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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自己做得了主的,你一定要答应。”赵仲谋道:“好。”卓清道:“我要你答应从现在开始,所有事情都听我按排。”赵仲谋点点头,却不知她何以要这般制约自己。
卓清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来,说道:“这是我娘自制的一粒解毒丹药,对寻常毒物颇有疗效,但能不能克制鹤顶红之毒,却殊无把握。你先将它吞了,便算不济,总也胜过这般束手无策。”当下将丹药放入了赵仲谋口中。卓清又道:“听说孤山之上住得一位神医,人称妙手郎中,既叫“妙手”,医术想来不坏,但脾气据说也大得很,附近并无良医,此间又与孤山相去不远,也只能先去找他看看了。不过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再说。”赵仲谋道:“好。只不过我自知剧毒难解,却不须再费心去找什么‘妙手郎中’了。”卓清秀眉一敛,说道:“仲谋,你刚才答应我的事这便忘了么?我高兴去找‘妙手郎中’费事,你不肯听从么?”赵仲谋轻轻一笑,便不再言语,心知卓清这脾气原是不能惹的。
二人当即从花园一侧的小门走出,寻路出宫。赵仲谋诸处穴道被封之后,内息难以运转,轻身功夫自也施展不得,所幸一路并无守卫之人,却不知宫内原是如此,还是秦妃怕密谋为旁人所察,有意撤去了侍卫。月光昏暗,二人多寻些花树间的小径行走,无意间一杆花枝在卓清鼻下一掠,卓清忍耐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忽听得远处二个粗重的声音一齐喝道:“是谁?”卓清虽恨自己显露了形迹,但又怎会将二个寻常的侍卫放在心上,忽见赵仲谋俯耳过来,轻声说道:“快走,这二人好象是戒明的弟子!”卓清心下一惊,当即将赵仲谋负在背上,返身朝来路奔回,便在此时,听得脚步声大作,二人已循声赶来。赵仲谋急道:“清儿,你快走,我来挡住二人。”卓清道:“你现在这般模样,又怎能再是二人的敌手?你不必再说,一切听我的便是。”
卓清疾行出数十丈后,听得身后二人声息,却也未见追近,不禁暗自庆幸戒明这一派武功刚猛虽是有余,轻灵却嫌不足,正是为此,自己背负一人,也能令这二人追赶不及。但二人虽是追不上卓清,卓清想摆脱二人的追赶,却也并非易事,赵仲谋不禁寻思:如此再奔行出一盏茶的功夫,清儿内力不继,必为身后二人追及,到时若再正面对敌,只怕我二人都会被他们所擒。卓清又未尝不知此间利害关系,只是急切之间无计可施,也只能空自着急了。又急行出数十丈,卓清忽见前面廊宇的尽头隐隐露出一点灯光,忙快步向这边奔来,来到近前,见一扇朱窗在夜风中轻摇,那一缕灯光正是从此而来。此时慌不择路,卓清也无暇思索,便纵身跃入了房中。
只听得房中一人低声惊呼一声,正待喊叫,卓清已一指点中了他的哑穴,跟着右手顺势而下,封住了那人胸间大穴。卓清一看,原来是个小太监。一霎之间,卓清心念电转,已思得一计,忙向赵仲谋说道:“仲谋,快脱衣服。”赵仲谋一怔,已明白了她的用意,当下急忙将外衣脱下。这边卓清也已快速将那小太监的外衫脱下,一边向赵仲谋说道:“我去将身后二人引开,仲谋你自己小心在意,尽快逃出宫来与我会合,我在孤山放鹤亭中等你。”赵仲谋心想这倒也不错,虽小有分别,但总胜于被人追赶,当下点头道:“好,那你千万小心!”忙从怀中取出断玉玄匕递到卓清跟前,说道:“拿着这把玄匕防身。”卓清答应一声,接过玄匕,将赵仲谋换下的外衣罩在那小太监身上,反身将他负在背上,快步从另一侧朱窗纵身而出。
