅香吟又道:
“在你回忆中,宗大哥,可有这种的人物?”
宗元甲浓眉紧蹙,摇摇头道:
“我想不起有这样一个人物……此人行止诡秘,不露真相……纸笺上所写有关‘铁鹫堡’,是非真假之处,耐人寻味。”
倏然想了起来,梅香吟道:
“对了,宗大哥,我们回家问过尤伯父,可能他老人家知道?”
宗元甲微微一点头,道:
“尤老丈久居湘中一带,可能知道‘铁鹫堡’是否位于近处,是何等样所在。”
凌空落下一个纸团,驱散了宗元甲的酒意,也打掉了梅香吟的游兴……宗元甲挥手叫来店伙,会过帐后,偕同梅香吟离开这家“迎福楼”酒店。
两人回来“宁河轩”庄院,梅少琪在厅院演习扇式,向两人含笑招呼了下……大庭上“开碑手”尤杰,和“金戈双卫”,看到宗元甲、梅香吟进来,都带着捕捉奇迹似的眼光,朝两人游转看来。
“开碑手”尤杰含笑问道:
“香儿,你和宗大侠去了哪里?”
梅香吟一努嘴,答非所问,道:
“尤伯父,我和宗大哥遇到一桩怪事……。
两颗圆滚的牛眼直瞪出来,孟达接口问道:
“盟主,您和梅姑娘遇到了什么怪事?”
宗元甲并未回答孟达,而是怀着揭开一团‘谜’的心情,向“开碑手”尤杰问道:
“尤老丈,您可知‘铁鹫堡’这样一个所在?”
殊感意外的怔了怔,尤杰道:
“‘铁鹫堡,离此有五十里之遥——宗大侠怎会突然提到‘铁鹫堡’?”
宗元甲接着又问道:
“堡主是何等样人物?”
一脸猜疑之色,尤杰望着宗元甲道:
“堡主‘摘星飞龙’骆雍——至于是何等样人物,老夫仅知骆雍是湘中武林知名之士,详细情形就不清楚了……”
接口问道;
“宗大侠,您怎会突然提到‘铁鹫堡’这一所在?”
从衣袋取出那张纸笺,宗元甲交给尤杰,一面又道;
“这上面写出‘铁鹫堡’此一地点……”
“开碑手”看了纸笺上数字,一脸诧异之色道:
“这张纸笺,宗大侠您从哪里来的?”
旁边梅香吟就把中午在“青岩坪”镇上“迎福楼”酒店用膳时,两人桌座上端凌空飞下一只纸团,落进宗元甲酒杯的经过,说了出来,一指尤杰手中那张纸笺,又道:
“摊开纸团,就是这张纸笺……”
僧浩接过纸笺,和孟达两人细细看去。
“开碑手”尤杰困惑不已道:
“这是什么功夫……没有使店堂中其他客人发现,又拿得住这样准的准头,落进宗大侠桌上的酒杯中?”
宗元甲道:
“武林传闻,施展本身内家功力,使出‘驭风投絮’的功夫,能遥空抛物,抵达这种境界……”
一响“嗨”的声,孟达有所发现的道:
“这张纸上没有留下姓名,画了一口井在纸上,这是怎么回事?”
宗元甲接口道:
“尤老丈,纸笺上画了一口井,那是代表何种含意?”
“开碑手”尤杰道:
“在纸笺具名的位置上,画下一口井,显然抛掷纸团的人,在他江湖名号中,可能牵涉到一个‘井’字……”
眉宇微微一掀,尤杰似有所得,自语道:
“难道会是此老?”
宗元甲接口问:
“谁?”
“开碑手”尤杰道:
“早年武林中有位‘苍海叟’之称的风尘侠隐,他的姓名就是‘井波’两字。”
轻轻念出“苍海叟”井波名号,宗元甲暗暗思忖道;
“如果此人真是尤老丈说的‘苍海叟’井波,自己与他素昧平生,现今才第一次听到这样一个称号,对方又怎会如此了解自己的底细?”
心念游转,宗元甲问道:
“尤老丈,江湖上少有听到‘苍海眼’井波此一名号,此人有多大年岁?”
回忆了下,“开碑手”尤杰道:
“远在三十年前,此老乃是黑道上牛鬼蛇神,恶煞巨奸,闻风丧胆的一位风尘侠隐,后来行踪不明,不知去向……”
宗元甲不解的又道:
“如果正是尤老丈所说的这位‘苍海叟’井前辈,又如何识得宗某底细?”
视线从宗元甲移向梅香吟这边,“开碑手”尤杰一笑道:
“正若纸笺上所写,宗大侠声誉日正中天,乃侠义门中佼佼之流……这位‘苍海叟’井前辈,虽然年届百龄,行踪不明,但可能依然暗中游侠江湖,是以对您宗大侠的行止,底细十分清楚……”
仍然一副百思不解的神情,宗元甲道:
“这位‘苍海叟’井前辈,是位身怀绝技的风尘侠隐,他既知‘铁鹫堡’有‘倒驶逆行,人神共愤’的不轨之事,自己尽可放手处理,何必又把宗某牵连进去?”
缓缓一点头,“开碑手”尤杰道:
“确是耐人寻味……”
微微一顿,尤杰又道:
“也有这个可能——这位井前辈不愿自己行藏泄露,而你宗大侠却是他老人家所赞许的一位侠义门中人物,在移花接木的情形之下,将有关‘铁鹫堡’的这件事,移到您的手里……”
众人正在谈着时,那个胖嘟嘟打杂的小李子走了进来,不趋向“开碑手”尤杰跟前,反而来宗元甲这边,哈腰一礼,道:
“宗爷,有人找来‘宁河轩’庄院,要求见您……”
宗元甲不由怔了下……
这个打杂的小李子,敢情张冠李戴把人弄错了,我来这“宁河轩”庄院,除了结伴同行的僧浩、孟达两人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又有谁找来这里?
心念游转,宗元甲不禁怀疑的问道:
“小李子,有人来‘宁河轩’庄院找我?!”
小李子点点头,道:
“是的,宗爷……那人说是要求见‘赤麟’宗元甲大侠。”
宗元甲倏然想了起来……
不错,可能是湘东株州,“寒川门”门主柳天鸣派人找来这里。
有了这样想法,宗元甲向小李子问道:
“小李子,此人来自何处,是何等样人物,有否说出自己姓名?”
搔了搔肥秃秃的脑后颈,小李子道:
“是个年轻书生,自称‘冷仲秋’,没有说出是从哪里来的……”
听到“书生”两字,宗元甲微微一蹙眉,又怔住了。
“开碑手”尤杰接口道:
“可能是个不速之客,宗大侠,此人能说出您名号,相信不会有错,不妨请他进来,就知道其中内委底细。”
微微一点头,宗元甲向小李子道:
“你说有请!”
小李子退出大庭厅,不多时陪同一位年轻书生进来。
这人一身文巾儒衫,身材修长,文质彬彬,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但脸上却浮起一层阴霾,和憔悴的神情。
大庭上除了宗元甲外,尚有“开碑手”尤杰等数人,这个自称“冷仲秋”的书生,当然不知谁是“赤麟”宗元甲……
转过脸,一副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