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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龙蛇-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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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半天行程,只要脚下加快些,至迟明日便可赶上了。雪地中追踪,对方以坐骑代步,风雪已止,追踪毫不费力,步行也不见得比坐骑慢,一两天追上决无问题。

已牌左右,进入了丛山,古林蔽天,不辨方向。

地下蹄痕宛然,柴哲不住审视道:“看蹄痕风化的情景猜测,他们在前面不远了!”

端木长风大喜过望说:“咱们赶两步,准备丢弃行囊。”

柴哲反而将背囊紧了紧,笑道:“我不丢,谁丢谁倒霉,这一带没有番人,食住困难,丢了行囊便有罪可受了。”

“遇上了再丢并未为晚。”古灵折衷地说。

近午山分,到达一座稍高山下,山顶附近,雪白的积雪坚冰中,不时可看到露出的黑色岩石,山下似乎有一条小河,怪的是小河居然未被冰封,不时可以从冰折处看到温湿的流水,小河北流里余,汇人古尔板索马河。

蹄迹向南一折,沿小河南行。

“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向南走了。”端木长风叫。

柴哲转用番语向梭宗僧格询问,梭宗僧格不住看四周山峰的形势,迟疑地说:“我记不起来,哈!可能是喀喇答尔罕山,那山上不是有不少黑石么?”

“山南可到什么地方?”

“南面没有去处,百余里外全是高人青天的山,除了鬼怪神佛之外,人兽绝迹。”

柴哲将话向众人转译,端木长风说:“他们不见得非到星宿海不可,往南走可能另有投靠处也未可知,走!循蹄迹遍绝错不了。”

追了五六里,柴哲讶然叫:“咱们上当了,他们不走这条路。”

“你怎么啦!看不见地下的蹄迹了?很清晰嘛!是不是眼睛有毛病?”端木长风指着雪地上凌乱的蹄痕。

沿途,文天霸、白永安、杜珍娘三个人始终提不起劲,闭上嘴不与任何人交谈,懒洋洋地在后面跟着走。

白永安吁出一口长气,无精打采地接口道:“柴老弟的眼睛,比任何人都锐利雪亮。他说那些人不走这条路,那些人必定不走这条路,错不了。他说咱们上当,咱们决不会占便宜。”

“蹄痕不对,深浅及步度有异,马上没驮有人或包裹,是空骑。”柴哲加以解释。

在西番,任何坐骑都是没有鞍的,只有乌蓝芒奈山的坐骑不同,山寨的人从中原带来了马鞍。丢弃坐骑是常事,用不着卸下鞍辔带着走。

端木长风一惊,叫:“真的?那……”

“咱们往回走,也许可找出脚印。”柴哲建议。

端木长风一咬牙说:“不!再赶一程看看。”

再追三两里,果然不错,前面树林深处,十余匹栗色马散落在各处游荡,根本没有人影。

“不必再走近去看了。”柴哲说。

“他们用疑兵之计,可能人就潜伏在附近。”端木长风说。

“他们必定只派一个人将坐骑领来,不然无主坐骑是不会走直线的,也不会走七八里才停住。正主儿不追,追一个领坐骑的人有何用处?他们确是用疑兵之计,不然就不会故意透露离开的消息,咱们不能上当。”柴哲加以劝阻。

眼看成功在望,端木长风怎肯听劝告?自大的老毛病又犯了;断然地说:“这是唯一的线索,岂可轻易放过?咱们……”

“咱们回头找足迹……”柴哲急急地说。

“不!走!”端木长风坚决地发令。

附近没有人,只找到一个人留下的靴印,那人绕山南而过,由靴印可看出这人是用轻功逃走的。

端木长风固执地下令,循迹狂追。

柴哲搀扶着梭宗僧格,展开陆地飞腾术紧跟。

靴印进人山南的乱山密林,向南一折,进入一座山谷。山谷碗蜒,两旁全是不太高的小山冈,谷道四通八达,古林参天,树上挂满了冰棱,行走其间必须小心碰撞,视界仅可及半里左右,便被树林所掩。

进入山谷五六里,两侧的小山逐渐变形,千变万化显得奇形怪状,谷道渐狭。两旁的山如猿蹲,如虎踞、如墨、如屏。风化了的崖壁,可看到奇形怪状的冲积层。上面的冰雪堆在得巧夺天工,气魄雄浑,瑰丽夺目,形成无数玉宇琼楼,令人大叹观止,几如置身幻境。

