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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只比普通的扇面略大一点。”
“原来是这么小的一幅,我还当是常见的那大幅呢。”
申大娘道:“姑娘,傅大人一向把那幅山水图放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一向很少去留意这种事,不过以我看,那放山水图的地方,恐怕出不了他老人家的书房。”
“书房?他们必不会放过搜查傅大人的书房,既是如此,他们怎么会没得手呢?”
尉迟峰道:“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傅大人没把那幅山水图藏在书房里,一是傅大人藏的地方隐密,他们没搜到。”
申大娘道:“恐怕也只有这两种可能了。”
李燕豪高坐车辕,任由拉车牲口前驰,静静地听着车里的谈话,虽然是听着车里的谈话,他却依然是眼见四路,耳听八方。
而车两旁跟车前方的夜色却十分宁静,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这原该是好现象。
可是李燕豪明白,这并不是好兆头,只因为这夜色太过于宁静了。
尽管明知不是好兆头,可是李燕豪艺高人胆大,依然泰然安详,任由马车不徐不疾地往前驰动。
满地的泥泞,遮了不少蹄声轮响。刀儿一般的夜风,能割裂人,而李燕豪仍然那么泰然安详。
突然,车篷掀开一角,姑娘傅梅影探出了螓首,手拿着一件轻裘,道:“这是我的衣裳,少侠披上点儿吧。”
李燕豪忙道:“不,谢谢姑娘,我不冷。”
“除非少侠嫌什么,要不然还请披上。”
“这个——”
姑娘傅梅影伸出欺雪赛霜、晶莹如玉的一双柔荑,把轻裘披在了李燕豪身上,没再说话,缩回了车里。
轻裘在身,李燕豪顿觉有种异样感受,一阵阵淡淡幽香沁入心脾,这种异样感受更为强烈。
夜,在马车缓驰之中,随着车轮逝去。天边透射出一线曙光,虽只有一线,却足以驱走黑暗。
车篷一掀,尉迟峰轻轻爬上了车辕。
李燕豪忙道:“老人家……”
“姑娘跟老婆子睡着了,我出来透透气儿。”
他坐在李燕豪身边,呵了口气,搓了搓手道:“乖乖,还真冷……”
顿了顿道:“老驼子代劳赶一阵,少侠抽空打个盹儿吧。”他伸手去接缰绳。
李燕豪道:“不,谢谢驼老,我不累。”
尉迟峰道:“人又不是铁打的,哪有不累的,往后还有一段路要一块儿走呢,又都是自己人,少侠要是老这么客气还行?”伸手硬把缰绳拖了过去。
李燕豪不好再推拒,只有把马鞭也递了过去。
尉迟峰带笑道:“少侠凑合打个盹儿吧,要是嫌冷,干脆车里靠会儿去。”
尉迟峰没想那么多,但是申大娘与傅梅影正在车里睡着,李燕豪怎么好也进车里去。
他笑道:“车篷八下透气,恐怕比车辕上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在这儿凑合闭会儿眼吧。”
他身子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
车篷虽然八下透气,但车外究竟是比车里冷点儿,尤其是在这一大清早,好在有姑娘傅梅影一袭轻裘披在身上,倒也御了不少寒。他闭上了眼,尉迟峰也没再说话,默默地赶着马车往前走。
人不是铁打的,练有再好的功夫也经不起累,李燕豪真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之后天已大亮,路上的车马行人已经多了。
他坐直了,尉迟峰笑问道:“少侠醒了,没睡多大工夫嘛。”
李燕豪道:“有这一会已经足够了。”
只听傅梅影在车里道:“累了少侠,还让少侠在车辕上睡,我很不安。”
李燕豪道:“傅姑娘不要客气,人在旅途之上,只有将就。”
说话间,马车绕过一片树林,只见不远处坐落着一座高大的城门。李燕豪呆了一呆道:
“这是……”
尉迟峰“哈!”地一声道:“恐怕到了‘固安’了。”
李燕豪“呃!”了一声。
申大娘在车辕后探出了头,往前看了一眼,道:“嗯,是固安,这地方我来过。”
李燕豪道:“固安已到,宛平、大兴应该不远了?”
