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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略了树林的西端,那儿也有不少个脚印。林广约两里地,事实上他也不可能到西端察看。
沿途不时可发现结成冰的血迹,一滴滴极为触目。
接近了山区,暮色苍茫中,他看到前面山坡下的树林前,有一个番人的身影。
接近至半里外,他眼尖,暗叫道:“是尼牙木错山丹。”
山丹站在林前,不住向南面的谷口凝望。
“好家伙!那一脚居然没把他踢伤。”他心中暗叫。
番人皮粗肉厚,他那一脚又脚下留情,山丹没受伤,并非奇事。
山丹偶然转过头来,也看到他了,在雪地上牵了一匹坐骑,不可能逃过别人的眼下。他也不想回避,向山坡走去。
山丹首先便认出他的装束,惶然地拔刀戒备。
他不介意地笑笑,用番语道:“不用怕,我不会杀你,他两人呢?地下有这许多脚印,是怎么一回事?”
山丹有自知之明,柴哲真要动手,抗拒也没有用,心中一宽,说;“我们碰上了六个汉人,陶汉客几乎被他们的飞刀击中。六个汉人不问情由,突然抢出行凶。双方动手相搏,陶汉客剑伤两个汉人,追入谷中去了,叫我在外面等。”
“有多久了?”
“很久了。”
柴哲向林中走,说:“找一处地方躲一躲,你替我看住坐骑,我进去看看。”
山丹不敢不遵,接过坐骑说:“这一带从来没有人居住,怎么住有汉人?奇怪。”
两人在背风处停下来,柴哲安顿好马匹,要山丹静心等候,然后回到原处,循足迹向谷内急赶。
他看到谷口除了五岳狂客追人所留下的足迹外,从西北角出入谷的脚印甚多,相当凌乱,无法分辨到底有多少人从西北面出人,显然那是出入谷的孔道,谷中经常有人出人。
山谷蜿蜒而入,两旁的山脚犬牙交错,地势逐渐上升,松林反而渐形稀疏。进入五六里,天色已经尽黑,雪光朦胧,视界已经不能及远。
雪地上的足迹,已无法分辨五岳狂客的脚印了,足迹凌乱,有出有入,已成了二条沟形的小路,可知出人的人数不算少。
他沿着走出来的小径趱赶,没有坐骑反而无拘无束,轻松得多。
正走间,突听到前面山脚转角处传来一声干咳,清晰人耳,没有怒吼的罡风,听得十分真切,声源约在十余丈外,传自转角处的树林。
他本能地向下一伏,先隐起身形,凝神注意动静,倾听一切可疑的声息。
久久,他听到有轻微的踏雪声息,有点像蛇游过短草地的声浪,轻得几乎令人难觉。他心中一怔,忖道:“咦!是拖物的声音,会不会是野兽拖着猎物走动?”
刚才所听到的声音,分明是有人干咳,怎么又变成野兽拖猎物?未免有点古怪。
他突然向侧方一闪,展开踏雪无痕轻功,掠出五六丈外,一提真气,再远飘三丈。十丈内,没留下足迹,他的轻功已足骇人听闻。
他的造诣只能及十丈,十丈外便不能不留下足迹了,好在已离开小径,不怕留下形迹,便悄然向先前响声传来处掩去。
拖物的声息早已停止,转过山脚,赫然发现斜坡的积雪中,有重物被拖走的痕迹。此外,有几个人的脚印向南延伸,拖动的痕迹却是往西走的。
“咦!怪事!”他情不自禁地低叫。
只有两条拖动的怪印,没有其他的痕迹,拖痕仅有三丈长短,随即消失。他已看出那可能是两个靴子所留下的拖动痕迹,显然是一个人被什么不留痕迹的怪物所拖走了。
“难道这儿果真有妖物不成?”他想。
他想沿拖痕消逝的方向一看究竟,却又被南面的突然出现的景物所吸引,引开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点朦胧的火光,微弱得像是天际的星星。等他定神细看,火光却又消失不见了。
他心中一动,向火光现隐处掠去。
假使他沿拖痕消失的方向搜寻,将可发现不远处的人迹,甚至发现潜伏在那儿的几个白裘人。有几个隐藏着的眼睛,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雪地上不可能不留下踪迹,艺业再高明的人,也不可能长期使用踏雪无痕轻功,因此追踪毫无困难,用不着衔尾钉梢。他走后不久,几个白影便沿着他留下的足迹,追踪而去。
