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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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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独这一出手,时间拿捏之准,临敌经验之丰,内力之深厚,这些武林中的名手,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江南大侠青萍剑宋令公微一颔首,脱口而呼:“果然名不虚传,好!”

河朔双剑身形微一顿挫,脚尖一着地面,又掠了上来。

灵蛇毛臬也随手挥出他那条仗以成名的奇形长鞭,鞭身弯曲间,点向仇独前胸的“将台”。

河朔双剑剑势连绵,灵蛇毛臬鞭如灵蛇,剑光鞭影漫天而来,他们各有亏心之事被抓在仇独手中,决心越早将仇独毁去越好。

人们的心理,大多是可怕的自私,巴山剑客柳复明,青萍剑宋令公,以公道之心传下围歼仇独的武林飞柬,他们却不知道接到武林飞柬的人,心里的打算又有几个和他们一样呢?

仇独一声清啸,右手的马鞭划起一道圈子,马鞭的后柄点向汪一鸣右掌掌缘正中的“合谷”穴,鞭梢搭住灵蛇毛臬的鞭梢,向上一抖,两条软鞭“唰”地向上飞起,左手倏地伸出,快如电光石火,汪一鹏手腕一紧,已被仇独刁住右腕,他疾地手腕反翻,想以“小擒拿手”挣脱仇独擒住的手。

哪知他已迟了一步,仇独左手一拉,一扭,“叨”地一声,汪一鹏的右臂便硬生生地被他扯落了下来,虚软地搭在身侧。

三个武林名手同时攻击一人,哪知不但被对方以一招化解,还乘隙而击,伤了自己一人,这种情形武林中人若非亲见,是再也不会相信的。

百步飞花林琦筝咬了咬嘴,想到仇独所知道的她的丑事,脸立即变得飞红,她年纪还轻,还不到二十岁,能在武林中享此盛名,一大半是靠了她已故世的师兄神剑手谢铿。

一年前她情窦初开,对男女间事有忍不住的好奇的渴望。

那时神剑手谢铿方去世,也就是百步飞花林琦筝刚刚扬名江湖的时候,林琦筝少女无知,又被盛名冲昏了头,很干了几件见不得人的坏事,“仇先生”浪迹天涯,无意之中,也给撞上了几件。

她本来对仇独没有丝毫恶感,甚至还有些被仇独的那种奇特的风度所迷醉。

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家的利益远超出了一切,玉腕翻处,一条银光灿然的亮银练子鞭光华缠绕,击向马上的仇独。

最怪的是那匹马非但没有因着这鞭剑的光华而被惊吓,而且居然还会随着刀剑的来势,替自身和仇独选一个最优良的地势来躲避这些中原武林顶儿尖儿的高手同时所发出的袭击。

这二人招式一出,端的是不同凡响,仇独鼻孔里冷冷一哼,暗忖:“七剑三鞭原来也不过如此。”右手马鞭涌起如山,左掌或抓,或削,自漫天鞭影里巧妙地发招,应付这些高手,居然绰绰有余。

汪一鹏右臂被折,面色苍白地站到一旁,七星鞭杜仲奇掠到他身侧,探手一摸,不禁暗暗皱眉,口里却安慰他说道:“汪兄别心急,这伤大约不妨事的。”其实他也知道汪一鹏这条右臂算是废了。

“七剑三鞭”中以江南大侠青萍剑宋令公阅历最丰,城府最深,行事也最慎重。此刻他见汪氏昆仲,百步飞花等人这种打法,心中一动,暗忖:“难道这几人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无论如何,这仇独却也绝不能容他留在世上,今日若不除去此人,只怕此后武林中永无宁日了。”青萍剑反复思索,断然地替自己下了个决定:“就算今日我们用的是最卑鄙的手法,只要能为武林中除此大害,也是值得的。”

于是,他向巴山剑客微一颔首。

巴山剑客柳复明袍袖一展,灵巧地将背后长剑撤到身前,随着身形的流动,发出一声悠长的清啸。

就是这啸声开始到结束的这刹那间,鸳鸯双剑,七星鞭杜仲奇,子母双飞丁衣,以及青萍剑宋令公都以极快的速度撤出兵刃。

而在动着手的灵蛇毛臬,汪一鸣,林琦筝,却倏地停顿了攻势。

除了右臂被折的河朔双剑中的汪一鹏外,九件寒光闪灿的兵刃,被握在九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手里,在仍端坐马上的仇独身侧两尺之内,紧紧地结成一道圈子。