尉迟峰道:“固安挨着永定河,过永定河往前走是大兴,不过水定河往前走就是‘良乡’了。”
李燕豪眉锋微皱,没说话。
只听申大娘道:“少侠,等于已到‘北派穷家帮’的地盘边儿上了。”
李燕豪道:“不瞒老人家说,我就是在想这件事。”
尉迟峰道:“少侠的意思是……”
李燕豪道:“咱们固然不在乎‘北派穷家帮’的拦截,但是像这样一拨一拨下去,越近他们的势力范围,咱们所受的阻力也越大,这里艰险困难不必说,宛平、大兴与京城近在咫尺,就算咱们能闯过这一关,必然是惊动京城,惹出满虏的铁骑来,咱们不见得怕,但跟他们正面冲突,究竟是不智之举,而且必然增加了营救霍大侠的困难。”
尉迟峰脸色凝重地点头道:“少侠顾虑得极是,那么以少侠高见……”
“自然是最好能躲过他们的拦截,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京城。”
申大娘道:“咱们四个人,再加上这辆马车,恐怕不容易。”
李燕豪皱眉不语。
车篷一掀,车里姑娘傅梅影探出螓首,她愁云满面地道:“少侠……”
忽见一辆双套马车迎面而来,车行极速,溅起一地泥泞,带着一阵疾风驰了过去。
李燕豪眼尖,就在两辆马车交叉而过时,他看见那双套马车车旁烙印着一个碗口大小的“金”字。
适时尉迟峰轻叫道:“‘金家船帮’。”
李燕豪心头一跳,道:“老人家知道‘金家船帮’?”
尉迟峰道:“怎么不知道,‘金家船帮’拥有船舶好几百艘,势力占了黄河北端这一带,较诸长江四十八水寨有过之无不及。”
李燕豪道:“他们的人怎么会在这一带出现?”
申大娘道:“难不成他们的船由渤海湾、溏沽进了永定河?”
李燕豪两眼寒芒一闪,道:“老人家,赶车回头,跟刚才那辆马车。”
尉迟峰一怔,但他没多问,赶着马车来个大转弯回了头,向着来路疾驰。
这时他才问道;“少侠是要……”
李燕豪道:“我要借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帮个忙。”
“少侠跟‘金家船帮’的人认识?”
“老驼糊涂,少侠执掌‘虎符剑令’,何必跟他们的人认识。”
尉迟峰呆了呆,失笑道:“这倒是。”
李燕豪道:“用不着瞒三位,‘金家船帮’的金老大,以前受过老人家的好处,那时候金家船帮甫自创立,要不是老人家那一项好处,金家船帮恐怕不可能有现在的势力。”
“呃,少侠,是怎么回亭?”尉迟峰问。
“金老大甫创船帮时,手下的船只不过十艘,那都是他的根,也是他毕生的心血财力,当初他靠耶十几条船来往水路,偷运私盐,有一次被老人家手下一名统领水师的副将查获,按规定船只私盐充公,金老大该斩,可是老人家看金老大是个草莽豪雄,训话一番之后,私盐充公,船只发还,也释放了金老大,这等于保住了他的根,保住了他的心血财力。”
尉迟峰道:“原来如此。”
申大娘道;“那么少侠现在找他们是……”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道:“我打算让三位暂在他船帮里安身,等我救出霍大侠后,再来接傅姑娘上明陵去。”
申大娘微一怔,旋即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
姑娘傅梅影娇靥上泛起一片阴霾,但她没说话。
李燕豪道:“傅姑娘……”
傅梅影娇靥上的阴霾一扫尽净:“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我怕太打扰人家……”
李燕豪道:“姑娘不要这么想,姑娘是傅大人之后,凡我先朝遗民,忠义豪雄,都有卫护的责任,再说金家船帮人数数千,哪里会在乎多这么三个人。”
申大娘口齿启动了一下,道:“少侠,世间事变幻无常,连那穷家帮都有了南北派之分,这金家船帮……”
住口不言。
李燕豪道:“老人家的意思我懂,请放心,我会相机行事的。”
尉迟峰道:“少侠,金家船帮的船要是真进了永定河,虏京跟北派穷家帮的地盘近在咫尺,姑娘能在他船帮里安身么?”
李燕豪道:“老人家,整个‘穷家帮’的势力可以和‘金家船帮’相颉颃,穷家帮一旦一分为二,北派穷家帮就难以跟金家船帮相比了,满虏要敢动金家船帮,他们早动了,他们既不敢轻动金家船帮,北派穷家帮又怎么敢轻举妄动。”
尉迟峰点了点头,没说话。
就这么几句话工夫,前面那辆双套马车已然在望,不疾不徐地往前驰动着。
申大娘道:“还好他们没把车赶快,要不然恐怕咱们还赶不上他们呢。”
这倒是,那一辆虽是双套马车,而这一辆却只有一匹拉车牲口。
尉迟峰忽然道:“少侠,这一路上怎么没再见‘北派穷家帮’的人影?”