雪地上的靴印宛然,但已可看出这人正以平常的脚程,轻快地循谷直入。

“不能再进了,咱们可能因小失大,为了追这家伙,逃掉了正主儿,得不偿失哩!”柴哲急走两步低叫。

“抓住这家伙,还怕逼不出他们下落?”端木长风说。

“不见得。能跟他们前来的人,必定是不怕死,够义气的朋友,即使被擒,也会宁死不屈的。再说,是否能活擒逼供,恐怕……”

“少废话了,走!”端木长风沉叱,故态复萌。

“轻声些。”柴哲焦急地低叫。

“你不愿意听?”端木长风声色俱厉地问。

“不是不愿听,而是不可大声说话,晴了好几天,积雪积压成冰,变动加剧,大声说话,随时有引起雪崩之虞……”

“鬼话!闭上你的嘴。”端木长风不悦地叫,扭头再追。

“老弟,少说两句好不?”白永安语中带刺地说。

“性命攸关,岂能不说?好,算了。”柴哲无可奈何地说。

前面形成一段狭长的谷道,山势渐高,也愈来愈雄奇,岭岭峭峻的山崖,不时伸出三两株奇形怪状,积满冰雪的冷松,像是山魁般作势下扑。

到达这儿的人,心情开朗的人感到耳目一新,身心舒畅,深叹大自然造物之奇,感慨自身的渺小,抛却尘俗的烦扰,被雄奇的美景所沉醉。但心怀恐惧的人,却似乎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似乎山崖正向下压,山魁鬼怪将择人而噬,如临大劫,如人死域。

正走间,古灵突然用手向前一指,讶然低叫:“瞧,那是什么?”

前面的崖壁上,横刻了一副符录形的图案,高约尺余,长有近丈,相距三四十丈,仍然看得真切。

梭宗僧格突然浑身发抖,目露惧色,悚然后退。

柴哲挽住他,低声说:“不要怕,我们不信世间具有鬼神。”

“他怎么啦?”古灵问。

“他被壁上的字吓着了。”柴哲答。

“那是字?”

“是的,是唐古特文。”

“写的是什么?”

“这……”

“说来听听,老弟。”白永安凛然地问,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柴哲淡淡一笑,镇静地说:“以汉文译出,意思是魔神之都,死亡之谷。很可能是某一位僧人,在十多年前刻下的字,警告后来的人不可进入。”

端木长风笑道:“那家伙明知咱们有人通晓番文,所以利用这死亡之谷脱身,让咱们知难而退,不敢迫他。笑话!他不怕死亡,难道我们会怕?他真是愚笨得可笑极了,追!”

说追便追,领先便走。

深入两里地,突见前面的山崖顶端,一面破幡迎风招展,幡色已变成灰色,像一束破布条。

崖下,一个番装的人,正一步步向里走,着背影相当魁梧,手挟一把已扣上弦的弓,背负一袋箭。

“是使用鹰翎箭暗算我的人。”柴哲叱喝,相距半里地,他仍可认出箭的形状,和那人相当熟悉的背影。

端木长风和古灵双双抢出,发腿狂追。

“小心他的箭。”柴哲低叫。

那人倏然转身,仰天狂笑,声如雷鸣,低沉而间歇发声,直薄耳膜。

两崖的冰雪簌簌而落,着地有声。

柴哲大吃一惊,低喝道:“快!躲向左面的崖根,快退回来。”

“哈哈哈哈……”笑声听来极为刺耳。

追出十丈外的古灵和端木长风,毫无顾忌地急追。

那人向右一跃两丈,突然消失在崖角后面。接着,一声震天长啸破空而至。

天在动,地在摇,地底似乎隆隆发声,山上的坚冰开始滑动,磨盘大的碎块开始先堕,接着似乎整座山都开始下滑,声势之雄,令人动魄惊心,排山倒海似的,委实骇人听闻,不由人不心胆惧裂。

只片刻间,谷道积雪两丈余,如果被埋葬在内,任何人也休想活命。

总算柴哲机警,天无绝人之路,所躲的崖根上端像悬崖般凌空伸出,上面的冰雪砸不到,更有丈余高的一段斜壁,恰好让他们向上爬升。

在柴哲急叫示警时,追出的古灵总算不糊涂,不像端木长风般将柴哲的警告完全置之不理,刚扭头想发问,第一块碎冰雪“噗”一声落在他的肩上,几乎将他击倒。

古灵大吃一惊,一把抓住端木长风,向左后方急退。刚抢人崖下,天动地摇的冰雪已接蹈而至,凌空下堕,声如沉雷,生死间不容发,危极险极。

等雪崩停止,端木长风脸色灰败,保然地说:“好险!两世为人。雪怎么会崩下的?真是奇闻,快!我们过去看看那家伙是死是活。”