赵仲谋听得屋外脚步声渐近,忙矮身藏入了床底,刚藏好身形,便听得衣襟带风之声响起,二人跃入房中。二人见另一侧窗户尚自摇曳不停,又有脚步声不绝从窗处传来,当下也不待在房中细查,循声便从窗口急追而出,百忙中只听一人说道:“来人内力不继,只须再有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追上了。”也不知另一人如何对答,二人已去得远了。
赵仲谋从床下钻出,拍拍身上灰尘,将那件太监衣衫穿好,心道:“强敌算是引开了,但我现在要穴被封,武功只剩下不到一成,若是再遇上危险那可就不妙了,还是小心些为是。”先前急切之间不及细看,此时在烛光下看来,只见房中珠帘锦帷,绮案翠屏,极是华丽,甚至于软帐绣被之中都尚自幽幽吐露着清香,赵仲谋心想,这儿不知又是哪一位妃子的寝居,装饰得竟是如此的雅致,但愿此间的主人别象秦妃那般淫邪无耻才好。思量间,见屏风之后隐隐露着一扇侧门,数道强光从房外射入。赵仲谋暗想此时夜深,这寝居的主人多半已在熟睡之中了,下人们也定是偷睡打磕的多而悉心服侍的少,自己此时穿着太监服饰,当可滥竽充数,不被旁人所发现;若是从原路翻窗而去,就怕二人身后还有侍卫追查而来,岂不正好迎面遇上?当下悄声从侧门走了出去。
数步之间,便已进了一间侧房,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只数尺宽的大木桶,热气不绝从桶中冒出,木桶右侧不远,放着一把香藤贵妃椅,前面三尺开外,有道一人高十余尺宽的大屏风。房中一览无余,并无其它物件,但清香幽幽,不绝从鼻中钻入,令人顿生暖意。赵仲谋心道:“却不知是哪位贵妃娘娘刚从这边沐浴出去,深夜之际,竟也如此多事?”走到屏风之后,见房间尽处开了一扇朱色小门,当即快步走近,便欲开门离去。
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似有数人向这边走近。赵仲谋急忙返身藏于屏风之后,只盼来人就此从房外走过,千万别走进房来才好。可事与愿违,过得片刻,只听得“伊呀”一声,众人推门进来,反身关上了房门。赵仲谋不禁暗暗叫苦,寻思:“此时若是冒险闯将出去,立时便会被人发现,到时宫中侍卫赶到,我要再求脱身,那可就难了。”当下不及细想,忙轻声跨步藏入了木桶之中。
赵仲谋刚藏好身形,便听得脚步声响,来人已绕过屏风,在那把香藤贵妃椅旁停下,只听藤椅轻声作响,已有一人坐了上去。赵仲谋和衣潜在浴桶之中,只留出口鼻呼吸,神情狼狈至极,心下暗道:“深更半夜的在这儿干坐做甚,还不早些去歇息么?”
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殿下,您要的热水和花瓣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奴婢们这就侍候您沐浴吧?”赵仲谋心道:“殿下?莫非是走到公主的寝居中来了?公主我倒是见过一个,却不知这禁宫之中共有几个公主?”只听一个娇慵的声音说道:“过一会儿再洗罢,我现在烦得紧。”赵仲谋听得这语音似曾相识,不禁暗道:“难道阴差阳错,竟闯到丽阳公主的闺房中来了?”两名宫女见公主心烦,不敢开口再言,一齐垂手侍立在侧。赵仲谋不禁暗暗着急,心想这般情形之下,自己却不知要几时方得脱身?
忽听那公主问道:“柳儿,今日我要你出宫去打探消息,你可曾听到他的什么讯息了么?”赵仲谋心道:“听你说到这个‘他’字时语音略低,便似怕被人看穿心事一般,这般欲盖弥彰,想来那人定是深得你垂青之人了,却不知他又是怎生一副英伟俊朗的模样?”身侧那宫女柳儿说道:“奴婢按殿下的吩咐出宫打探了一天,也没听到什么与赵公子有关的消息,回到宫中,殿下您已歇息了,奴婢怕打挠了殿下,不敢再向您回禀。奴婢无能,愿受殿下责罚。”赵仲谋寻思:“赵公子?此人竟也姓赵!”公主道:“算了,打探不到消息原也在情理之中,谁又来怪你了?”继而又道:“那临安城中可有什么新奇的传闻,不妨说来听听。”柳儿道:“临安城中没有,赣州城中倒是听说一件,不知殿下可有兴致一听?”
