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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一溜烟走了。
“这丫头!”端木鹰扬苦笑着自语。
三天易过,第四天一早,六人启程前往辰州。
辰州端木鹰扬有产业,供奔走的人不但旦已将行囊准备停当,且连六人进入四川的路引也准备好了。
他们预定的行程,是先进入贵州,北入四川,直超里松潘卫,便可进入西番地境。
路引只能申请到成都,松潘卫是边境,是不许进入的。
反正他们不在乎路引,只不过有了路引,可以减少沿途的麻烦而且。进入松潘卫,如被官府抓住,有死无生,通番的罪名是杀头,他们不在乎。
本来,他们可从大江乘船入川,但乘船太慢,追人岂能耽搁,只好走贵州,多辛苦自己的两条腿了。
到了松潘卫附近,已是十月杪,松潘高原已是罡风厉号,雪季将临的时节了。
松潘卫,原由松州与潘州合并而得名,目前也不称卫,称松潘等处军民指挥使司。
这两州之间,相距四百八十余里,番夷杂处,部落散布其间,猛兽横行,人烟稀少,汉人几若凤毛麟角,极为罕见,即使有,也是些不怕杀头的亡命之徒。
过了茂州,沿氓江上行,已是人烟罕见了。
六人戴月披霜,每天以一百五十里的脚程赶路。他们已改穿冬装,兵刃用布囊盛着,日用必需品放在百宝大革囊中,背上背了衣服和日用品。在成都,他们已准备好各项物品,背在身上相当辛苦。
目前。他们已不是武林人物,而是走私贩子,运出国境的私货是茶叶。那时,以茶易番货是官营的,由茶马司经营,以茶易番马,严禁私茶出境,缉获一律杀头。
蒙人与番人口味不同,需茶各异。蒙人喜汉中茶,番人嗜川茶及湖(湖南)茶。
汉茶味甘而薄,湖茶味苦,刺口破腹,而且假茶甚多。贩私茶的人如果不知门路,保证赔老本。
在四川,查得最紧的地方,有松潘、碉、黎州、雅州、河州(陕)及临洮(陕)。
官价易马量是上马易茶一百二十斤,中马七十斤,驹五十斤。番人如不愿交易,没有茶喝便会叫苦连天,肚子的乳酪消化不良,甚至可以致命。因此,以茶制戎秋的政策,沿袭唐宋,明朝管制尤严。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番人改向走私贩子购茶叶,马便不入中原。走私贩子的茶叶,不换马,换红缨、毡衫、胡椒、蜡、宝石等等。在西番,只有茶叶私贩可深入不毛,番人对这些走私客最客气,最欢迎。
早些年,由于走私客甚多,有庞大势力的走私集团与官府勾结,狼狈为奸,从内地私运大批湖茶出境,与西番接壤的地方尚无甚影响,陕西与蒙境接壤处却茶价大跌。
蒙人也不希望马匹被大明的官兵所用,大漠地带没有马匹,作战能力自然减弱,因此只用其他货质及劫掳而来的子女金珠交换茶叶,茶价竟落至上马易茶一千八百斤。同时,上马到了官府手中,这些贪官污吏便将民间的赢马充数,上马人了私囊,赢马交与军方,以致军中无马可用,无法与蒙兵决战,万里边墙处处烽火,遍地狼烟。
六人由柴哲领先,分为三起,相距百十步,小心翼翼沿官道上行,第二起三个人,古灵、杜珍娘、端木长风。第三起是文天霸、白永安,负责断后。
官道沿氓江左岸上行,左面是滚滚奔流的氓江,右面是险峻插天的九顶山。这儿已是夷境,州北三十里便是水草坪巡检土司和沙坝安抚司,中间是魏磨关巡检司,把守住这一带路面,插翅亦难以飞越。
六人都不曾到过边荒地区,这一带的地形十分陌生。柴哲在这月余闯荡时日中,获得不少经验,他在成都府已将到松潘卫的路径概略地打听得差不多了,官道只有一条,不可能迷途,唯一可虑处便是怕官兵阻拦。
从茂州至松潘,关卡百数十处,处处都是险要,确是讨厌。
他领先而行,已经是巳牌初,虽是红日当头,依然寒意甚浓。他穿的是左任夹衫,手挟裹了长剑的布卷,背着包裹,头缠白巾,远远看去,有点像土著夷人,
距魏磨关尚有七八里,官道绕过一座山嘴,山嘴松柏参天。远远地,便看到山嘴上有人走动,砍木的声音杂乱,人声鼎沸。他心中一怔,人多最糟糕,而且不知是些什么人,有防范的必要。他这时已不是什么正当良民百姓,而是没有身份,带了十余斤茶叶做幌子的贩茶私枭,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意外。
他立即用小石在路上写道:“稍后,探明后进。”这是留给后一拨人看的,写完,仍向前走。
山嘴的临江一面,堆放着十余株长有五丈,粗可两人合围的冷杉。
一条放木小径,直通向群山深处,数十名夷人,正在砍削一些山藤和伐下路旁的树木,建造塔木屋的木排。五六个公人打扮的吏役正不时指挥夷人搭建。
他心中一宽,自语道:““原来是官府派来采木的人,不碍事。”
他留下可以续进的暗号,大踏步向前走去。众人都在赶工,谁也没注意路上的行旅。
接近至十余丈,突听到前面传出一声怪叫,一名公役将一名夷人踢倒在地,破口大骂道:“该死的番子,叫你捆牢靠些,你就粗手粗脚乱搞,藤枝碰上了我的脸,你还敢用番语骂我?”
