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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怪嗓门的叫了起来:“高欢,只要你肯合作,我们可以保全你二人的性命。”
高欢叹口气:“好吧,我肯合作了,你们要我干什么?”
“好!高兄快人快语,不愧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俊杰之材。”
三个人显然都很高兴。他们似乎没料到,高欢竟如此识时务。
“呸!什么俊杰之材?不过是贪生怕死的小辈而已!”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了起来。
场中诸人都是大吃一惊,那较高的蒙面人一旋身,沉声道:“尊驾何人?”
那个声音却在他背后怪笑了起来:“你不知道我是谁,老子可知道你是吴领辉,离魂门的掌门人。只可惜,贵门缺了离魂伞之后,已今非昔比喽!”
那三人暴退数丈:“你到底是谁?”
一个消瘦的老人已突然间立在场中。只有高欢看见了他是如何现身的:那老人居然一直就躲在老槐树上。
“怎么,姓吴的,认识老夫么?”老人傲傲地笑了:
“你爹没跟你说起过老夫?”
“冷血杀手杜怀庆?”吴领辉咬牙切齿。
“啊,原来你小子倒还有些眼力。我说,你们三位是不是应该罢手了?打搅人家夫妻的美梦,可不是件好事。”
“姓杜的,你少张狂!你要插手这件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大的份量。”
“啊呀!说我杜怀庆不够份量的人,只怕你小子还是第一个。失敬失敬。”杜怀庆怒极反笑。
确实,天下敢和杜怀庆叫板的人,着实不多,屈指可数。
高欢两手抱胸,呆在一边看热闹。现在是狗咬狗,没他什么事儿了。
贞贞悄没声地闪了出来,偎在他身边。
吴领辉一跺脚怒道:“老子便是死在你手下,今天这场架也非打不可!并肩子,上!”
“还没打就说丧气话,多不吉利!”杜怀庆冷冷一笑,身子一旋,已然让开了吴领辉的闪电扑击。
指东打西,杜怀庆一拳击在了刚刚扑上去的怪声人面门上,一脚瑞在了另一人的腿弯上。
几乎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吴领辉这边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杜怀庆的身手,较之这三人联手,|Qī|shū|ωǎng|居然要高明得多。
“杜怀庆,我跟你拼了!’”吴领辉一把扯了蒙面布,狠狠掷在地上,露出一张长长的马脸。
“马脸断魂”,这就是吴领辉的绰号。
可惜,今夜他的对手是杜怀庆。吴领辉不仅断不了人家的魂,只怕反要被人家断了自己的魂。
杜怀庆骈指点中了他腰肋,吴领辉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高欢觉得很有意思,居然不用自己出手,便已解决了三个敌人。这生意实在很划算。
贞贞的面上显得不安的神色,她友现杜怀庆的武功实在太高明了。高欢也许马上就要和杜怀庆交手,虽然贞贞坚信高欢能胜,但还是有些担心。
无论怎样自信的人,站在高山面前,还是会觉得自己的渺小。“高山仰止”这句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杜怀庆满意的拍拍手:“这小子这么不经打,亏他怎么当了离魂门的门主。”
三个黑影奔了过来,一人负起一个倒在地上的人,风一般又奔开了。
很静。
高欢在微笑,很谦恭地微笑。他看着杜怀庆,杜怀庆也死死盯着他。
杜怀庆闷声闷气地道:“你就是高欢?”
“正是。”高欢笑着点点头。
“听说你击败过本洞的无心夫妇和天风道人?”
“侥幸。”高欢现在似乎已只有装孙子的份儿。但他心里的那根弦一直绷得很紧,准备应付杜怀庆的闪电扑击。
他盯着杜怀庆的脸,在他的眼睛里,杜怀庆的脸已变得很大很大。似乎高欢只要随手一击,便能将杜怀庆击倒。
杜怀庆有些怀疑地望望高欢,怔了一下,冷冷道:
“高欢,看来你武功确实不错。高六一是你什么人?”
“是家父。”
“这么说,你果然是名匠之后,祖传的艺业,只怕没有搁下吧?”杜怀庆竟然在这种时候唠起了家常。
高欢摇摇头道:“小子不才,愧对先人。”
他面上虽然在微笑,但心却更冷了——杜怀庆为何提及他的身世呢?
他明白吴领辉、杜怀庆追踪至黄州的目的,他们还是想捉住他,以此与夺得玄铁的人讨价还价。
紫阳洞的人莫非已抢到了玄铁?——从壶口瀑布中?
