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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剑-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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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文一笑,道:“以姑娘的身手,对付一个小贼自然没有问题。”毛文琪脸一红,垂首玩弄着衣角,忽然抬起头,朝石磷望去,笑道:“石叔叔,你说我倒霉不倒霉,这几天杭州正热闹,听说左手神剑,鸳鸯双剑虽然暂时去了,但不出两天,他们还要回来,可是我呀,却偏偏再过两天就要离开这儿了。”

她嘴虽在对石磷说话,眼角却有意无意问飘向缪文,石磷含笑道:“姑娘哪里去?”

“回到师傅那里去呀!我杭州、河北来回地跑,每年总要跑上一次。”她娇声说着,缪文突然接过话题,朗声道:“小可也正想到河北去,不知………”他话未说完,毛文琪已高兴他说道:“你假如能和我一起走,那好极了,我也多个伴。”她天真未泯,对缪文己颇有好感,竟一些也不虚饰地将心中之话说了出来。

于是缪文嘴角,又泛起了那种难测的笑意,石磷冷眼旁观,心中突地一凛,竟怀着带有恐惧的眼光,望了缪文一眼。

他暗暗叹息着,转身走了开去,自己觉得自己好像已知道了一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迎目一望,却又见三个金衫少年疾步而来。

他故意低着头,不去望他们,那三个金衫少年也仅望了他一眼,便自走过,隔着好远,三人口中就不约而同地叫着:“琪妹,我们回来了。”大踏步走到毛文琪身侧,看到斜倚在门侧的缪文,各自怔了一下,毛文琪却冷冷说道:“你们回来了就回来了嘛。这么大惊小怪地干什么?”

这三人又都一怔,缪文见这三个金衫少年俱都面目英挺,长身玉立,眉目之间,也俱都是傲气凌人,心中忖道:“想来这些也都是‘玉骨使者,了,看起来倒还都是角色。”他在打量着人家,那三个金衫少年又何尝不在打量着他,缪文微微一笑,转身走了进去,但心目中却将这三个金衫少年的面目记了下来。他也知道毛文琪还在望着他,心中禁不住生出一丝甜意,但是他立刻将这份情感强自按捺下去,一面警告着自己。“你要是为任何人而沉陷于情感的话,那对你自己就是太大的损失了,情感!情感!你难道已不记得你到这世上来,是不该存着情感的吗?”

第七章

两天之后,当左手神剑和百步飞花两人到达毛宅时,缪文已经交给胡之辉十万两银票,辞别了也将他去的石磷,带着胡之辉的千恩万谢,和毛臬的爱女一齐出城北去了。

从杭州到河北的路,毛文琪孤身往来,不知有多少次了,可说是熟之又熟,缪文安静地坐在马上,跟着她走,可是两只眼睛却极为不安静,上上下下地望着她,使得她芳心中好像有千百只小鹿在撞着。

这种感觉,毛文琪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到,只觉得受用得很,仿佛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刚出杭州城,后面就奔来几骑马,缪文一皱眉,向毛文琪道:“大概又是你的师兄赶来了。”

毛文琪笑问:“你怎么知道?”[奇书电子书+QiSuu。cOm]

语声方落,后面的骑士果然已经高声叫着:“琪师妹!”缪文向毛文琪一耸肩,毛文琪格格笑了起来。

后面追上来的四骑,果然都是“玉骨使者”。那阴沉机狡的“凌风使者”庞良湛,也在其中,见了缪文,倒先客气得很,另三个金衫少年却看也不看缪文一眼,拥到毛文琪四侧,其中一个皮肤白皙,但却生得一付单薄之相的少年道:“师父命我到冀、豫、鄂、赣四省,我们准备分头行事,师妹,你看哪一个到冀省最为适当呢?”说时,他带着一付阿谀的笑容。

毛文琪却满肚子不高兴地道:“我管你们谁去?”庞良湛马缰一转,左手提着缰绳。右手却握着几枚制钱,道:“谁猜出我手中制钱的数目,谁就陪琪妹到冀北去,要是你们都是猜不到,那——那我……”

缪文暗暗好笑,付道:“看来他们师兄弟几人,都对琪妹怀着同样的心思。”