李燕豪道:“恐怕他们在暗处监视着咱们,我看我们一举一动逃不过他们的耳目去。”
刚说完这句话,前面那辆双套马车突然驰离了大路,往左边一条小岔路上驰去。
尉迟峰讶然道:“这是……”
李燕豪道:“老人家,永定河不是在那个方向么?”
尉迟峰一怔,道:“对,看来他们的船真进入永定河了。”
申大娘诧声道:“怪了,黄河以北一带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到永定河来干什么?”
尉迟峰道:“这恐怕只有跟他们走了。”
说话间车已到岔路口,尉迟峰一拉缰绳,也把车驰上了小岔路。
这里尉迟峰一把车赶上了小岔路,前面那辆双套马车驰行顿疾,飞也似的往前驰去。
申大娘道:“只怕他们觉察出咱们跟踪了。”
李燕豪道:“不要紧,让他们跑吧,咱们只跟着轮痕印走就行了。”
尉迟峰道:“少侠好主意,这就不怕会把他们跟丢了。”
口 口 口
前面那辆双套马车还真快,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在几片树林之间拐了几个弯,就不见了影儿。
李燕豪等却是不慌不忙,赶着马车,顺着车轮痕印往前走。等他们也在几片树林之间拐了几个弯之后,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永定河。
挨着空旷荒凉的岸边,停泊着一艘双桅大船,落着帆,也没见旗号,那辆马车不见了。
双桅大船上,有四个黄衣壮汉正在往里收起两块宽面的大跳板,车轮痕印一直延伸到船边。
显然,那辆双套马车已经赶上了船,进入那巨大的船舱中了。
李燕豪等的马车驰抵了河边,那四个黄衣汉子看也没往这边看一眼,很快地收起了跳板,拿起篙来就要把船撑离岸边。
尉迟峰道:“糟,他们要走。”
李燕豪从车辕上站起,提一口气扬声说道:“诸位请等等。”
身躯陡然拔起,天马行空般,一掠十几丈,直往船上落去。
那四个黄衣壮汉刚才没往这边看一眼,如今却一声大喝,竖起篙来迎着李燕豪戳去。
李燕豪没出手,身躯疾闪,灵妙异常地从四根碗口粗细的竹篙中间穿过,落在了甲板上。
四名黄衣壮汉脸色一变,抡篙就要扫。
一声沉喝自巨大船舱中传出:“好高绝的身法,你们退后。”
四名黄衣壮汉如奉纶旨,立即收篙退后。
两旁舱门砰然而开,一名身着黄衣的白发老妪,手持鸠头铁拐杖当门而立,身旁足两名黄衣少女,身后是适才那辆双套马车。
白发老妪两道冷电般目光逼视李燕豪,冷然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老身只有会会高人了。”
带着两名黄衣少女行出舱门。
李燕豪心知对方发生了误会,一抱拳道:“老人家不要误会,我并不是那害人之虎。”
白发老妪微一怔:“小后生,你不是那害人之虎?”
“不是的。”
“那么你是……”
“容我先请教,老人家怎么称呼,在金家船帮是……”
白发老妪目光一凝:“小后生,你知道金家船帮,知道老身等是金家船帮的人?”
“是的,不瞒老人家,我跟金家船帮金老爷颇有渊源。”
“呃?那么你也报个万儿老身听听。”
“我姓李,叫李燕豪。”
“李燕豪……”山发老岖皱眉沉吟,似乎在想。
“老人家,这渊源,起于我的上一代。”
“小后生,那么你的尊人是……”
“老人家原谅。请容我先见金老爷子。”
白发者妪一摇头道:“在老身没弄清楚你是干什么的,跟我们老主人有什么渊源之前,那办不到。”
李燕豪道:“这样行么,请老人家转告金老爷子,当年故交姓袁的传人求见。”
“姓袁的,袁什么?”
“请转奉金老爷子,金老爷子自然知道。”
“没那一说,老主人知道的老身我一定知道,老身我要是不知道的,老主人一定也不会知道。”
“老人家……”
“小后生,老身没那么多工夫,要不是看你长得让人不讨厌,也很懂礼数,老身早就赶你下船了,你既知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