柴哲摇头苦笑说:“他怎会?这一带他必定十分熟悉,故意引诱咱们进入,用啸声引起雪崩,要将我们活埋在内,他自己必已先找好安全的地方,怎肯陪咱们去见阎王?这家伙八成儿是久住索克图,被谢金两人引走的人,而且曾在这一带久居,所以地形极熟,还不知他到底想引咱们到何处去,前面可能更为凶险,不然就不会称为死亡之谷了。”

端木长风怎肯罢手?奔到那人消失的崖嘴,不由恍然,原来右面是另一座开敞的山谷,山坡平坦,因此不会发生雪崩之灾。山谷向上逐步上升,靴痕宛然,西里外,那人的身影正向上盘升。

“他跑不掉了。”端木长风兴奋地叫。

这一段山谷没有树林,满目银光,雪光刺目。

山谷折向西北,追了五六里,已拉近至一里以内了。

那人始终未回顾,以平实稳定的脚程,一步步向上走,并且开始爬升右面的一座圆顶山,步履维艰,一脚踩下去,积雪没膝,一步步向上爬。

到了山顶,下面的七个人仍在一里左右。

他站在山顶,转身回望,若无其事地缓缓坐下,伸手人怀取出一具法螺形的紫铜号角,徐徐就唇。

一阵凄厉的奇异鸣声破空而起,呜呜然像是病犬夜号,像是野狗夜哭,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南面的小谷中,接着传出同样凄厉的叫号声,似有不少紫铜号角同时长鸣。

柴哲大惊叫道:“糟了!狼群。”

端木长风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冰冻狐狸解冻狼,谁听说过严冬大雪封山之际,会有狼群出没的?”

“如果狼群受人控制,不给它们留食料,不解冻它们同样会出来。”

“谁能办得到?”

“死亡之谷定然隐有可控制狼的高人。”

“见鬼,那家伙与我们一样,刚到此地……”

“但他对此地熟……”

“快进,不必争论了。那家伙的处境与我们相同,只有追踪他方能脱出狼群包围。”古灵叫。

当山下两里地第一头青狼出现时,山顶上也出现了另两个奇异的人影。

这两个人身材高瘦,花白头发挽了一个道士警,腰悬长剑,手持木杖,青袍飘飘。在这种呵气成冰的季候,这两位老人竟然穿了青夹袍,岂不邪门?两人打扮相同,身材一高一矮,大有仙风道骨的气概。

先前吹号角的人将号角纳入怀中,放下弓趴下磕头。两老人举手一挥,其中高身材的人说:“起来。五年来你踪迹不到,不来则已,一来就替贫道找麻烦。你来了,有事么?”

那人拜了四拜,站起恭敬地说道:“小侄在索克图成了家,过了好些年野人生涯。早些天碰上了几位故友,激于义愤,弃家相随,特带他们前来避祸,请二位叔父收容。本来早些天便可到达,无奈同行的两位同伴久病缠身,不宜冒风雪赶路。可是仇家追得太急,不得不冒险皆赶路。

“你的朋友呢?”

“由前山走了,小侄独自将仇家引来,引起雪崩相阻,仍然徒劳无功,不得已只好用叔父的驱狼号角召狼相助,只因为小侄不知二位叔父是否已远赴昆仑,只好召狼群解困。”

“我在此地隐修,怎会不在之理?即使赴昆仑参见大师兄,此至昆仑相去非遥,往返极便,何用远行?你去找同伴,贫道打发这几个孽障。”

“好,小侄这就去。”

老道说此至昆仑相去非遥,确是实情,就地学言,昆仑西起乌斯藏北境帕米尔高原,下行分为三支,左为阿尔金山,东行人甘肃称祈连,这就是玄门弟子所指的昆仑山。中为巴颜喀喇山,也就是黄河源。右为唐古拉,山势东南行。

玄门弟子认为昆仑是神仙的乐园,传说中又说昆仑有瑶池王母这位丑八怪。瑶池,误以为是天山的天池。

因此,以讹传讹,昆仑便落在阿尔金山的头上了。

真正的昆仑山,该是指巴颜喀喇山。

首见于历史记载的是《尔雅》一书,写着:“三成为昆仑邱。”更古些是《书·禹贡》,写着:“织皮昆仑析支渠搜。”织皮,指西戎之民,意为衣皮之民,居此昆仑。析支、渠搜三山之野。三成为昆仑邱,指昆仑山有三重。

清朝的大考证家阎若璩,写了一本书叫《书经地理今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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