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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大。
她却觉得身子在发热,热得要命。
“他为什麽还不来?会不会不来了?”
她咬着嘴唇,望着刚升起的新月。
“月亮升到树这麽高的时候,他若还不来,我绝不再等。”
可是月亮早已爬过了树梢,她还是在等。
她一面痴痴的等,一面悄悄的恨。
“他就算来了,我也绝不睬他。”
可是瞧见楚留香身影,她就什麽都忘了,忘得乾乾净净。
她飞也似的迎了上去。
楚留香终於来了,还带来了许多人。
石绣云则跑出两步,又停下脚。
楚留香正在对着她微笑,笑得那麽温柔。
“可是你为什麽要带这麽多人来呢?”石绣云咬了咬牙,扭头就走。
她希望楚留香追上来,但却偏偏听不到脚步声,她忍不住放缓了步想回头去,却又怕被人家笑。她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又有些着急,有些质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听身旁有人在笑,楚留香不知何时已追上来了,正带着笑踞着她,笑得那麽可爱,又那麽可恨,像是已看透了她心事。
石绣云的脸红了。楚留香没有追上来的时候,她想停下来,楚留香追上来,她的脚步就又加快了,低着头从楚留香面前冲了过去。
但楚留香却拉住了她,柔声道:“你要到哪里去?”
石绣云咬着下唇,跺着脚道:“放手,让我走,你既然不愿意见我,为何又来缠着我?”
楚留香道:“谁说我不愿意见你?”
石绣云道:“那麽就算我不愿意见你好了,让我走吧。”
楚留香道,“你既然不愿意见我,为什麽要在这里等我?”
石绣云的脸更红,眼圈儿也红了,跺着脚道:“不错,我是想见你,明知我一定会在这里等你,所以就带这麽多人来,你多有本事,到处都有女孩子等你。”
楚留香笑了,道:“其实我也不想带他们来的,但有件事却非要他们帮忙不可。”
石绣云忍不使问道:“什麽事?”
楚留香道:“我要他们将这座坟墓挖开来瞧。”
石绣云明了起来,道:”你…疯了,为什麽要挖我姐姐的坟。”瓜
楚留香道:“这不是你姐姐的坟,若是我猜的不错,这一定是座空坟。”
石绣云叹声道:“谁说的?我明明看到他们把棺材埋下去……。”
楚留香道:“他们虽然将棺材埋了下去,但棺材里绝不会有人。”
他轻轻地抚着石绣云的手,柔声道:“我绝不会骗你,否则我就不会约你到这里来了,只要你肯等一等,就会知道我说的话不假。”
弊材里果然没有人,只装着几块砖头。
冷夜荒坟,秋风瑟瑟,冷清的星光照着一座被撩开的新坟,一口潜藏的棺材,棺材里却只有几块砖头……
死人到哪里去了?难道她已复活?
石绣云全身都在发抖,终於忍不住嘶声大叫起来。
“我姐姐到哪里去了?我姐姐怎会变成了砖头?”
凄厉的呼声带起了回音,宛如鬼哭,又宛如鬼笑,四下坟中的冤鬼都似乎一起溶入了黑暗中,在向她嘲弄。
就连久走江湖的丐帮弟子心里都不禁泛起了一阵寒意。
楚留香轻轻搂着石绣云的肩头,道:“你没有看到他们将你姐姐的尸身放入棺材?”
石绣云道:“我看到的,我亲眼看到的。”
楚留香道:“钉棺材的时候呢?”
石绣云想了想,道:“钉棺材的时候我不在…。我本来也不愿意离开,可是二婶见我悲哀过度,一定要我回房去。”
楚留香道:“是你二叔钉的?”
石绣云道:“嗯。”
楚留香邀“现在他的人呢?”
石绣云道:“姐落葬後第二天,二叔就到省城去了。”
楚留香道:“去作什麽?”
石绣云道:“去替薛家庄采办年货。”
采办年货自然是件很肥的差使。
楚留香眼睛亮了。道:“薛家庄的年货是不是每年都由他采购?”
石绣云道:“往年都不是。”
楚留香嘴角露出一丝难溯的笑容,道“往年都不是,今年这差使却忽然落到他头上了……有趣有趣这件事的确有趣得很。”
他忽又问道:“这差使是不是薛二公子派给他的?”