赵仲谋心中一动,暗道:“赣州城中?莫非便是说我假传圣命开仓放赈一事?”公主道:“好,你讲吧。”柳儿道:“听说十日之前有一名十九、二十岁的年青男子持了圣上的尚方宝剑和御赐金牌,来到赣州府中,将府下钱粮尽数放赈于民,还将知府王大人给斩了。”公主奇道:“什么,那人竟也有一面御赐金牌?”柳儿显然不知公主为何会如此发问,怔怔地不知如何作答。却听公主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柳儿道:“听说此人初到赣州之时,曾自称是枢密院的赵谋大人,也不知是不是他真姓实名。”公主叹道:“果然是他!”继而不禁兴致大起,问道:“你还听说到些什么?”柳儿道:“就这些,也没其他的了。奴婢只道那人远在赣州,断不会是殿下所要打探的赵公子,故而也就没有细查,殿下若想知道,明日一早奴婢便出宫再去打探。”
赵仲谋不禁心道:“难道她所要打探之人,竟然是我?”继而又想:“或许是事有巧合罢,我赵仲谋一介草莽,又是什么狗屁公子了?”却听公主说道:“好,明早你便再去宫外走一趟,打探清楚了,向我禀告。”柳儿当即答应。公主又问道:“那临安城中的百姓对此人又是如何评价?”柳儿道:“百姓们大多是大叹可惜。”公主奇道:“可惜?”柳儿道:“可惜此人不是圣上亲命的钦差大臣,要不然民间的许多冤屈和疾苦,就有人替他们作主了。”听得此言,赵仲谋心下甚是欣喜,暗想自己总算不虚赣州一行。却听公主长叹一声,说道:“百姓们说出这般话来,看来咱们大宋朝的吏制,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过得片刻,忽听那公主又问道:“杨儿,前些日子罗大人从两广巡视回来,你可曾听人说起他什么事么?”赵仲谋心道:“罗汝揖丢失了御赐金牌,此番南归,不知又如何向那皇帝老儿交待?”却听那名叫杨儿的宫女说道:“听小明子公公说起,前日罗大人从两广回来,便即背了两根荆条来到殿前,说是在南巡期间丢失了皇上的御锡金牌,特来负荆请罪。皇上闻听大怒,细问其中缘故。那罗大人道,新近两广大旱,颗粒无收,百姓无以为生,他与两广三百余大小官员一齐求雨三日,未见成效,无奈之余,将皇上御赐金牌投入闽江江底,赖圣天子爱民之诚,方才感动河伯降下甘霖,救了两广数十万百姓。罗汝揖还说,他丢失御赐金牌自知必死,但此番南行禀承皇上护民之意,不忍见两广数十万百姓挣扎于生死边缘,这才甘愿一死以代数万百姓之生,以致犯下这滔天大罪。皇上听后,龙颜大悦,亲自走下龙椅,为罗大人解下背上荆条,非但尽赦其罪,还赏赐他黄金百两,以示嘉奖。”
赵仲谋心道:“将金牌祭了河神?还亏他编得出这般荒诞的缘由!但就算赵构那狗皇帝糊涂,难道满朝文武也竟都任由他这般信口胡言么?”公主骂道:“无耻!他这般信口开河,满朝文武竟也无人与他辩驳么?”杨儿道:“罗大人与秦相爷素来交好,又深受皇上宠幸,他言语间纵有一二不尽不实之处,旁人想来也是不敢与他辩驳的。”那公主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公主不再问话,婢女们自也不敢开口,过得片刻,忽听那公主说道:“杨儿,柳儿,今日你们也累着了,这便回去歇着吧。”二人说道:“那待我们服侍殿下沐浴了再去。”公主站起身来,轻轻脱下一件衣衫,说道:“你们这便去吧,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侍候着。”二人不敢违逆,当即缓步退出房去。赵仲谋心中大急,心想此时公主尚有衣衫在身,自己若是从桶中现身出来,当可不致太过失礼,但那两名婢女此时却尚在房中,自己若冒然现身,公主惊愕之下,必定惊动二人,到时不但自己脱身不得,还对公主名节有损;但若待二人出房之后再现身出来,却只怕公主到时已将衣衫除去,相见之下,自己又未免太过失礼了。更何况听公主口音,此人多半便是先前与自己曾有一面之缘的丽阳公主,在熟识之人面前失礼,只怕更为尴尬。
赵仲谋略一踌躇,便听“扑”地一声轻响,那公主已将一条白藕般的小腿臂伸入了浴桶之中。赵仲谋未听得二人出房,不敢声张,又怕那公主先行发现了桶中有人,以致惊呼喊叫,当下深吸一口气,低头潜入了水中。又过得片刻,公主另一条腿也跨入了浴桶之中,赵仲谋在水里缩紧了身子,暗自庆幸水上尚有许多花瓣替自己代为遮掩,心下大骂二女行动迟缓,这般短短的几步距离,竟也走得许多功夫。忽听得房门一响,二人已关门离去。赵仲谋屏息已久,再也忍耐不得,当即从水中钻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那公主怎料得这浴桶之中竟会藏得有人,大惊之下,便要叫出声来,赵仲谋早料得如此,忙一把将她捂住,四目交投之下,二人已各自看清对方面目,原来这女子正是丽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