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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并不因此失望,不徐不疾地道:“册子烧了,那证明你早巳读熟,你可以用笔写出了。”
杜君平怒极而笑,仰天笑道:“你就是把我碎尸万段,也无法逼我写出来。”
老者冷冷的道:“这个老夫相信,因此我才把他们请来,我要叫你死了也落个不义之名。”
随即指着铁笼道:“本门有一种‘魔火焚髓’的功夫,凡属被伤的人,要经过三天三晚忍受的痛苦,直到骨髓灸枯才行死去。”
杜君平乃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心头不觉一震,怒道:“你不用拿这个来吓唬我。”
老者一双眼何等厉害,察颜观色,早已看出他的心意,后又道:“老夫言出必践,你只要答应把剑谱写出来,他们即刻可以释放。”
杜君平默然不语,显然已有允意。
阮玲大急,尖声叫道:“杜兄弟,你不要管我们了,杜伯伯的剑法独步宇内,倘若落入这批邪魔之手,你将是杜门不肖子孙,落个骂名千载。”
铁笼内的快斧手公孙乔一声暴吼道:“平儿,不用替我耽心,你大叔这条命值不了几文钱,万万不能答应他。”
杜君平猛地一抬头,沉着脸扬声道:“我们已经不慎落到了你老魔手里,杀剐都任由你了,如若要谈判的话,且先把他们二人放了。”
青袍老者想了想道:“这事老夫可以依你,并且还给你们一个叙旧的机会。不过老夫得提醒你,本门的独门点穴手法可不是随便能解的,如果你们轻举妄动的话,真气流逆,血脉立刻爆裂而死,那时可别怨老夫言之不预。”
杜君平不由自主地哼一声,心知他也许是实话,不一会工夫,素手龙女阮玲、快斧手公孙乔由两个青衣背剑使女带到房来,阮玲还不怎样,公孙乔却是显得十分萎顿。
老者目视杜君平道:“你们可以好好商量一番,老夫决不相逼,不过时间限定今晚,明晨老夫等着你的答复。如果不能让我满意,嘿嘿嘿,那时候的滋味可就有点不好受呢。”
老者走后,阮玲突然上前抓住杜君平的手臂,两眼泪珠顺颊泉涌流下,半晌方呜咽着道:
“都是我害了你。”
杜君平摇了摇头,轻轻抚着她的手道:“不用伤心,那事等会再说,我先看看公孙大叔的伤势。”
公孙乔入房便不支跌坐地下,此刻却挣扎着站了起来,沉痛地道:“孩子,你总算长大成人了,大叔见了你,真不知有多高兴,不幸的是我们都落入了魔掌,唉……”
他原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只是身上遍体鳞伤,更因穴道被制,无法运功疗伤,是以痛苦非常,勉强说了几句话,身形已是摇摇欲坠。
杜君平急忙双手将他抱住,激动地道:“大叔,你不用着急,剑谱我已读熟,明天写给他就是了。”
“呸!”公孙乔愤怒地嘶叫道:“你怎的这般糊涂,放眼武林,能够胜过那魔头的,就只有你爹了,虽然你爹已然遇害,却留了了这本剑谱,是以他还有点顾虑,若一旦让他们得着剑谱,武林便将陷于万劫不复。”
—阵回答竭声嘶吼,公孙乔额上的汗珠似黄豆般的滚落,人已颓然僵卧地下。
杜君平大急,连声叫道:“大叔……大叔……”
公孙乔微弱地摇手道:“大叔一时还死不了,你快和阮玲姑娘谈谈吧。”
札君平悔恨交集,霍地站起身来,只见阮玲正闪着一双秀目凝视着他,遂切齿道:“看来他就是杀我爹的凶手了。”
阮玲冷静地道:“别那么火爆的,你且静下来,容我慢慢说与你听。”
当下托着他席地坐下道:“刚才那青袍老者就是外号东魔的厉阴平,不知怎的投入了天地盟,他虽在江湖上名气极大,可是和他齐名的人还多得很,邪派中的北妖、西怪,南毒等都不输他,争夺盟主更不够格。他此番谋夺剑谱,不知是那魔头的授意,还是他自己的主意。”
杜君平皱着眉道:“你所说的魔头究竟是谁?”
