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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转头来寻自己一行人的晦气,逐打了—个哈欠,进入睡乡。
谁知一觉醒来已是午刻,众侍卫见了自己之面,莫不先是一惊,继而忍俊不禁,一个个
全变成了掩口葫芦。
文魔楚申君,本想叱责属下,何事大惊小怪,继见人人如此,知道自已面上定有蹊跷,
逐反身拿起镜子—照。
这一照,不由惊得倒退一步,而且羞愤交集,勃然大怒道:“这有什么可笑?简直全是
一些蠢材。”
说毕,露目凶光。
原来,文魔楚申君额头上,用浓墨蘸写着这样一行字:“这颗首级,权且寄存,游龙
子。”
众侍 卫知道副领班是一个心毒手辣,喜怒不形于色的魔头,莫不敬鬼糖果而远之,三
五成群,走避一旁,窃窃私语。
文魔楚申君一时怒不可竭,必想:“自己一向睡眠时警觉性特高,怎会被人做了手脚倘
且不知,倘使那人真的要下毒手,焉有命在?不由胆战魂飞。”
但还以为是众侍卫中有与陶俊关系密切者,乘自己疲极熟睡,藉游龙子之名,戏弄自己。
心想:“好啊!你们这些浑蛋,居然敢太岁头上动起土来,我要不将那羞侮于我之人找出,
枉自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他竟是毫不相信脸上字,是出於对头游龙子黄小龙之手。
为此之故,便又率领众领侍卫追出张北。
沿途一打听,果然游龙子黄小龙和金燕姑娘尚在前途不远,完全如自已所料。
这时,马匹经过—番休息和饲养,精神重振,便又一马当先,朝归绥方向追去。
众侍卫虽是心中抱怨不已,其如人家是自己项头上司,有了陶俊的榜样?谁还敢才遵,
说不得只有随后跟去。
文魔楚申君本就神情冷傲,自从张北被人戏弄之后,脸上更是如罩了一层九秋之霜,动
辙发怒。
这晚,宿在与和,也就是三道河口子。
他心中自从有了惑疑,便不再大意,将—柄追魂摺扇纳入袖中,故意装着睡熟的样子,
吐出微微的鼾息声,想诱使那戏弄自己的家伙入壳。
谁知等了—夜,竟是安然无事,认为对方今夕决不会再出现,一阵疲倦袭来,便又蒙蒙
睡去。
就在这时,后面窗户微微一响,随着夜风飘进—条人影,这人一入室内。便用一块罗巾
掩住文魔面孔,然后悉悉率率地替他换了上半身装束,依就掩好窗户,像狸猫一般跃了出来。
蓦地,众侍卫闻得一缕冷笑之声,跟着扑人两条黑影,虽是黑夜之中,仍可看出红袖青
衫,正是大对头游龙子黄小龙和金燕姑娘现身,不由惊叫一声,纷纷从被窝里滚下床铺,抽
出枕下兵刃,围攻上来。
只见两人长剑一挥,顿时漫空长虹飞流,众侍卫自知不是敌手,纷纷倒退,只是远远包
围着大声呵喝,谁也不敢过份逼进。
邻室的文魔楚申君,忽地惊醒,一挥手中摺扇,推门而出,这时天已晓、曙色从窗外透
入,室中人影依稀可见。他这—现身,众侍卫见他—身女人装束,不伦不类,一个个被惊得
目瞪口呆,不知这位副领班大人,何以会穿上女人衣衫?抑或他本来就是女儿之身,乔装混
入宫里,怪不得他性情乖谬不近人情,身体又那么文弱。
想到这里,众侍卫俱都歇下手来,三十几双眼光—齐向文魔好奇地射去。
楚申君身形一幌,疾愈愈飘风,展开摺扇向游龙子黄小龙攻去,口里却向众侍卫低叱道:
“蠢材,看我则其,还不动手将这一双钦犯擒猎,回京覆命。”
只听游龙子长笑一声,碧玉剑震出朵朵剑花,擦的一声,将文魔楚申君扇影封住,笑嘻
嘻的说道:“楚大人,这里地方太狭小了,你可敢与我在前面崇福寺外广场一搏?”
楚申君毫不考虑地笑道:“那有什么不敢?走!” 说话中,人已跟踪纵起。
众侍卫本想提他个醒儿,要他知道自己那身不伦不类的装束,却又害怕他脑羞成怒,非
但不领自己的情,反而找起麻烦来,那可有点不划算,因此,话到嘴边,全都咽了回去。
跟去时,不约而同地全将速度放缓,待众侍卫到达崇福寺广场,只见领班大人绛袖飘扬,
摺扇纵横,向着游龙子风狂进攻,口里骂道:“小子,还不替死在大巴山绝壑下的农魔偿
命?”