他面带微笑,看着这师兄弟四人猜枚,但若这师兄弟四人看出他笑容后的含意,恐怕谁也不愿意讨取这价“美差”了。

最后,那面貌白皙的少年是“幸运者”,其余三人都怏怏走了,缪文含笑走过答汕道:“兄台高姓?”那面貌白皙的少年双目一翻,傲然答道:“小弟孔希,不过江湖中人都称我为‘玉壁使者’……话未说完,就回过头去向毛文琪说话,立时又换了另一种脸色。缪文却丝毫不以为杵,仍然笑嘻嘻的,毛文琪嘟着嘴,恨不得叫这位”玉壁使者”快些滚开才对心思,只是眉梢眼角瞟向缪文时,却仍带着一份笑意。

孔希不是傻子,一路上从毛文琪那里受来的怨气,就全部发泄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缪文身上。

缪文却仍不闻不问,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毛文琪以前那种狂态,此时竟收敛得无影无踪,竟像个含羞答答的深闺女子,是什么东西使得这从来不知道羞涩的少女有了这么大的改变呢?

到了吴兴,店房不多,缪文只得和“玉壁使者”一起歇了。

深夜,玉壁使者孔希突地听到窗外有夜行人弹指的声音,他久走江湖,反应极快,嗖地,跳下了床,登上薄底靴,却见缪文蒙着头,正在大睡。他冷笑一声,暗骂:“蠢物!,’身形一弓,倏然穿窗而出,想看看窗外究竟有什么事。前面,果然有人影一晃,但身手却是极为迟钝,孔希又冷笑一声猛一长身,一个起落,便掠向那鬼祟的黑影。毛文琪也惊醒得很,也发觉了窗外似有异声,匆匆结束了一下衣衫,然后也穿窗而出,但窗外却似静悄悄地,没有人影。她微一迟疑,竟毫不迟疑地掠了过去。夜色深浓,邻房里有犬吠之声,不知是它也发觉了夜行人,抑或是不耐春夜的寂寞,像春日的野猫一样地叫了起来。毛文琪不敢太大意,也没有出声,身形一拳,在白杨树前倏然顿住,闪目一望,见一人影似乎挑战似的,动也不动地站在白杨树上,她双眸怒张,口中低叱一声,三点寒星电射而出。哪知那人影仍然不动,毛文琪的三枚”屠龙针”,竟都打到他身上,毛文琪暗器奏功,却见人影仍直挺挺地站着,非但动也不动,就连哼声都没有发出,像是这“屠龙仙子”的绝技,武林中扬名的“屠龙针”对他毫无作用一样。

毛文琪一惊,倏然抽出长剑,火焰般的红光一闪,毛文琪却不禁惊呼出来。

原来红光闪处,她发现树上的人影,竟是那玉壁使者孔希,她剑势一领,身随剑走,微一纵身,也窜到白杨树上藉着剑光和星光一看,粉面再也镇静不了,立时变得惨白。

原来这玉壁使者孔希,竟在一段极短的时间中,已被人点中脑后死穴——玉枕,用细铁丝吊在树上,而毛文琪的三枚“屠龙针”,也整整齐齐地插在他前胸的“乳泉”,“期门”两处大穴上,只剩下针的尾端,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夜色,使得他白皙的脸,铁青而狰狞,眼珠无助地突出眶外,像是他自己对自己的死,也像别人一样地茫无所知。

有风吹过,毛文琪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回过头,不敢再看这幅景象,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是个女子,有许多事,的确不是她独自能够应付的,尤其是有关死亡这=类的事。

突地,她想起缪文,心中不禁又起了一阵寒意,倏然回身,向客店那边掠去,“他会不会也……”她心丧魂落了。

暗中这鬼魅般的人物,像是地狱中的恶魔似的,随时伸出他的魔掌,攫去世上的一些人,而这些人,又都是和灵蛇毛臬有着关系的。

毛文琪心中混饨,恍惚,心智在这一刹那中,似乎都完全失去了。

“这会是谁呢?”她暗讨着:“金剑侠?那蒙着黑布的夜行人?”

星光将一棵树的影子,变得奇形而扭曲,就像鬼魅似的,挡在毛文琪前面,毛文琪又不禁起了一阵惊栗,冷汗都流下来了。

“难道是坟墓中的人,突然复活,而来复仇了吗?”她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向自己解释自己这种恐惧的由来,脑海中波涛云涌,她虽然不知该怎么想,然而缪文的影于,却像山石似的,在她脑海中的波涛里屹立着。

于是她飞快地几个纵身,掠向那也沉于阴影中的客店房屋。

何消几个起落,她已跃入客店中,微一审度,发现缪文的住房的窗子,仍然是敝开着的。

她毫不考虑地一跃而入,缪文根本毫无所觉,仍在蒙头大睡,她急忙走过去,伸手拍了拍被,哪知触手之处,却不似人体。

她又一惊,拉开被,里面只堆着一卷棉被而已,哪里有缪文的影子?