杜怀庆似乎感到话不投机,顿了一顿,又道:“高欢,你知不知道老夫今夜为什么会在这里?”
高欢淡淡道:“也许是取我项上人头吧?”
贞贞浑身一颤,眼中闪出了凶光,拳头也已捏紧。如果杜怀庆点头,她就马上冲上去,给这个老家伙一点厉害瞧瞧。
没料到,杜怀庆居然摇头:“不是。”
高欢道:“那是为什么?”
杜怀庆叹道:“为了保你项上人头。”
冷血杀手杜怀庆居然改了性子,当起保嫖来了。这话传到江湖上,只怕没几个人肯相信。
高欢和贞贞也都很吃惊。
杜怀庆道:“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已有多少武林好手、江湖豪杰一命归西?”
高欢道:“我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只知道一点。”
杜怀庆道:“哪一点?”
高欢淡淡道:“他们并不是因为我而死的,他们只是死于他们自己的野心贪欲,怪不得别人。”
杜怀庆道:“这话倒也有理。”
高欢道:“本来就是嘛!再说了,我听说玄铁已落进了黄河壶口瀑布之中,这些人再来找我,还有什么意思?
反正我是想不通。”
杜怀庆道:“我也听说了。不过,这些人之所以还要来找你麻烦,也许并不仅仅是为了玄铁。”
高欢愕然道:“那又为了什么?”
杜怀庆道:“汴梁城中为了争夺你,各门各派都死了不少人,你想这笔血账会算在谁头上?”
高欢勉强笑道;“难道会算到我头上?”
杜怀庆笑道:“那是当然,你知不知道已有多少江湖朋友赶来黄州?我告诉你,就在你这小院四周埋伏的所谓一流好手,只怕不下三十之数,吴领辉他们不过是小角色。还有不少人也正在往黄州赶,他们中不乏超级高手。
高欢,你们已经变成了笼中之鸟,无法逃脱了。”
高欢心惊胆寒,强笑道:“这些人好没道理。我又没惹他们,他们何必要跟我过不去。”
杜怀庆道:“他们自有他们的道理。”
高欢追问道:“那是什么道理?”
杜怀庆笑笑,道:“老夫奉洞主严令,率本洞十二名超等高手,在半月内保证你小子的安全。所以,这半个月,你可以放宽心睡大觉,没人敢惹你们。”
高欢气极,怒道:“喂,你们紫阳洞主到底要干什么?
我根本不认识你的洞主,他不能这么做!”
杜怀庆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高欢,我还告诉你,逃是没用的,绝对没有用,除非你真的想被杀死,既然我们洞主已严令老夫保你性命,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再活半个月吧!”
高欢吼道:“你们没有权利决定我们的生死!”
杜怀庆呵呵一笑,道:“不管你怎么说,不管你怎么想,都没关系,只要你不逃就行了。我并没有危言耸听。
你试试就知道了。如果你想跑,我保证你跑不出五十步,就会有杀身之祸。”
高欢知道杜怀庆的话是真的,真实得要命,但他还是冷笑道:“你以为我怕死?”
杜怀庆叹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别忘了你的妻子!”
高欢张口结舌。
杜怀庆满意地吹了声口哨,缓缓踱了出去,投入了黑暗中,但他声音却远远传了过来:
“高欢,你祖传的绝艺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玄铁一归本洞所有,你就准备铸剑吧!”
一阵夜风吹来,贞贞连着打了好几个寒噤。
深秋的夜,已经很惊很凉了。
第三十章 垂老心情
也许没有什么事情,比变成笼中之鸟更令人痛苦的了。
因为人并不是鸟。人也不需要鸟笼。
可现在高欢就已变成了一只鸟,笼中之鸟。而编织鸟笼的,就是紫阳洞主。
至于杜怀庆和紫阳洞主的十二名杀手,不过是编织鸟笼用的竹片藤条。
笼中的鸟,是不是只有等死?
要打破鸟笼,单指望笼中之鸟是绝无可能的,笼鸟的力量毕竟太单薄了。
除非有人打开笼门,鸟才能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邀翔。
打开笼门的人,又在哪里呢?
只有那些也想捉住这只鸟,关进另一只笼子中的人。
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岂非可笑、可悲、可叹?