斯时,天色已然大亮,这崇福寺广场,乃是进入与和的交通要道,商旅小贩,一见广场
上有人打架,纷停肩息担,停足遥观。
等到他们瞧清那持扇之人,是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时,广场上立时引发了观众的哄
然大笑。
众侍卫虽然说对文魔全无好感,但他毕竟是自己一行人的首领,荣侮与共。
他们不敢将这尴尬情形去告知文魔,却用扬汤止沸的办法,用暴力驱逐观众。
观众们见他们锦衣华服,抢刀舞剑,知道他们是清廷的锦衣卫士,自己招惹不起,纷纷
远离。
但他们仍不肯瞢然离去,而且,潜意识里产生了一种敌对作用。
凡是乔装游龙子的金燕挥出一剑,不管是武林人物,或是外行,莫不大声喝采。
反之,观众对那穿着得不伦不类的怪物楚申君,无论他招式多么奇妙,所得的全是嘘声,
一片倒采。
这情形愈来愈不寻常,楚申君渐渐也感觉到了,他有过上次张北的教训,心想:“莫非
我身上又有着什么令人发嘘的标志?”深恨自己身边没有带镜子,而那些饭桶,却又故意避
开自己视线,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手相争,最忌心神分散,不能专注,就在他心神微分之际,只听化装游龙子的金燕道:
“姓楚的,我今天不杀你,看在你是一个女流之辈。”文魔楚申君大怒道:“胡说,谁是女
流?”站在一旁化装金燕的邝飞燕笑道:“自然是你啊!你不看看,那有男人满头珠翠,穿着
红罗春衫的哩!亏你还有脸在这闹市通街现洋相。”
文魔楚申君闻言惊惶至极,手中摺扇一慢,只闻搜的声,头上掉下一支凤头金钗,跟着
发髻也散乱了。
楚申君被迫飘退丈外,他虽是瞧见了从头上掉下来的金钗,仍是不肯相信被人做了手脚,
及至发现自己果然穿着一袭妇女用的春衫,不禁羞愤无地。
他脸皮再厚,心肠再黑,在众目暌暌之下,那还好意思再打下去,顿时羞愤得喷出一口
鲜血,掩面而逃。
这种戏弄手法,果真恶毒之极。
众侍衙哼了一声,知道惹游龙子不起,于是也只得逃去。
化装游龙子的金燕姑娘,目睹斯情,胸中亦有不忍之意,但这计谋,是飞燕所建议的,
她能说什么,不由叹息一声,如飞离去。
行前,低唤了声:“燕妹,咱们走吧!”
飞燕见自己奇谋有效,好不得意,不由仰天发出一声狂笑,然后去如离弦在箭。
且说北京掌握全国兵权的总督府武丕显大人,听说爱子双耳被割,心中非常痛惜。
但一听大对头游龙子黄小龙与金燕姑娘双双远离京畿,北上昆仑,一颗提心吊胆的心,
反而安定得多。
他这时坐在密室之内一张高背九龙沉檀香木的太师椅上,向着侍卫领班碧眼活佛道:
“国师,你看副领班赶去旬日,能将那游龙子黄小龙擒获么?”
碧眼活佛将那颗光秃的头颅一摇,道:“文魔楚申君虽说是‘诸邪岗’高手,练有‘摧
心透骨手’奇功,不是俺扫大人之兴,单凭他决奈何不了那小子,何况还有一个金燕,能保
得性命归来,已算是邀天之大幸!”