阮玲叹了一口气道:“天地盟的盟主。”
杜君平又道:“听说天地盟的盟主是铁臂苍龙肖铮肖大侠,此人并非魔道。”
阮玲点点头道:“不错啊,此人当年和令尊在江湖上并称乾坤双绝,不知怎地夺得盟主后性情竟大变,极少在江湖露面,所作所为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杜君平还待再问时,阮玲连连摇头道:“此刻我们寸阴寸金,暂时不要谈这些吧。”
阮玲尽量抑着内心的焦灼,徐徐地道:“一着走错满盘皆输,我并非不知你处境危险,但当时判断,认定强敌当前,厉阴平决无法顾及到这事,万料不到他竟会去帮着那批人,更坏的是你使出了你爹的剑法,招致他提前发难。”
杜君平道:“你是怎样落入他们手里的?”
阮玲幽幽地道:“也是我一念之私,暗中前去察看你和那魔女的举动,不想,遭了厉阴平的暗算。”
她此刻虽然是满脸愁容,篷头垢面,但吐露这话后,仍觉娇羞不胜,缓缓把头低了去。
杜君平道:“刚才承你把天地盟的事略略告诉了我,并使我知道了我爹的往事,以后我知道怎样做了。”
阮玲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杜君平接着说道:“在你们想像中,有你和静缘师姐一旁监视,又有那位银面人和六君子等人暗中保护,我可以万无一失。”
深深吁了一口气又道:“你们却没想到,一个糊糊涂涂,一切听人安排的人,他怎能分清敌我,再说他纵有高手暗中保护,也不能时时守在他身旁。”
阮玲惊奇地望着他道:“你说得都对,我真想不到你料事竟然如此周密。”
杜君平摇头道:“小弟乃是就事论事,如若你们不是别具用意,何苦让我去冒险?”
他仰望着窗外悠悠白云,不言不语,沉思半晌,突又开言道:“据我猜想,也许天地盟主便是杀我爹的仇人,那位红脸老人是爹极好的朋友,也就是暗中策划替爹报仇的人,不过照常情来说,他应该把我安顿在一处秘密地方,让我安心练剑,到剑术大成之时,再去与仇人决一生死……””
阮玲打断他的话头道:“你能知道那是更好,这样也不枉费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了。”
杜君平摇了摇头道:“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却故意让我以真面目出现江湖,这是出乎常情之事,因此我想到他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也许是时机迫切,不容许等到我剑术练成,要不就是他已成竹在胸,早已有了妥善安排。”
阮玲惊出声道:“你这些话实在使我惊奇,我不知你如何想出来的。”
杜君平徐徐地道:“你认为我说错了?”
阮玲摇头道:“不,不,实在大有理由。”
杜君平道:“这样说来你一定知道啰?”
阮玲诚挚地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怎能知道这么多的事,不过细想起来,你这种推断也正是我平日感到不明白的事,只是无处问罢了。”
杜君平缓缓立起身来,道:“我们扯得太远了,明天的事究竟如何应付?”
阮玲跟着站起来道:“你记着,无论他用什么惨酷的刑法收拾我们,你绝对不能答应他……”
杜君平打断她的话题道:“那不是办法,我真耽心公孙大叔受不了。”
只听公孙乔微弱的喊道:“平儿,你不用管我,公孙大叔已经不行了,人生免不了一死,那剑谱却关系着武林千百人的劫运,你千万不能写给他。”
杜君平低声安慰道:“大叔,你静静地养神吧,说实在话,就算你和阮玲姐拚却一死,仍然于事无补,他仍不会放过我的。不如我答应了他吧。”
阮玲大惊,抓住他的臂膀连连摇撼,悲声道:“你决不能这样做,不能……决不能……”
杜君平冷静地推开她的手,低声道:“你听我说,我明天答应他,让他先放你们,然后你同公孙大叔找个农家养伤,等到伤势好了,找个机会突然分头逃,虽然这样逃脱的机会仍不多,但只要一个人逃脱了,我便有希望得救了。”
阮玲摇头道:“这方法不行,你用假的剑招瞒不了他的,他的武学比你高深多了。”
杜君平道:“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我想他决定不会亲自监视你们,若派其他的高手跟踪,你们纵然不敌,脱逃总归有望,别忘了飘香步法是独步武林的绝学。”
经这一说,阮玲信心大增,求生之念油然而生,话题一转道:“你为什么不仔细想想那本秘笈中,有没有解穴的手法?”
