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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与我一同去找寻乔北溟所住过的那个海岛么?”金世遗道:“正是。”谷之华道:“就只你我二人?”
要知谷之华虽然是武林女杰,胸怀坦荡,但想到孤男寡女,同舟出海,到底不便,意欲推辞,是以有此一问。金世遗听到了她这一句话,却有如晴空响了一个霹雳,蓦然间厉胜男的影子又浮现心头。金世遗情怀杂乱,抬头见到前面有座茶亭,默默无言的便走进茶亭。
谷之华颇为奇怪,跟他进了茶亭,笑道:“你怎么不声不响?”金世遗道:“我口渴了,想找点酒喝。”
这种在大路上的茶亭多数兼有酒卖,金世遗一坐下便叫茶亭的小先打三斤白乾,谷之华道:“我不喝酒。”要了一壶香片茶,但见金世遗一碗一碗的倒酒来喝,转眼间便把那三斤白吃喝尽,又叫小再打三斤。这茶亭的小,从未见过酒量这样大的客人,睁大了眼睛说道:“客官,你喝酒喝得真快!”
谷之华心头纳闷,想道:“金世遗是个聪明人,他见我这样问他,料想是听出了我不愿与他一起出海,故此闷闷不乐。呀,你也不替我想想,虽说武林中人,男女之间,不必太拘礼法,但孤男寡女,又岂可以同舟共宿,不避嫌疑?”
岂知金世遗乃是想到了厉胜男与他约会,他早已答应了与厉胜男一同出海,去探索乔北溟的武学秘藏,如何又可以再邀谷之华同去?纵然谷之华不介意,但厉胜男的这一份秘密,却是他答应过决不漏的,可以想像得到,她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再带一个陌生的姑娘与她一齐出海。
金世遗虽然素性疏狂,却并不是个莽撞之人。你道他何以未经考虑,刚才又邀约了谷之华?
要知情之为物,奇妙无比.金世遗对谷之华已是暗暗倾心,谈得投机,两难分舍,在深感到对方柔情脉脉之际,纵是天大的事情也会忘掉,哪里还记得厉胜男?可是话一出口,厉胜男又像他的影子一样,突然在阳光之下显露出来,叫他懊悔也来不及了。谷之华尚未清楚他的往事,怎知他有如此复杂的心情?
金世遗一口气喝了六七碗酒,黯然说道:“你不去也罢,也许我会另约别的人去。”谷之华道:“探索这种绝世的武功之秘,岂可随便约人?你是怕那个海岛当真有什么怪异的物事么?”心中正在百般考虑,刚刚得了一个主意,只待金世遗再邀约她,她便可能答应各乘一舟,结伴同行。但见金世遗的神色似是苦恼之极,低下头又喝了一大碗酒,说道:“我并不怕那神秘的海岛,我是怕,怕……”谷之华道:“怕什么?”金世遗突然冲口说道:“我是怕我自己。”这话奇怪之极,谷之华笑道:“你是和我打什么禅机吗?”
金世遗端起大碗,道声:“喝酒!”骨嘟嘟的叉将一碗白乾喝尽,谷之华笑道:“我不是早说过我不喝么?”看了金世遗一眼,柔声又道:“你也少喝点吧!”金世遗但觉满怀郁闷,难以排遣,故意将宋人辛弃疾的一首戒酒词改了几宇,高声唱道:“杯汝前来,老子今朝,放荡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醉,气似奔雷!慢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
谷之华道:“大哥,你醉了!”金世遗道:“酒逢知己千林少,这几斤白乾何醉得了我?店小二,再打三斤!”谷之华道:“金大哥,听我的话,别喝了吧!”金世遗醉眼蒙胧,抬起头来,正好大路那边有一行人过来,金世遗一眼望去,心头一跳:“这两个人不就是锺展和武定球?”看清楚了果然是他们,金世遗忽地拍案而起,哈哈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你这两个小子就在这儿!谷姑娘,你等等我,我回来再喝!”谷之华忙道:“金大哥,你不可闹事!”金世遗道:“我要问这两个小子一桩事情,你别管我,我决不会胡闹便是!”