总督武丕显大感迷惑,说道:“两年前,那游龙子武功,与令高足相较,尚差一筹,想
不到他的武功会这样突飞猛晋,如今居然与大师之流相颉顸,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碧眼活佛道:“说来,还是这小子运气好,不但绝处逢生,每回都因祸得福,因而使他
的功力,突破了练武人所不能企及的领域。”
他话声甫落,室中同时响起数声冷哼。
一个瘦长马脸的汉子首先不服道:“可惜这小子逃跑了,不然,我摘星手倒可会会这位
江湖晚辈。”
长川秀士诸葛青道:“师叔,你老人家不用耽心,两月之后,保定府前定可相会,因为
黑水魔尊彭岑业已柬邀天下各本门派,前往白石堡解决恩仇。”
原来,这摘星手索叙五,乃是长川秀士诸葛青的师叔,一向隐居会稽经武总督厚币卑词
聘来府中,充当幕宾,其实等於心腹。
与他先后进入总督府的,还有另外三个罕绝高手,一是天台剑客关汉骞,一是蛇叟陆游,
一是银色夜叉苏惠芯。
这四人三十年前,号称宇内四霸,全是与苍穹三仙有着深仇大恨的盖世魔头,只因近年
奇功未成,于是全皆销声遗迹,不在江湖上露面。
也许这是劫数,就当四人坐关期满,竟相继接获总督武丕显厚币隆聘。
他们静极思动,即使没有武大人的敦请,仍要投身江湖,找三仙报复旧年败辱之仇,那
里还会推辞。
这四人隐匿总督府中,极其秘密。
本来四霸与游龙子黄小龙风马牛不相及,却因他学会了人皮宝衣上的武功,而且大出一
战,其声威之盛,竟然盖过了苍穹三仙。
碧眼活佛素来目无余子,适才竟这般推许,是以不知不觉中引起摘星手索五等人的不服
和妒嫉。
这情形,落在黑肠军师眼里,淡淡一笑,说道:“诸位,如果想早些日子一会黄小龙,
在下倒有—条妙计可行……”
色夜叉苏蕙芯,性情最为急燥,忙问道:“快说,那妙计是什么?”
黑肠军师辛敬安一捻领下山羊胡子,慢条斯地答道:“红巾侍卫,长耳酒仙东方坤,昨
日在金华山出现,四位如果降他一举成擒,不独活神仙、半仙尼悟缘,会自行投到,就连那
业已北去昆仑的游龙子也会赶返,仗着诸位大侠的力量,这些敌人还会不一纲成擒么?”
总督武丕显眉头一蹙,道:“此计固妙,但咱们二月十五日正是发动废除清帝之期,如
果天下武林中人,都来北京捣乱,那时咱们岂非顾此失彼?万—功亏一篑,岂非铸成大错?天
台剑客关汉骞道:“武大人的顾虑,及是必须的,但辛军师适才提供的计谋,是千载难缝之
机,鄙意认为废除清帝与擒获酒鬼东方坤两椿事情,可以并行而不背。”
武总督道:“愿闻其详。”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现在距二月十五日,还有整整二十天功夫,咱们只消神不知鬼不
觉将酒鬼擒获,秘密下在牢里,待天下大事已定,那时将消息放出,以东方坤为饵,何愁苍
穹三仙及游龙子等人不被擒伏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道好。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可是,长耳酒仙东方坤,竟不知道自己祸临眉睫,却在大龙门的一家杏花居酒楼沽酒买
醉。
老人家一生游侠江湖,别无所嗜,有之,那便是惟有杜康了。
他独个儿倚窗浇酌,望着酒楼前面数十株杏树。
此时,正是未刻,红日渐西,晚霞如锦,无限枝枝媚媚,在夕照之下,更显得妖妖艳丽。
这景色端的迷人已极,酒仙瞧到高兴之处,便举起酒坛一饮而尽。
正觉酣畅淋漓,忽闯—人击桌而呼曰:“豪饮哉,老丈迨世传之酒仙乎。”
长耳酒仙东方坤,此时正在高兴头上,闻言一抹髭上余酒渍,呵呵笑道:“阁下真好眼
力,老朽便是东方坤。”
原来,他闻声知非武林中人,是以显得异常豪迈,坦率。
那人推席而起,显然有一种欣喜若狂之状,上前一揖倒地,恭声说道:“在下辛敬安闻
名久矣,今识风采,何幸如之,不悉老丈可肯光临寒舍,相与共谋一醉。”事虽荒唐,但长
耳酒仙东方坤一生游戏风尘,行事往往只凭一时心意,不拘小节,再见辛敬安谈吐不俗,鼻
梁上架着一付深度近视眼镜,作儒生打扮,不由失去戒心,仰天豪笑一声道:“有酒须当醉,
合当一饮三百杯,不知府上可在近处?”
辛敬安没想到长耳酒仙如此爽快,反而把自己许多预先安排的说辞,无法用上,答道:
“寒舍就在镇外——”
长耳酒仙东方坤扔下一锭银子作为酒资,站起身来,说道:“阁下诚意难却,老朽也就
不再客气了。”
他一面说,一面说,一面把朱红大葫芦系在腰间,随着辛敬安走下杏花居酒楼。
另外一席上的三个老人和一个老妇,不由会心一笑,也跟着结帐而去。
且说长耳酒仙东方坤,随着辛敬安穿过镇集。
暮色苍茫中,远山近水,—片朦胧,两人在宿鸟归飞,晚鸦咭噪声走向一座山谷。
转眼,两人隐没于林木蓊翳的一座建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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