被踢倒的番人约的三十上下,粗壮结实,深目突颧,留着短八字胡,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如丘。
而那位公役生得五短身材,貌不惊人,出其不意出脚袭击,居然将健壮如牛的番人踢翻了。
人声倏静,所有的人皆停下手中活计,向出事处注视。所有的夷人,皆怒目而视,可是却不敢走近排解。
被踢倒的番人狼狈地爬起,抑制着满腔怒火,用相当流利的汉语说:“我已经告诉你请你走开的,并没有碰伤你,何必踢我?未免太不讲理。”
话刚落,过来一名提着皮鞭的公役,手起始落,“叭”一声暴响,迅疾地一鞭抽在番人的背腰上,拖着鞭怒吼道:“你这厮还敢回嘴?值得太爷火起,再抽你一顿皮鞭,你就会服贴了。滚回去做工。”
柴哲已经走近,心中直叹气,大事在身,他不敢上前排解,只好装作未见,大踏步而过。
也许是番人平时受够窝囊气,这一记皮鞭抽得不轻,抽得失去理智,野性大发,一声怒吼,奋身飞扑,莽牛头冲势奇猛,“蓬”一声大震,将执皮鞭的人撞倒在地,两人都倒了。
两名公役从路旁抢到,两人都带了刀,急冲而上,其中之一拔刀怒吼:“这还了得?该死的东西。”
声出刀出,一刀背敲在压住执鞭公役的番人背骨上。
番人“哎”一声大叫,手脚一软。
“捆上,吊起他来抽他一顿皮鞭。”另一名公役叫。其余的番人一阵骚动,向前逼近
在河边监工的三名公役一看不对劲,赶忙拔刀赶到,三面一分,同声大吼:“你们不想活了?散开。”柴哲被夹在中间,进退失据。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一紧。
番人们有些抓住柴刀,有些捞起树枝做棍棒。有些提着大斧,三十几个人蠢然欲动。但被吼声所摄,脚下迟疑。
两名公役取来了藤条,捆猪似的将番人的手脚捆上,七手八脚就在路旁的树权上将人吊起。
被撞翻的公役抓紧皮鞭,咬牙切齿地怒吼:“该死的东酉,今天不抽你个半死,我陈芳就不是人。”
“叭叭叭!”鞭声震耳,番人的狂叫声凄厉无比。
其余的番人再次开始骚动,一名公役大喝道:“谁都不许走开,看看这家伙受罚,这就是顽强不驯的结果。打完了,押回关中处治,叫你们的土司前来领人。只有一个人敢动,那是柴哲。他是局外人,要赶快离开是非地。
一名公役迎面拦住,叱道:“你也不许走。”
他正想发作,却又忍住了,低声下气地说:“公爷,小的是汉人,是过路的。”
公役怪眼一翻,冷笑道:“你这厮长得清清秀秀,明明是汉羌杂种。衣着很像竹木坎孙家的人。告诉你,即使你穿了咱们的衣著,仍然是杂种。竹木坎孙家也是桀骜不驯的人,你可以留下来看看,回去告诉你们的孙土司,他可以向魏磨关的人撒野,对府城的长官必须服服贴贴。水草坪的人太爷们敢打,你竹木坎的人如不驯服,太爷同样对付你们。这叫做杀鸡儆猴,你好好看着。”
柴哲莫名其妙,但听对方的口气,显然这班公役是来自府城的人,可能是府大人奉到京师二部衙门的公文,在这一带采木。番人野性难驯,这班公役作威作福不太如意,藉机衔恨报复,并非偶发事故哩!