原来武锺二人也是到邙山参加盛会来的,和他同行的那三个人,一个叫卢道磷,一个叫林笙,是邙山派曹仁父和路民瞻的弟子,刚才程浩点名之时,同曹锦儿报告,说是有两个同门通知要来,而因事尚未来的便是他们。还有一人则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名叫丘元甲,是少林监寺百拙上人的高足。武锺二人在路上遇见他们,得知今日是独臂神尼逝世约五十过年,想起师门的交情,便与他们同来参加盛会。这一行人正自谈得高兴,猛听得一声喝道:“你这两个小子给我站住!”武定球抬头一看,陡然间见到金世遗拦在路中,这一惊非同小可,锺展比较镇定,急忙拔剑出鞘,沉声喝道:“这条路又不是你的,你为何不让我们过去?”金世遗笑道:“你这两个小子苦头还没有吃够么?在我面前居然还敢拿刀动剑?来,来,来!我问你们一桩事情,说清楚了就让你们过去。”
武定球惊魂稍定,恃着人多,大怒骂道:“邙山之下,岂容得你横行霸道?你让不让开?”他郑重说出“邙山之下”这四个字,实是意欲挑起同行的公愤,那两个邙山派弟子果然大为不平,但他们不知金世遗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与武、锺之间有什么过节,姑且退过一旁,暂时忍住,听清楚了再说。
金世遗大笑道:“邙山之下又待如何?我有事情问你,你敢不说,我打断你的两条腿,叫你爬上邙山。”路民瞻的弟子林笙忍不住,说道:“阁下,你是那条线上的朋友?有什么话要问,请说便是,何必如此凶横?”金世遗双眼一翻,道:“我的名宇,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我有事情问他们,谁叫他们不说,便先骂我横行霸道?你先编派我的不是,我便真个预道,看你又待如何?”
金世遗说话之时,口沫横飞,酒气奸人,林笙退后一步,心道:“这敢情是喝醉了,前来胡闹。”便道:“锺大哥。你且听他要问什么?在这邙山脚下,小弟忝为地主,断不会袖手旁观,令你们有所麻烦便是。”
锺展较为沉着,急忙用眼色止住武定球,上前问道:“金先生有何事见教?”他在唐晓澜门下受过多年的薰陶,而且念及在孟家庄恶战之时,金世遗曾暗助过他,故此说话很是客气。金世遗道:“吒,你比这个姓武的小子懂事一些,我就问你,李沁梅呢?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与你同来?”钟展道:“嗯,原来你是要问我师妹吗?她,她:…:”金世遗道:“她怎么样?”锺展道:“我,我不知道。”金世遗道:“看你的样子还比较老实,却在我的面前装假!沁梅她在孟家庄脱险之后,不是到新安镇找你们吗?难道没有见着?”心想:“若不是锺展说假话,那就是厉胜男说假话了。”大闹孟家庄之后,厉胜男曾用李沁悔的名义,骗金世遗到太行山的金鹞峰顶相会,金世遗质问她时,她才说出李沁梅是她故意引开,指引她去与师兄相会的,故此金世遗一见锺展与武定球,忍不住要向他们追问。
厉胜男倒没有说假话,李沁梅得到她的指引,果然找到了武、锺二人,锺展本来要将金世遗的消息告诉她的,是武定球恨金世遗不过,故意捏造消息,说是金世遗已被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所伤,看情形旦夕不保,只怕早已死了。武定球是想断绝了李沁梅的希望,想她回转天山,李沁悔信以为真,伤心之极,但她得不到确实的消息,却怎也不肯死心,反而立即离开了师兄,又去追查金世遗的下落,锺展劝她不转,追又追不上她,事后唯有将武定球埋怨一通。
可是在金世遗的面前,钟展怎肯将实情说出,金世遗见他吞吞吐吐,越发起疑,喝道:“你这小子原来也是假老实,李沁梅在哪儿,你说不说?”武定球仗着有邙山派的人壮胆,冷笑说道:“金世遗,李沁梅是你什么人?你要苦苦追问她的下落?”金世遗大怒,正要发作,只听得武定球又冷冷说道:“告诉你吧,李沁梅早已是我小师叔的未婚妻子,不用你关心了!”锺展躁得满面通红,可是在外人面前,却又不便骂武定球胡说。要知锺展心里也的确欢喜这个小师妹,而且唐晓澜为他向冯琳提亲,这事也是有的,不过李沁梅不肯答应罢了。
金世遗呆了一呆,随即骂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脑袋里装的却尽是些龌龊的念头,沁梅与我,有如兄妹,我知道她在找我,我为什么不能找她?”武定球冷笑道:“什么兄妹,沁梅年幼无知,你分明是想骗她。你若要找她,为什么以前不上天山去找?现在她一人在江湖上行走,你却要找她了?”金世遗以前之不愿找李沁梅,实是有意要避开这场情孽,可是当他在客店里偷听了武锺二人的谈话之后,知道沁悔矢誓非见他不肯嫁入,痴情之处,出乎他的想像之外,他这才想道,若一直避开,也不是办法。何况他又是个感情容易激动的人,想到李沁梅的一片痴心,也不忍永远避而不见。故此他在得知厉胜男骗他之后,才会那样生气,在未上邙山之前,也曾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在新安镇的周围,四处去寻李沁梅。
可是现在被武定球一说,倒好像他对李沁梅存有坏心,等她在江湖上单独行走,没有父母在旁之时才想法去勾引她了。金世遗听了这话,焉能不怒?