她怔在床前了,疑念丛生,却听到床框后有人轻轻问道:“是毛文琪姑娘吗?”毛文琪脚跟一转,掠到柜后,却见缪文畏缩地站在那里,看见毛文琪,满怀惊惧的心才松驰了下来。

他仿佛再也支持不住了,虚软地倒在衣柜旁,颤声道:“你再不来,我可要吓死了。”他战兢着住墙上一指,毛文琪随着望去,却见白垩墙上,此刻多了一方黑缎,藉着微弱的光线,那上面仍可看到四个字,赫然竟是“以血还血。”

毛文琪心头又一震,十六年前的故事,她也曾听到过,这“以血还血”四字,也使她人目惊心,背脊又生出一丝凉意。

缪文又颤抖着说道:“刚刚我睡得正熟,忽然窗口跃进个人来,将这块黑缎子,挂在墙上,又把我叫醒了,问清了我是什么人,才又从窗口走了。”

毛文琪长叹一声,问道:“那人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全身穿着黑衣,连头上都蒙着黑布的?”

缪文点头道:“就是这样的人。”语声一顿,又道,“原来姑娘认得他的。”

毛文琪摇了摇头,望着墙上的那四个字出神,缪文扶着衣柜走过来,望着她的背影,脸上却无他所说的半点惊惧之色。

但毛文琪一回头,他脸上的肌肉又像是因着惊惧而扭曲了起来,毛文琪怜惜地望着这文质彬彬的美少年,悄悄走过去,道:“你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了。”话一出口,脸上不禁就红了起来。缪文却连声喜道:“有姑娘在这里陪着我,那好极了,不然一”不然怎么样,他虽未说下去,但毛文琪却已替自己找到了留在这房里的理由了。

点亮了油灯,他们端坐在臬子的两侧,毛文琪只觉得缪文的双眸,像是火一样地燃烧着自己的心,自己的心也开始燃烧了。

于是,她记起这是春夜——虽然春夜的星光,春夜的气息,以及屋顶猫儿的嘶叫,都没有带给她“春”的感觉,然而缪文的眼睛却告诉她,这是春天。

也许是春寒料峭吧!他们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紧握住了。

于是从深夜到天明,他们就这样坐着,毛文琪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那外面的白杨树上,仍挂着她师兄惨不忍睹的尸身。

然而缪文呢?他也忘去了一切吗?这从他嘴角的笑容上,你可以得到明确的答覆,只是此刻的毛文琪已不能注意到了。

第二天早上,吴兴府的捕怏忙碌了,三班班头铁尺王维杰,被这具无名男尸所困惑,而这具尸身上的金色衣衫,又使他惊恐。

但是这一切都是个谜,非到谜底揭晓的那一天,没有人能知道真象。

过太湖三万六千顷,缪文和毛文琪指点着浩翰烟波,别人谁不羡慕这一对才子佳人,但世上之事,其内容有许多是任何人也无法从表面上看出来的,缪文和毛文琪这一对,也许正是如此。

但无论如何,这一对无论从什么地方看去都极其配合的少年男女,这一路上耳鬓厮磨,当然难免暗生情愫,尤其是毛文琪,她不但变得温柔,含羞,而且将女子照料男子的本能,都用在缪文身上,使得他第一次享受到异性的温馨。

自此以后,毛文琪那洁白如纸的心灵,便让缪文给写了巨大而深透的一个“情”字。而任何人都知道,少女的第一次动情,永远是最纯真和美丽的,当然,也是永难忘怀的。

孔希的惨死,虽然让毛文琪感到悲哀一一因为他终究是曾和她自幼相处的同伴,那墙上触目惊心的四个字,也让她感到恐惧。

——因为她自幼就不断听到有关这四个字的故事。

但是,这份悲哀和恐惧,已无法再在她心中占得一些位置,因为她整个的处子芳心,已全被那“情”字占得满满的了。

缪文当然也能发觉这“情”字在她心中所造成的力量一那从毛文琪日益温柔的举止和言词上,就可以发觉。

但是,他仍像往常一样,永远带着那一份谜一样的笑容,让人永远无法从那俊美而挺逸的外表中,猜透他的心事。

他,是个谜一样的人物。

只是毛文琪却丝毫感觉不到,一路上,她像守护神一样地保护着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像慈母一样地照料着他的饮食起居,又像妻子一样地和他娓娓谈着情话一亘古以来,相爱着的人们,都是在同样地谈说着的话。这是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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