一夜无眠。
今天竹器店还开门不开门呢?高欢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开门。
开门做做生意,总比闷在家里发愁强得多。至少,看看那些陌生的、不太陌生的主顾们的笑容,和他们讨价还价,说说笑笑,总还可以享受到一种自由的感觉。
今天的生意非常冷清。
昨晚发生在这里的血腥厮杀,附近的居民不可能没有耳闻。所以邻居们绝少打从竹器店门前经过。
将近午时,终于有人上门了。
又是“故人。”
一个腋下夹着一把伞的灰袍僧人慢腾腾地从定慧院方向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刚从定慧院长老那里讲经谈禅出来。
从另一方向过来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眉毛胡子都已快全白了,精神头倒还好得很,身板也挺得笔直。
他的右手中,拄着支藜杖。
带伞的僧人当然就是伞僧,而拄着藜杖的老人只可能是阮员外。
铁剑堡的三位客卿,已经全都来了。
韦沧海会不会也来了?铁剑堡的其他好手是不是也来了?
如果铁剑堡的大队人马都已到了,紫阳洞的精英是否也已全部赶来了?
杜怀庆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杜怀庆没有动作。
竹器店对面开着家酱菜店,酱菜店的店名是“方山子”,主人老方和高欢平时很说得来。
据老方说,他的祖先就是北宋时与苏东坡为挚友的陈季常,后来陈季常抛弃了在洛阳的奢华生活,举家隐居于黄州歧亭,出没于光、黄之间,号为“方山子”。陈季常的后代中有一支就以“方”为姓了。
老方的话到底确不确,没人知道,高欢也不怎么敢相信。
黄州一带,名人胜迹甚多,做生意的人和古人挂点边,以图做点“风雅生意”,也是有的。
不过,高欢倒是真读过东坡居士的《方山子传》,知道这位方山子少时“使剑好酒,用财如粪土”,曾与苏武“马上论用兵及古今成败,自谓一时豪士”,而且“家在洛阳,园宅壮丽,与公候等,河北有田。岁得帛千匹,亦足以富乐”。由这位酱菜老方叙述看,倒也真可能和方山子有点渊源。
只不过这位做酱菜生意的老方除了会记账外,识不了几个大宇。如果他真是名土陈季常的后人,那就太辱没家声了。
老方不仅识不了几个字,做生意的本领好像也不太高明,比起他的祖先实难当”精悍之色,犹见于眉间”之评。
这不,杜怀庆很轻巧地就获得了老方的信任,成了老方的合伙人,杜怀庆投了二百两银子的本钱,就可以整天优哉悠哉地坐在门日晒太阳,每年拿一半的红利。
杜怀庆带来的十二名大汉,也都成了附近的酱菜园。
客栈、杂货店中的伙计,团团围住高欢的竹器店。
伞僧和黎杖员外一出现,躺在竹椅上享受秋阳的杜怀庆眼睛就睁开了。
他看了着伞僧,又看了看黎杖员外,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什么动作。
他又闭上了眼睛,继续享受属于他的那份不多的阳光。
相反,倒是其他五六个高欢不认识的人正在慢慢靠向伞僧和黎杖员外。
这些人好像都是些游人、行人,他们显得漫不经心。
但高欢能看得出,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人。
伞僧夹着伞,垂目规规矩矩地走着路,对迫近他的人似乎根本就没反应。
但当有三个道人拦住他的去路时,伞僧还是抬起了头,很平静地合十道:“各位道长,何故拦路?”
三个道人中有一个低声道:“这里没你们铁剑堡的事,大师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伞僧仍然很平静:“贫僧自走自路,道长的话,贫僧不懂。”
那道人冷笑道:“韦沧海身负重创,命在旦夕,铁剑堡土崩瓦解,已不过是指日可待之事。大师是个明白人,何苦再为他人卖命?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伞僧淡淡道:“道长又焉知贫僧不是为自己打算呢?”
那道人面上变色:“这么说,大师是一定要和我们作对了?”
伞僧有意无意瞟了瞟杜怀庆那边,微笑道:“贫僧既已决意离开铁剑堡,就已不过是闲云野鹤,区区一个带伞的和尚,又哪里是华山剑派掌门人灵岫道长的对手?真正要和道长作对的,只怕另有其人吧?”
杜怀庆还是躺着没动,灵岫道人的脸变得更难看了。
“这个不劳大师挂心,本门自有降妖荡魔的能耐和决心。”
伞僧合什道:“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