与武、锺同行的那三个人,蓦然听得武定球叫出“金世遗”的名字,都吃了一惊,林笙问道:“武兄,这就是江湖上人称毒手疯丐的金世遗吗?”在他想来:金世遗那么大的名头,最少也当是个中年以上的人,想不到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武定球道:“正是毒手疯丐,所以了这样蛮不讲理。哼,哼!金世遗,在别的地方你可以撒野,在这邙山脚下,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别人的未婚妻,你少问两句吧!话已说清,你让不让路?”
金世遗双眼一翻,醉意上涌,突然一声怪笑,瞪着武定球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你是不是还想臭泥糊口的滋味?”武定球倒退三步,恃着有人撑腰。大着胆子骂道:“你敢?”金世遗哈哈大笑,说道:“好,今日看在你是到邙山给吕四娘老前辈上坟的份上,不你烂泥巴,请你喝几回酒吧!”暗连内功,张口一吐,肚内那几斤烈酒似喷泉一般射将出来,武定球刚刚张口想骂,陡然见酒浪飞来,急忙闭口,眼耳口鼻,却都已有酒灌入,武定球又是个不会喝酒的人,但觉又辣又臭,再想到这是从金世遗口中喷出来的,登时胃脏倒翻,连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金世遗仰天大笑,武定球当着外人,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长剑出鞘,挽了一个剑花,向金世遗分心便刺,锺展也被酒浪溅了满头满面,不过不如武定球之甚,眼耳口鼻,未曾灌入,亦自怒气暗生,一招“鹰击长空”,与武定球几乎同时出手。
锺展距离较近,剑招后发先至,金世遗知道他的天山剑法有几分火候,倒也不敢太过轻敌,当下将铁拐一挥,用了五成真力,将锺展的长剑震开,随手一挥,铁拐汤了一圈,武定球的青铜剑接着刺到,恰好插入圈中,被他的铁拐一圈一绞,“当”一声,登时脱手飞去。锺展急忙使了一招“大须弥剑式”,替武定球挡了一下,武定球飞身跃起,接了从半空中跌下来的青钢剑,气得哇哇叫道:“毒手疯丐,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金世遗笑道:“凭你们这两个娃娃,焉能伤得我一根毫发?我可不想要你们的性命哩!”铁拐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杖头所指,都是人身大穴,却又故意不戳中它,迫得武锺二人团团乱转。邙山派的弟子卢道磷见不是路,抱起铁琵琶,急忙上前助战。
这魔道磷乃是以前“江南七侠”中曹仁父的大弟子,与现在邙山派掌门入曹锦儿正是同属一宗的师姐师弟,他在邙山派第三代弟子之中,武功也仅次于曹锦儿、翼仲牟而名列第三,本来以他的身份实不欲以多为胜,但现在眼见武锺二人险象环生,他又不知道金世遗实只心存戏耍,并无意取武锺二人的性命。在他眼中看来,但见金世遗那根铁拐夭矫如龙,杖头所指,尽是人身的命门要穴,焉能不惊?心中想道:“这二人乃是天山派的弟子,若然伤在金世遗拐下,叫我邙山派如何交待?金世遗在江湖上恶名远播,我今日与天山派的弟子联手歼魔,料想武林同道,断无非议。”
金世遗见卢道手抱琵琶,加入战团,喝道:“不关你邙山派的事,快快退开!”卢道磷朗声说道:“他们二人乃是到邙山给我们的师祖上坟,焉能说与我无关?毒手疯丐,你横行霸道,在别的地方,我或者可以不管,在这邙山山脚,我却是非管不可!”金世遗大笑道:“好,你就管吧!”铁拐一挥,条然间杖头就指到了卢道磷的胸口,卢道磷想不到他来得如此之快,百忙中使了个“铁板桥”的身法,腰向后弯,但听得“呼”的一声,杖风掠面而过,金世遗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