这种被围攻的滋味,在仇独说来,是经历得大多了,本来他已经可以没有任何奇异的感觉。

然而,此时的仇独,脑海中突然泛起“死”的意念来。

“就算是死,我也是值得的了。”那美丽而圣洁的少女身影,又自他心底升起,“我已经得到了我一生中最渴望的东西——”他的思潮被青萍剑宋令公冷峻的语音打断。

“仇先生!”江南大侠自恃身份,嘴中绝不肯吐出半个脏字来。

他仍然客气他说道,“今日兄弟们在此荒山里邀截阁下的意思,就是兄弟们不说,阁下应该也知道得清楚得很。”

仇独又重重地哼一声,宋令公没有停顿他说下去:“久闻阁下武功盖世,而且行事也痛快得很,那么在下也不必多说废话。”他略一挥动掌中的剑,立即带起一道寒芒。

然后他接着说:“老实说,今日阁下若不能胜得兄弟们手中的十件兵器,阁下也不必奢望再能出山了。”

仇独冷然听着他的话,心中反而平静得很,面上也丝毫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他这种冷静的态度,倒使宋令公略为感到有些意外,略为沉吟了一会,说道:“正如阁下所说,今日我等所为,确实有欠光明,但是聪明的阁下,想必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吧。”

仇独清越地仰天一阵长笑,冷然道:“阁下话说得倒的确客气得很,只是用这种斯文话来对我说,完全是对牛弹琴。”他语气中嘲弄的意味,使得宋令公面上微微一红。

“我姓仇的自己知道得清清楚楚,阁下也不必费心来解释,要动手,各位只管请上。”

他讥讽地笑了笑,说道:“莫说只有十个人,就算再多上几倍,我姓仇的也见识过。”

他极快地将马鞭交到左手,右手抽出鞍边挂着的长剑,在他自己的剑光接触到他的眼帘的时候,千百种思潮,飞快地自他脑海中升起:“一件事的幸与不幸,的确不是事先可以料想得到的。命运,的确是人们最难捉摸的东西。我若没有遇到她,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丝毫危险,就算我抵敌不住这十个人,要一走了之,也是最简单不过的,可是——”他努力地禁止着自己再往这一面想下去:“到底,我已得到了我真正所要的,那么,‘死’,又算得了什么?”他幸福地换了另一种想法:“若是我没有遇到她,活着又有什么意味?”

“朝闻道,夕死可矣。”他突然想起这句话里的涵义,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容,暗忖:“这是多么奇妙的一句话呀,古人所说的‘道’,其中该是包括了许多种意义吧。”

第一次,他感觉到生命虽然重要,可是世上还有许多种东西,远比生命更可贵,得到了这些东西,纵然其代价是以生命来交换,在他此时说来,也认为是值得了。

他的沉默和他的笑容,使得环伺在他身侧的武林高手们都觉得有些诧异。

“难道他自己认为他稳操胜算吗?”他们都有这种想法。只有灵蛇毛臬在心里冷笑:“我知道你笑的是什么,你心里高兴你能得到了许多是不是,哼——”他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我让你临死的时候,叫你还要受到比‘死,更大的痛苦。”夜更深了,深山里有片刻静寂,但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暴风雨的前奏而已。“各位还不快动手招呼他?”站在圈外的汪一鹏突然发出了一声厉呼,他右臂被折,痛入心脾,对仇独自然更是恨入切骨。仇独冷笑着,道:“正是,再不动手,天就要亮了,被过路的看到堂堂‘七剑三鞭’竟然围殴,日后传说出去,怕也不好听呢。”

随着说话,他猛地升起一个念头:“今日我若被此十人杀死,江湖中连知道的人都不会有一个。”转念又忖道:“唉!我独往独来,结怨又多,就是有人知道,又有谁会来为我复仇?”

一念至此,他微微觉得有些心酸。

人们在这种时候,最容易想起最亲近的人,他暗地思量:“只有她,可惜她仅仅是个弱女而已,就算她知道,又能如何?”