杜君平叹了一气道:“想过多遍了,如是能够解得开,我早就替你解开穴道了。”
阮玲也知各门各派封穴的手法截然不同,一个不巧,极易弄成终身残废,是以不再作声。
杜君平突然盘膝坐下,闭目不言不动。阮玲也不去惊动他,过了足足有半个更次,才缓缓睁开眼睛,摇摇头道:“难,难,我实在没有把握。”
阮玲急道:“没有把握的意思,那是说你已经想到了?”
杜君平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
阮玲又道:“此时唯一可行之策,你先从我试身上试试,万一有什么不对,那是命该如此。”
杜君平沉吟了一会道:“我们先选个小穴试试,如若情形不对,还能有补救的办法。”
缓缓行近阮玲身旁,举起手掌,在她挂膀穴上拍了两下。
不论封穴和解穴,施行的人必须内力充沛,才能使经脉畅通或者是阻塞,他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搜索枯肠,虽然澈悟了解穴之法,可是仍然白费心血。
阮玲全身打了一个寒战,只觉经脉之内,猛如万蚁钻动,痒酥酥,火辣辣地难受已极。
杜君平见她面容大变,额上汗珠直淌,心知要糟,赶紧五指连弹,又为她恢复了原状。
总算他预先便已防到这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阮玲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不用再试了,纵使你懂得如何解穴,可是你自己穴道被封,内力无法提聚,一个不巧,反而误事。”
杜君平焦灼地道:“此路既然行不通,我们得另想其他方法了。”
阮玲道:“现在你该想想如何应付厉阴平了,终不成你真的把秘笈写给他。”
杜君平猛然省悟道:“先父的剑术只有七招,共二十一式,载在秘笈的最后一页,当时因为时间大过迫促,我虽记得式子,但只练了一招便辍下了。”
阮玲道:“当时令尊仗剑江湖,邪魔闻风丧胆,是以都想得到他的剑谱,无论如何你不能使它落入魔道之手。”
杜君平仰望着窗外隐隐透进的亮光,徐徐地道:“天已亮了……”
他的语调是极平和缓慢,却不啻是一声震憾心弦的死亡钟声,内中包含着无限凄怆和悔恨……
阮玲缓缓由地下立起身来,长长吁一口气道:“今日也许是我生命的末日,杜兄弟,你务必记着剑谱关系武林千百人的生死,切不可因我们二人的生死而误了大事。”
顿了顿又道:“宁可粉身碎骨,断不可把秘笈泄露,这样姐姐虽死,九泉下也可瞑目了。”
当一个把生死置之度外之时,神志反到显得极其清朗,这虽是最后诀别的遗言,语调却是镇定而坚决,毫无悲哀的意味。
她似一个虔诚的殉道者,决心以身啖魔。
杜君平仍然目视着窗外的曙光,突然沉声道;“阮姐姐你放心,只怕厉阴平短时间还无法称心如意,你等着瞧好了。”
且说厉阴平把阮玲和公孙乔送入暗房后,心中得意非凡,他总算先一步把人弄到手了,并且还有两个人质,他可以用这二人的生死,胁迫杜君平就范,以他的武学造诣和功力,三个月便可得其神髓,那时……他忍不住哈哈一阵得意的狂笑。
突地,一个青衣使女,急急行了进来,低声禀道:“天地盟的使者虎面铁胆司徒景、河东牧叟上官廷龄求见。”
厉阴平怔了怔,眉梢倏现杀机,寒声道:“请!”
随又吩咐道:“贵客前来,着她们好好伺候。”
青衣使女会意,口中答应着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工夫,厅外传来一阵震耳的笑声。软帘一掀,进来了两个人,一个虎面虬髯,满面横肉,一个猴形矮子,颇下蓄着一绺山羊胡子,哈哈笑道:“深夜前来打扰,实是大过冒昧,还望厉兄包涵。”
厉阴平冷冷森森地笑道:“好说,好说,玄阴谷已有十余年未有外客踏入,二位前来实使篷壁生辉。”
虎面老者正是绰号虎面铁胆的司徒景,约略寒喧了几句,随即话入正题道:“弟等奉命缉捕杜飞卿之子杜君平,听说此人已落厉兄之手,不知可有此事?”
厉阴平并不正面回答,却沉着脸反问道:“二位的消息从何而来?”
司徒景诡秘地哈哈一笑道:“兄弟来时,顺便替令嫒若花姑娘带来了一封家书。”
怀中取出书信,双手送上。
厉阴平暗吃一惊,急急接过节信一看,上面寥寥写了几行字:“爹,他们定要我去天地盟一趟,女儿只好去了,儿若花叩。”
书中之意明明说出她此行并非出于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