石绣云道:”不错,就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更认为姐姐是被他害死的,他为了赎罪所以才将这差使派给二叔。”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他只怕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一…”
石绣云道:“是什麽?”
楚留香叹道:“这件事复杂得很,现在我们就算对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石绣云流泪道:“我也不想明白,我只要知道我姐姐的尸身到哪里去了?”
楚留香沉吟了半晌,道:“若是我猜的不错,不出叁天,我就可以将她的尸身带回给你。”
石绣云道:“你……你知道她的体在哪里?”
楚留香道:“到目前为止,我还只不过是猜测而已,并不能确定。”
石绣云道:“她尸身难道是被人盗走的?”
楚留香道:“是。”
石绣云道:“是谁盗走了她的体,为的是什麽?她又没有什麽珠宝陪葬之物,那人把她的体盗走又有什麽用?”
楚留香柔声道:“现在你最好什麽都不要多问,我答应你,叁天之内,一定把所有的事都对你说清楚。”
楚留香回到“掷杯山庄”的时候,天已快亮了。
左轻侯虽然早已睡下,但听到楚留香回来,立刻就穿着衣裳赶到他房里,见面就抓着他的手,道:“兄弟,整天都见不到你的人影,可真快把我急死,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可探出什麽消息?”
楚留香笑了笑,先不回答他这句话,却反问道:“丁二侠呢?”
左轻侯道:“丁老二本来一直在逼着我,简直逼着我要发疯。但今天晚上,也不知为了什麽,他又忽然跑了,连话都没有说,看情形好像家里出了什麽事样。”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兄弟不是我幸灾乐祸但我们真愿望他们家里出些事,莫要再到这里来相逼。”
楚留香道:“姑娘呢?”
左轻候道:“她倒真听你的话,整天都将自己关在屋里,没有出去。”
楚留香道:“她本来就是个乖孩子。”
左轻侯道:“可是……可是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我究竟该怎麽办?丁家那边也不能者是这样拖下去。”
他紧紧拉着楚留香的手,道:“兄弟,你可千万要替我想个法子。”
楚留香道:“法子总有的,但二哥现在却不能着急,也许不出叁天,什麽都可以解决了……”
叁天叁天……这叁天内难道会有什麽奇迹出现不成?
左轻侯还待再问,楚留香却居然已睡着了。
楚留香醒时,就听说有两个人在外面等着他。
一个丐帮的弟子,左二爷已请他在客厅里喝茶,还有一个人却不肯说出自己的来意,而且一直等在大门外,不肯进来。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这人长得什麽样子?”
回话的人左升,是左二爷的亲信,自然也是个很精明干练的人,他想了想才笑着道:“这人长得倒也很平常,但形迹却很可疑,而且不说实话。”
楚留香道:“哦?”
左升道:“他说是自远道赶来的,但小人看他身上却很乾净,一点也没有风尘之色,骑来的那匹马也不像是走过远路的。”
楚留香道:“你看他像不像练家子?”
左升道:“他走路很轻快动作也很敏捷,看来虽有几分功夫,但却绝不像是江湖人,小人敢担保他这辈子绝没有走出松江府百里。”
楚留香笑了笑道:“难怪二爷总是说你能干,就凭你这双眼睛。江湖中已很少有人能赶得上你。”
左升赶紧躬身道:“这还不都是二爷和香帅你老人家的教诲。”
楚留香道:“二爷呢?”
“二爷吃了张老先生两帖宁神药,到午时才歇下,现在还没醒。”
楚留香道:“大姑娘呢?”
左升道:“姑娘看来气色倒很好,而且也吃得下东西了,就是不让人到她屋里去,整天关着房门在屋子里。”
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香帅总该知道,始娘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从来不愿关在屋子里,这件事。。。这件事的确有点邪门。”
楚留香沉吟着,道:“烦你去通报姑娘,就说我明天一定有好消息告诉她,叫她莫要着急。”
左升道:“你老人家现在是不是要先到客厅去见见那位丐帮的小兄弟?”