首先,他希望找到一两个人探出情势,不然等于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危险可知。因此,他特别提高普觉,小心翼翼向内探。避开了小径,他从右面的山脚绕走,逐步探索。
火光重现,就在前面的山坡中,一闪而没,相距不远。
他目力极佳,终于看清了火光发自一座帐篷,有人从帐门出入,因此有火光外泄,随帐门的开合而明灭。
接近至三二十丈外,方发现山崖下的背风处,有两座蒙古包,而不是番人的黑羊皮帐。
两座蒙古包相距约五丈左右,四周有被砍倒的树。帐门前,各有一名穿羔皮祆的人把守。两人彼此走动着,交换方位,活动着可驱除寒气。雪地冰天中守哨,是不宜站立不动的,冷得受不了,不走动不行。
他潜伏不动,心说:“但不知这些是什么人,得弄一个来问问。”
在欺近深入之前,必须先在四周踩探一番,摸清地势,决定进出路线,不能大意。他先从右面绕出,先接近山崖。山崖距蒙古包约有六七丈,一无遮掩。
他贴近崖根,接近前面的崖角。上次他追梭宗僧格,被藏在雪下的人暗袭,中了云姑娘一枚透骨毒针,做了俘虏。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对高低不平的积雪,深怀戒心。
到了崔角,他低头用脚先在雪中轻探。
蓦地,头顶积雪簌簌而下。大意的人,对上面落下的积雪并不在意,倾斜的山崖积雪下坠,乃是极平常的事,何用大惊小怪?
他为人机警,身临险地,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征候,对每一轻微的响动声息皆全神提防。
他向山壁一贴,同时抬头。
这瞬间,头顶劲风压体,一个黑影带着积雪,从丈余高的崖顶急速下降。
他不假思索,本能地向下一挫,向侧一闪,反掌便劈,用上了八成真力。
怪!下扑的黑影并不发声传普,双脚疾攻他的头部,不理会他的掌,要以两脚换一掌。拼个两败俱伤。
他临时变招,改掌为扣,闪电似的扣住了踢来的靴子,身形向侧倒,向下~带。
“蓬!”两人都倒了。
他抓住靴子的右手一扭,左手扣住了对方的腿弯,真力倏发,黑影立即翻不过来,腿已被扭转制住了。
他翻转身躯,低喝道:“不许叫唤。”
黑影已动弹不得,痛得浑身发抖。
他屈肘挺起上身,突然低叫:“咦!是你?唐壁吗?”
“你……”黑影也低叫。
他松劲放手,低声问:“你怎么躲在上面向我袭击?”
“你是白天制了我穴道的人?”
“正是。我丢了三匹坐骑,只好往回走。在路上看到有足迹,看出你们和六个人动手冲突,一时好奇,跟来看个究竟。喂!那六个人呢?”
唐壁坐起揉动着腿,叹口气说道:“咱们受到六个人的袭击,被他们诱人谷中,家师叔受到二十余人围攻,力尽被擒。我脚下慢,循踪追到时已抢救不及,被八个人狂追,我进入谷底藏身,天黑回来设法救人。那两个警哨精明得紧,难以接近,我在此地待机,还以为你是他们的人呢。”
“他们是谁?”
“我怎知道?反正都是汉人,八成儿不是什么好路数。”
只要不是古灵一行六人,柴哲便不愿多事,整了整皮袄说:“你一个人行吗?我看,你还是远走高飞大吉大利。”
“不行,家师叔……”
“哼!你师叔并不关心你的死活,你自己也无法救人。连今师叔都力尽被擒,你更不用枉费心机了。”
“你……”
“我才不管你们的闲事哩!”
“请助我一臂之力好不?我……”
“哼!你的话说得真妙。你师叔是六扇门中的鹰爪,要在日后将我以偷越国境的罪名法办,我反倒去救他,日后让他抓我去杀头吗?老弟,我不乘机杀你们永除后患,已是大仁大义的了,还会救你们?见你的大头鬼!去另请高明吧,在下爱莫能助。”
唐壁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有能力帮助他的人,像是溺水的人捞住了一块木板,岂肯轻易放弃?焦急地说道:“兄台,家师叔乃是侠义门人,你……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见死不救,于心何忍?”
“你简直昏了头,我刚才的话,难道你没听清楚?”
