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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便是先前从自家三十万军马之中单骑突围而出的赵仲谋!金兀朮正自寻思当如何决战,忽听身侧一人说道:“王爷,对面麾盖之下必是宋军主帅赵瑗,待末将纵马过去将他来擒,献于座前!”金兀朮侧头一看,说话之人原来是帐下右军主将完颜承麒,心想此人勇猛非凡,向无敌手,更又年轻气盛,今日闻听一员宋将从自家三十万大军之中单骑杀出,心下深以为辱,这才阵前请缨,以雪三军之耻。
金兀朮未及答应,身侧刘智升急道:“不可!我军三十万敌宋军二十万,以众欺寡颇负胜算,又何必再由大将出战?再者,以国师戒明之强,尤不是宋将之敌,完颜将军自忖能胜么?”完颜承麒见刘智升言语相轻,心下大怒,说道:“国师武艺虽高,却从未经历战阵,故为宋将所败。我久历沙场,所向无敌,此番若不能生擒赵瑗回阵,甘当军令!”刘智升急道:“将军一人胜败事小,三军存亡事大,将军此番若败,我军士气必然大挫,此战断难取胜!”金兀朮暗想,以完颜承麒之武艺,宋军之中除赵仲谋之外,当也无人可敌,即便是赵仲谋出迎,其人久战疲惫,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有道是“遣将不如激将”,既是他怒气冲冲,主动请缨,便允也一回就是。当下不听刘智升之劝,向完颜承麒点点头,说道:“好,你若能擒得赵瑗归阵,本王重重有赏!”
完颜承麒纵马提锤急出,径向赵瑗而来。赵仲谋向赵瑗道:“殿下,待在下去会一会那金将!”赵瑗正待作答,忽听身侧二人齐道:“杀鸡焉用牛刀!这等无名下将,又何劳赵少侠出手?末将愿去擒他!”赵瑗回头一看,原来是帐下屠信荣、傅正阳二将。赵瑗点点头,向二人道:“好,二位将军小心在意!”二将答应一声,各自挺枪横刀,纵马分向完颜承麒左右迎到。三马相交,完颜承麒左手紫金锤当头急下,震断对方手中枪杆之后,一锤重重地打在屠信荣天灵盖上,紧接着仰身避过傅正阳咽喉一刀,右手反手一锤,正中傅正阳背心,将他立毙于马下。
完颜承麒立马扬威,连杀二将,蹄下径不停留,直向麾盖之下的赵瑗冲杀过来。赵仲谋见此人勇猛,一抖手中沸血神兵,便要出马迎战,忽见身侧一员小将纵马疾出,手中长枪直取完颜承麒咽喉,完颜承麒回锤急架,已将咽喉面门护卫于金铁之后,右手挥锤横扫,意欲一锤震断对方枪杆,不想便在这瞬息之间,那小将持枪一抖,避实就虚,枪尖已疾掠至完颜承麒小腹,手起一枪,将他挑于马下。
金军无不大惊,便是宋军战阵之中,也大感意外。众人细看之下,见此人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青袍素甲,面目英俊,神色间颇有书卷之气,若非今日阵前大显身手,又有谁能料到似他这般的文弱少年,竟有如此了得的枪马之技!赵仲谋见他先前这一枪与自己家传“知遇枪法”中的“三军夺帅”一式颇有相通之处,深得枪法精要,心想:“秀王帐下人才济济,除高大哥、徐兄弟之外,竟还有这等了不起的人物,单以先前那一式而言,此人武艺便不在高、徐二人之下。”忽听身侧一人叫道:“杨家枪法!杨家枪法!不想杨泉兄弟竟是天波府杨家后人!”言语间竟是惊喜无比。
赵仲谋寻思:杨家枪乃本朝大将杨业杨令公所传,临阵交锋所向无敌,故而杨令公又有杨无敌之美誉。杨家数代为国效忠,功勋卓著,但子孙却大多捐躯国难,百余年前便已不闻天波府杨家之名,世人只道杨家枪法也已就此湮没。直到十余年前,在山东九龙山下,岳飞与杨再兴大战三日,世间方才惊现杨家枪法之踪迹。其后杨再兴归附朝庭,屡立奇功,小商河一战,以三百军士力敌金兵四万,杀死敌军二千余人,最后马陷淤泥,方才以身殉国。这一仗直杀得金军心胆皆寒,杨家枪扬威天下。杨再兴死后,世间便不见杨家枪法之踪迹,正当世人感叹英雄早逝,承志无人之际,不想今日秀王帐下一员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小将,竟也怀此神技!思虑间赵仲谋欣喜不已。