楚留香道:“好。”
小秃子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正在那里东张西望,看到楚留香立刻就迎上前来请安,然後就笑道,“香帅昨天盼咐我们办的事,今天已经有些眉目了。”
楚留香笑道:“你们办事倒真快。”
小秃子道:“昨天香帅一交代下来,大哥立刻就叫全城的弟兄四下打断,最近有没有说北方话的两生人在城里落脚,今天上午,就有了消息。”
楚留香微微笑着,等他说下去。
小秃子道:“最近到松江府来的北方人一共十一个,其中六个是从张家口来的皮货商,年纪已有四五十了,当然不会是香帅要找的。”
楚留香道:“嗯。”
小秃子道:“还有四个人是京城来的武师,有两位年纪很轻,但我们已去盘过他的底,四个人中没有一个姓叶的。”
楚留香笑道:“还有两个人呢?”
小秃子道:”那两人是对夫妻,两人年纪都很轻,也都很好看,据说是京城什麽大官的公子,带着新婚媳妇到江南来游赏,顺便也来尝尝松江府芦鱼,但就连那客栈的店小二都知道他在说谎。”
小秃子道:“因为他们说来游山玩水的,却整天关在屋子里不也出来,更从来也没有吃过一条鲜鱼,两人穿的衣服虽然狠华贵,但气派却很小,出手也不大方,一点也不像有钱的阔少爷。”
他笑了笑,俏声道:“听那店小二哥说,有一天他无意中见这位大少爷居然替他老婆洗脚,他老婆嫌水太热,一脚将整盆洗脚水全都踢在这位大少爷身上,这大少爷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楚留香眼睛亮了,道:“她姓什?”
小秃子道:“他在柜台上说的名字是李明生,但名字可以改的。”
”不错,名字可以用假的。这两人住在哪家客栈?”瓜
小秃子道:“就在东城门口那家福盛老店。”
楚留香道:“好,你先到那里等我,我随後就来?”
河畔的柳树下系着一匹白马。一个青衣人正站在树下,眼睛盯着“掷杯山庄”的大门。
楚留香并不认得他,他却认得楚留香。
楚留香问他:“有何贵干?”
这青衣人只道:“主人有很要紧的事要见香帅一面。”
楚留香问他:“你家主人是谁?”
这青衣人赔笑道:“是香帅的故交,香帅一见面就知道了,现在他正在前面相候,特命小人来这里相请。”
楚留香问他:“你家主人为何不来?又为何不让你说出他的姓名?”
这青衣人却什麽话都不肯说了,只是弯着腰,赔着笑,但却显然是假笑,不怀好意的笑。
楚留香也笑了,凝注着他,悠然道:“你什麽都不肯说,怎知我会跟你去呢?”
青衣人赔笑道:“香帅若是不去,岂非就永远不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了,那麽香帅多少总会觉得有些遗憾?”
楚留香大笑道:“照呀,你家主人倒真是算准了我的短处,我若不去见他一面,只怕真的要连觉都睡不着了。”
青衣人笑道:“我家主人早说过,天下绝没有楚香帅不敢见的人,也绝没有楚香帅不敢去的地方。”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解开了系在树上的马鞍,用衣袖拭净了鞍上的尘土,躬身赔笑道:“香帅请。”
楚留香道:“我骑马,你呢?”
青衣人笑道:“已经用不着我了,这匹马自然会带香帅去的。”
这青衣人的确模透了楚留香的脾气,越危险,越诡秘的事,楚留香往往会觉得越有趣。
有时他纵然明知前面是陷阱,也会忍不住往上跳的。
楚留香骑着马骑过小桥,还隐隐可以听到那青衣人的笑声传来,
笑声中带着叁分谗媚,却带着七分诡意。
他的主人究竟是谁,莫非就是那刺客组织的首领?
楚留香觉得很兴奋,就像是小时候和小孩子捉迷藏时的心情一样,充满了新奇的紧张和刺激。
马走得很平稳,也很快,显然是久经训练的良驹。
楚留香并没有挽纽。他居然随随便便的就将自己的命运托给这匹马了,而且居然一点也不着急。
这匹久经训练的良驹,竟背着香率漫无目的驰去,马越走越快,两边的树木飞也似的倒退回去。
楚留香索性闭上了眼睛。
他张开眼睛时会看到什麽呢?
约他的人也许并不是那神秘的刺客,也许并不是他的仇敌,而是他的朋友,他有很多朋友都喜欢开玩笑的。
何况,还有许多女孩子,许多美丽的女孩子……
他忽然想起一个姓蔡的女孩子,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