他无端卷入是非中,实不甘心,到底年轻气盛,两句“杂种”骂得他气往上冲,登时脸色一变,不假思索地说:“公爷口下留德好不好?小可确是汉人,不认识什么竹木坎孙家。对不起,小可要赶路呢。”
公役阴阳怪气地问:“你不是竹人坎孙家的人?”这一带直至松潘卫,番人虽未完全汉化,但姓名大多已改了汉姓。竹木坎有八十余户,姓孙。水草坪和沙坝安抚司,姓苏牟托,姓温。陇木,姓何。岳希,姓绅。由于汉番杂处,少不了互通婚媾,所生的子女,大都长得清秀,一看便知是汉番,或称二番子,缺德的人骂他们是杂种。汉化愈久,二番子愈多,并不稀奇。
“不是。”柴哲简捷地回答。
“你不是杂种?”
柴哲忍无可忍,无名火起,顿忘利害,虎目彪圆,正待发作。公役得理不让人,加上两句道:“你不服气?你想不要命么?”
重任在身,柴哲不得不忍下来,怒声道:“小可是过路的。”
“由何处来?”
“茂州。
“往何处去?”
“松潘。
糟了,茂州属成都府,距松潘远着呢,普通路引不生效用,需要军方的特别放行路引。公役把车一伸说:“要往松潘,身份必定不等闲,拿路引来,我要查查你的身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祸来了,躲不掉只好放手干。柴哲冷哼一声,说:“你还不配。”
皮鞭在暴响,番人的叫号声惊天动地,所有的目光,全放在鞭打番人的一面,忽略了柴哲这一面的纠纷。
公役久处公门,目光犀利,熟悉官场积习,一听柴哲的语气,便知不是官府中人,不怕柴哲吓唬,阴笑道:“你想唬人?哼!少在太爷面前要花枪。如果你不是孙家的人,定然是奸细,官司你打定了。”
“你真要看路引?”柴哲笑问。
“大爷不是说来好听的。”
“好,给你”
“拿来。”公役伸手叫。
柴哲右手一翻,便扣住公役的手腕,左脚绊出顺手翻扭向后带。
“哎呀!”公役狂叫一声,扭身趴倒在地。
柴哲一不做二不休,一脚踏住公役的背心,手向上抬,“克”一声响,公役的左臂断了,背心被踏,叫不出来啦。
人群大乱,两名公役狂风似的冲到,吼声如雷:“该死的东西!你要造反?”
柴哲丢下公役,俯身抬起两枚小石,喝声“打”!向后便扔,去势如电。
奔来的两名公役骤不及防,听到喝声小石已到,不偏不倚正中胸中正的鸠尾大穴,立被击昏,“蓬蓬”两声大震,几乎同时冲倒在地,沙石滚滚,直滑至柴哲身后方行止住,无法动弹。
柴哲转身抬起滑至脚下的一把腰刀,喝道:“谁不要命,快来。”
七名公役倒了三个,其他四人吓了个胆裂魂飞,撒腿向南狂奔。
南面山角抢出三个凶神,那是古灵、端木长风、杜珍娘,都是心狠手辣的人。
三人大踏步迎上,四名公役还不知大祸临头,毫无戒心地狂奔而至。
古灵手点一根浑铁蛇纹杖,突然一声沉喝,杖影闪处,先奔到的两名公役一声不吭,仍向前冲过,古灵的叱喝声似沉雷:“丢他们下江。”
声落,两名冲过的公役突然仆倒,恰被端木长风和杜珍娘接住。原来两人的喉部,已被蛇纹杖洞穿,喉碎颈断,活不成了。
后面的两名公役大惊,扭头转向北逃。
古灵一声长笑,一闪即至:“噗”一声一杖敲在落后的一名公役的脑门上,飞步超越,赶上了最后一名公役,叫道:“你也留下命来。”
公役转向河滩逃,想跳河逃命,但已来不及了,古灵紧蹑在他身后,等他向下跳的瞬间,一杖掏出,胸背洞穿,“噗通”两声水响,公役落水,浪花一卷,人影急沉。
端木长风和社珍娘泰然地拖了三具尸体,走到江边信手一丢,像是丢下两颗石子,毫不动容。
古灵走近柴哲,笑道:“灭口,哥儿怎地还不动手将他们丢下江去?”
三个公役皆被击昏,柴哲正想将他们弄醒呢,听古灵发话要将他们丢入江中,不由心中一震,赶忙说:“灵老,怎可丢他们入江?”
“为何不可?”古灵仍然含笑问。
“他们罪不致死哪!”
“胡说!你不要他们的命,他们可要砍你的头,这些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