赵瑗心想:“杨大哥当日来投之时,不曾表露身份,只说仰慕我秀王的威名,特来相投。我见他年轻文弱,又不喜言语,也就未加在意,只以常礼相待,虽然不曾亏待于他,却远远比不上对高大哥、徐大哥那般亲厚,不想他竟是无敌杨令公的后人!”心下大感惭愧。寻思:“但他身怀良技,却又何以不自报家门?我若知他是天波府杨家之后,又岂能让他屈居下位?”继而又想:“杨大哥胸怀大志一身傲骨,想来定是不屑以先祖余荫求官取禄;而杨家枪法绝技举手毙敌,平日比试切磋之时,又不便施展,致使他良技湮没至今。”
杨泉横枪立马,单骑站在两军阵前,凝目向金军大旗之下的金兀朮逼视。金兀朮心道:“这少年将军好生了得,竟似不在赵仲谋之下!”回顾左右问道:“谁敢上前交战?”二人应声而出,正是粘得克、粘得顿二将。金兀朮道:“二位将军小心应付,此战若胜,本王自当重赏。”粘氏兄弟二人答应一声,各挺狼牙棒,纵马来取杨泉。杨泉凝枪不动,立马静候二人到来。三将战未数合,粘得克便被杨泉一枪挑于马下,粘得顿自知不敌,急回马逃归本阵,杨泉也不纵马追赶,将手中长枪一挂,取过弓箭,一箭射去,正中粘得顿后心,粘得顿大叫一声,落马而死。宋军见杨泉举手杀死三将,不由得大声喝采,声势大振,金军不禁气为之夺。
金兀朮见已方连折三将,军威大挫,心下不由得暗自着急,深悔先前不听刘智升之言,当下转头向身侧刘智升道:“不听先生之言,致有三将之失,实乃本王之过也。然败势已成,事不可追,以先生之见,我军现在又当如何?”刘智升道:“此时交战不利,以在下之见,不若暂退,结营固守。赵瑗引信、衢、吉、衡、潭、鄂、江七州二十万之众星夜而来,急切之间车马粮草尽皆不得齐备,故而彼军急欲交战;而我军乃有备而来,车马齐备粮草充足,自当徐图缓进,不与宋军争一日之短长。再者,此地背靠大江,无险可守,又有我三十万大军虎视于前,宋军自绝归路,进退不得,已成骑虎之势,久必生变,到时赵瑗必能一战而擒。”金兀朮沉吟道:“我军南下以来,不曾与宋人大战,此时遭遇便即退军,于军心未免不利。依先生之计,他日纵然得胜,本王也必为东西二路军马所笑。”刘智升道:“战阵之中计输赢,不论进退,此战若胜我军便可长驱直入,大宋必为所破,成此大功,又有谁人敢笑王爷今日之儒?”
金兀朮沉吟未决,抬头向对面观望,见宋军阵中众军士士气虽盛,但尽皆羸弱,且人数虽众,但绝不似有二十万人般模样,心想:“赵瑗集荆楚之地十余万乌合之众前来拒前,诈称二十万,我二十八万大军今日若被他吓退,还叫我怎生再向南朝用兵?就不信我帐下的百练精兵竟会敌不过宋军的乌合之众!”当下不听刘智升之劝,下令全军开进,与宋军交战。
赵瑗亦传令进兵,两军大战,杀声震天,但见金军势众,宋军骁勇,胜败之机一时尚难分辨。赵仲谋、卓清与杨泉等数将立马赵瑗身侧,护卫主帅,静观战势之变。
激战了半个多时辰,赵仲谋见宋军在敌军数番冲击之下渐渐难以支持,阵势渐趋散乱,当下向赵瑗说道:“殿下,敌军势众,弟兄们抵挡不住了,还不令高大哥,徐兄弟出兵夹击么?”赵瑗摇摇头,道:“敌军锐气未失,此时若是传令出兵,胜负难料。”但眼见宋军确是难以抵敌,若是全线溃败,纵有伏兵亦无力挽回败局,当下赵瑗拔出腰间宝剑,高呼道:“众位兄弟,随我上阵杀敌!”一催坐下战马,单骑疾出。身侧赵仲谋、杨泉等人急忙纵马跟上。赵仲谋急道:“殿下乃三军统帅,坐镇中军,切不可轻出!”杨泉也道:“殿下身负万民之望,不容有失,请殿下速退,待末将上阵破敌!”赵瑗道:“值此危急之际我若再自惜其命不肯向前,此战必败!”言语间接连挥剑砍死数兵金兵。赵仲谋心知赵瑗心意已决,极难更改,当下向身侧卓清、杨泉二人道:“杨兄弟,清儿,你二人小心保护殿下,待我先行上前破敌!”言罢纵马疾进,枪挑剑砍连毙十数金兵,在赵瑗马前杀出一条血路。