突然想起“她”,今后也是只剩下一个人了,求生之念,猛又升起:“我不能死,我还要照顾她!”抬眼望到围列在他四周的剑影鞭光,心头一冷:“可是我——”此刻已不再有时间容他思虑了。

像是一阵突来的骤雨,九件兵刃一齐发动,又像是暴雨中的闪电,齐都击向马上的仇独。

他只得收了一切的杂念,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一声清啸,右剑左鞭,倏然而舞。

霎时间寂静的山谷里突然骚动了,小径两旁的林木,被这些内家高手兵刃上所带起的风声扫得籁籁作响,林叶片片飞落。

仇独以无比曼妙的招式以及雄浑的内家真力应付着这九件兵刃,因为他坐在马上,身形不便动转,招式上自然大大地打了个折扣。

可是他仍然不下马,他胯下的坐骑虽然灵异,此刻也不免不安地骚动着,这么一来,他应付得更是显得勉强。

巴山剑客剑光如虹,剑剑不离仇独的要害,若然不是仇独剑上所发出的那一种“摄金吸铁”的力量,他怕不早在仇独身上刺了几个透明窟窿。

只是巴山剑客心中不免奇怪:“这仇独为何要在马上动手,这样岂非自己限制住了自己的身法?”

这感觉几乎是每个人心中都有的,除了毛臬。

“果然她不负我所望,完成我的使命,仇独呀仇独,你武功再高,今日也怕难逃公道了。”灵蛇毛臬得意地暗忖着。

他掌中的长鞭,传自五台,与关外的七星鞭杜仲奇,被称为鞭法上的“南宗北祖”,出招时宛如灵蛇伸缩,竟将丈许长的鞭做点穴撅使,迥然不是普通鞭法横扫斜抽的路子。

他念头闪动过之后,嘴角又挂起那种诧异的笑容,突然自剑影中撤出自己的鞭来,微一抖动,鞭梢舒展,不取人而击马。

仇独面色立变,但是他此刻所要应付的是另外八人凌厉的攻势,绝对无法再照应自己的坐骑。

灵蛇毛臬的长鞭瞬即卷住了马腿,微一沉腰,向外一撤,那马再是灵异,怎禁得起他这种内家高手的真力?昂首一声长嘶,软瘫在地上。

巴山剑客微一皱眉,暗忖:“灵蛇毛臬素来以机智闻名江湖,今天怎的蠢了起来,你将他坐骑击倒,他不再有顾忌,身法岂不更要灵便,我们要制住他,岂不更费力了——”他念头尚未转完,哪知仇独坐骑倒地后,身形却没有跃起来,仍然坐在倒在地上的马背上。

那马在竭力挣扎,想站起来。

灵蛇毛臬连连冷笑,鞭梢如雨,又在马身上抽了几鞭,那马喉咙里低喝了几声,倒在地上气绝了。

仇独此刻已经等于坐在地上了,掌中的马鞭和剑,更为吃力地挥动着,他轻功绝世,但是此刻他好像全然忘记了这些。

须知以寡敌众,最重要的是要以自家身形的捷便,在敌人的兵刃中寻找空隙,使得敌人自己的兵刃,互相撞击,然后再乘隙反击。

此时他身形固定,变成了只有招架而不能还击的局面,也就是说,他最多只能自保,要想制胜,那简直是绝无可能的了。

幸好他身怀武林中久已失传的“万流归宗”的内功心法,发出的招式,都带有一种“摄金吸铁”的力量,但饶是这样,也是岌岌可危了。

“他为什么不跃起来?”

这是每一个人心中都存在的疑问,虽然他们的心中,又都在希望着仇独永远不能跃起来。

“难道他两条腿废了?”巴山山剑客心中倏地起了这念头,“可是又是谁使得他两条腿废了呢?今日江湖上,又有谁有如此功力?”

“若然他两条腿真的废了,今日一战,他是绝无活路的了。只是我等以九高手,来群战一个废人,倒真有些惭愧了。”巴山剑客柳复明心中疑窦从生,矛盾不已,但手中的剑,却丝毫也松懈不得。

因为他要小心地运用自己的真气,来和仇独剑上所发出的“摄吸之力”相抗。

仇独思潮如涌,他自己也知道,以自己尚剩的功力,最多只能再维持半个时辰,须知这种“万流归宗”的肉家功夫最是消耗精力,而他假如不用这种奇妙的内功,他更无法来和这些高手相抗。

此刻唯一使他尚能支持的力量,就是他对“她”的思念,虽然“她”使得他几乎变成废人,但是他一点也不怨“她”。

“因为她是无意的呀!”爱情使得他能宽恕一切,对于某些人来说,世界上没有一种力量再能比爱情强烈的了。

交手的局势,因为他心里的纷乱,而对他更为不利了。

在这种严重的情况下,他仍然不能将精神专注在比斗上。

每一件有关“她”的事,此刻都在他脑海里电闪而过,因为他要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里,重温一遍这温馨的旧梦。

“多么偶然呀,我遇见了她,就爱上了她,没有任何一种情感,能比我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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