“你……”
“我救了他,日后我可能反而死在他手上,我能救他吗?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我可没有这种菩萨心肠,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大过份了吗?”
“家师叔说的是气头上话,日后他未必真找你的麻烦……”
“可借你不是他。同时,你也没摸清令师叔的性格和为人,他这人眼神阴险,气量狭小不能容物,性格骄傲刚愎,睚毗必报,面呈豪迈,心怀小人,只知有己,从不为别人打算。他这种人很可怕,我可不愿自寻烦恼。”
“兄台,你……你说得太……太过严重了些……”
“不是我说得严重,而是实情。你口中否认了我的话,其实心中却深以为然……”
“不!你……”
“我问你,你敢替他向在下作任何口头上的承诺吗?”
“兄台的意思是指……”
“譬如说,我救了他,你敢担保他日后不找在下的麻烦,不过问在下的事吗?”
“这……我……我只能尽其在我……”
“这证明了你心中有所顾忌。同时,也可看出你年纪轻,仍然有一颗赤子之心,不愿味着良心向我保证,恐怕日后办不到问心有愧,算了吧,你自己去办事,在下走了。”
唐壁长叹一声,绝望地自语道:“看来,我只有作孤注一掷的打算了。”
“明知力所不逮,枉死无益,你不打算走?”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咱们到西番缉凶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师叔被擒,凶多吉少,我身为晚辈贪生怕死逃走,有何面目再偷生人世?兄台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唐壁悲壮地说完,伏身一纵,远出丈外,绕向帐篷的地后方,迳自走了。
柴哲怔怔地站在崖下,心潮起伏。他心中在天人交战。想离开却又脚下迟疑。
“我……我能撒手不管吗?”他自问。
权衡利害,他必须撒手不管,他不能做这种愚昧的事。不人为己,天诛地灭,他决不能管这档子事。
他正想举步离开,却又心中暗叫:“我能丢下这视死如归的善良好孩子不管吗?”
敌情不明,而且五岳狂客又是追捕他的人,按理,他再愚昧,也不会为这件事轻生涉险。
他一咬牙,由原路急急撤走。
远出三十丈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叱喝声如雷,呐喊声乍起。
他转身看去,雪光朦胧中,他看到人影杂乱,兵刃的反光人目。显然,唐壁已身陷重围。
“糟了!这小娃娃完蛋了。”他脱口低叫。
只乱了片刻,有人叫:“捆上!等会儿把他们冻成冰柱。”
“被抓住了。”他叹息着说。
五岳狂客师叔侄被擒,可以说,那些人替柴哲除去了后患,柴哲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反而心情沉重,垂头丧气地徐徐举步向谷外走。
后面不远处,几双怪眼毫不放松地监视着他,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却一无所知。
走了三二十步,他突然一咬牙,倏然转身,毫不迟疑地将剑改系在背上,向帐篷的方向急奔。
那些隐藏着追踪的人,共有六名之多,其中之一摇摇头,向同伴笑道:“真蠢!但却是大丈夫的行径,可敬可佩。”
柴哲从帐篷的左面抄出,接近了左后方,面对近十丈一无遮掩的雪地,感到心中为难,真不好接近哩!
他全神留意两个警哨的举动,等候机会。
蒙古包中有隐隐人语声传出,听不真切,问或传出一两声叫号,传自左面的帐篷,像是唐壁的叫声,很可能小家伙正在受刑。
他开始摸清警哨的巡走方位,利用两人会合交谈的片刻,贴地滑进三丈,立即伏倒在雪中藏身。
整整耗掉半个时辰,他终于接近了右面的帐篷而未被警哨发现。
他藏身在帐篷的侧后方,准备向左面的帐篷接近。
真不巧,两个警咱这时全到了这座帐篷,不再走动了。
“除了搏杀两个警哨之外,别无他途。”他想。
搏杀警哨风险太大,稍一大意便会惊醒帐内的人,功败垂成,救人的希望将成泡影。蒙古包可容纳三四十个人,里面到底住了多少人,他一无所知。唐壁在片刻间被擒,五岳狂客也被人活捉,可知这些人中,定然有可怕的高手在内,他必须小心谨慎。
他正想用铁翎箭发动袭击,尚未有所举动,却听帐前的一名警哨向同伴说:“叔怡兄,你认为郑前辈今晚能赶来吗?”
叔怡兄活动着双手,骨节格勒勒怪响,笑道:“他会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