宋军见主帅奋勇向前,无不拼死血战,一时与金军战了个旗鼓相当。金兀朮见赵瑗亲自上阵,不禁也大为佩服他的胆色,当下急调帐下精锐飞罴队前来。金军三十万人,铺天盖地,虽在平原开阔之地与宋军交战,却也有数万军士为前方自家军马所阻,不得在一线破敌,这飞罴队便是其中一旅。飞罴队原是金兀朮亲卫近军,武艺精湛兵甲尤良,乃是金军第一精税之师,此番南下以来,尚未接过一仗,此时忽闻主帅传唤,主将杰黛舒当即引五千军马飞奔而来。
金兀朮见杰黛舒赶到,提鞭向赵瑗一指,说道:“你若能生擒此人,本王愿在圣上面前力保,定叫你裂土封王!”杰黛舒不敢答应,大声道:“裂土封王末将万不敢作想,不过要擒这宋将,在末将看来却也如探囊取物一般!”当下振臂一呼,挺戟跃马,引五千军士,直向赵瑗扑来。
飞罴队勇猛非凡,宋军挡者立毙,只片刻之间,杰黛舒便已赶到赵瑗马前十余丈外。赵仲谋在赵瑗马前冲杀,不觉已与众人相距甚远,此时忽见金军阵中涌出这么一支劲旅,心下大为吃惊,急欲回马护卫赵瑗之时,已被众金兵阻隔。赵仲谋手中青釭剑一阵疾攻,横劈竖砍,于片刻之间杀死数十军士,欲图突围而出,不料这一队金军却勇悍非常,重胁之下尤自抵敌不退,不让赵仲谋向赵瑗等人靠近一步。赵仲谋大急,叫道:“杨兄弟,清儿,快护殿下后退!”却不料此时赵瑗和杨泉、卓清等人也已被这队金军所困,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境地。杨泉、卓清二人双枪飞舞,护卫在赵瑗左右两侧,眼见金军势如潮涌,先前自己身侧的军士也尽在片刻之间被敌军斩杀的斩杀,隔开的隔开,心下不由得大急,就连赵瑗也深悔先前恃勇轻进,以致为敌所困,心想若是自己为敌所擒,宋军二十万人,只怕将在此地全军覆没。
杰黛舒骤马赶来,举戟径取赵瑗,杨泉急提枪格挡,跟着枪头红缨一闪,疾向来人咽喉刺到。杰黛舒忙回戟自救,正感这一枪来势怪异极难招架之际,忽见对方长枪一收,荡开身侧一名军士劈向马后的一刀,顺势一划,已将那金兵一枪挑起,抛出三丈开外。杰黛舒见众军士围攻其侧,对方穷于应付,心下不禁大为得意,当下又是一戟直向赵瑗胸前刺到,杨泉一枪拔开,不料回枪自救不及,左腿已被一名金兵单刀砍中。杨泉大怒,反手一枪,从那金兵咽喉刺入,将他从头顶甩过,直飞出十余丈外。但便在此时,赵瑗右手长剑也已为杰黛舒画戟巨力打落,若不是卓清百忙之间,提枪疾攻杰黛舒小腹,迫他还戟自救,只怕赵瑗非受重伤不可。
赵瑗心下大急,暗想如此形势之下必难久持,若再无人前来救应,自己必为所擒。正自焦虑之际,忽听得西侧小山之后杀声大起,一彪军马自金军侧翼杀入,约有两万余人,当先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大字:岳!赵瑗等人无不大喜,心下却想:听说岳雷引兵北进,此时远在忻宁地界;岳雷其余兄弟远在云南,又尽皆年幼,却又从何处冒出这么一个岳家战将来?
这一路军马杀入立使形势易变,飞罴队在外围金军护卫之下虽不致以寡敌众,为生力军所欺,但先前以众凌寡之势却再难重见。赵仲谋遥见一将挺枪纵马,引数百军士急向赵瑗身侧赶到,护卫在赵、杨、卓三人身侧,正是承天寨下领兵大将施全!赵仲谋高叫道:“施大哥,幸好你及时赶到,要不然形势可就危险了!”心下大喜,暗想:“打着‘岳’家旗号,我倒是谁到了?原来是你这员岳家军中的老将!”施全一笑,说道:“秀王殿下为国御寇不远千里而来,我太行山承天寨人马近在只咫,又怎能不来?”言谈间连挑三员金兵。
杨泉见众军士皆是久历战阵的精兵,足堪与金军相匹敌,一时身侧再无金军滋挠,不由得精神大振,纵马疾向杰黛舒驰来,心想先前你有众军士相助,令我枪法未能尽得施展,在殿下面前大折威风,现在可要教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当下手中长枪疾探,红缨颤动之下,分袭对方咽喉、右肩、前胸、小腹四处要害。杰黛舒先前早知此人厉害,只是仗着众军士相助有恃无恐,这才敢与抵敌,此时见杨泉前来交战早已慌了手脚,勉强提戟来迎,却只在一合之间,便被杨泉一枪刺中咽喉,挑于马下。
两军大战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