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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折竹神色一正,道:“邻居平安,自己也平安。这个道理,我懂!薰期土司要与我族联盟,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薰期道:“你说!”
孟折竹道:“我要你的女儿薰儿姑娘做我的女人!”
薰期眼神一厉,孟折竹却毫不回避,他的眼神很认真。
薰期凝视他良久,缓缓说道:“她是我最宠爱的女儿!”
孟折竹道:“还是薰期土司部落里最美丽的一朵金花!”
薰期道:“你想娶她,可以,但她必须做土妇(王后)!”
孟折竹咧开大嘴笑了:“当然!我的土妇去年病死了,连个娃儿都没给我留下,薰儿做了我的女人,不但将是我乌蛮七部的土妇,而且她若生个儿子给我,将来这个土司就是他来做!”
蛮族的汉子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生死大事也只在三言两语之间,薰期没有再说别的,直接伸出右手,对孟折竹道:“一言为定!”
“啪!”
“啪!”
“啪!”
三击掌,比山盟海誓更有效,比盖了玉玺的国书更权威,姚州地区最强大的两个部落正式联手了。
星星之火,烧成了熊熊的烈火,两堆熊熊的烈火,合成了冲宵的大火。白蛮和乌蛮联盟的第三天,姚州城破,文皓土司和云轩土司裹挟着钦差黄景容仓惶逃窜,逃进了文家在深山里的老巢。
姚州地区一连串的变化把杨帆弄懵了,他想做的事还一件都没有做,所有的一切便按照他想要的结果发展了,甚至比他设想的发展的更彻底、更迅速。
当姚州城破的时候,杨帆终于惊醒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看下去,他应该马上出手,他到姚州本来是来“点火”的,现在却变成了“灭火”,灭掉黄景容这头蠢猪燃起的冲天大火!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二章 单刀赴会
当杨帆决心采取行动时,他才发觉在兵荒马乱之中,一个人想要做点事情会有多难,这完全不像他和张柬之谋划时想的那么简单:等待矛盾激化,蛮族造反,找到他们的首脑人物,晓以利害,劝其休兵,然后籍此上书,弹劾御使台,借助地方上的反弹,迫使女皇以御使台为替罪羊,平息天下之怒。
现在蛮族真的反了,杨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他们的首领,仅此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文皓和云轩来不及带走的士兵化整为零同白蛮和乌蛮的士兵打起了游击战。
这双方的军队平时都是农民、樵夫、渔民和牧人,本就谈不上什么作战纪律,再加上一切补给需要靠自己,如果军队太过集中,就无法找到足够的粮食来添饱他们的肚子,所以除了攻打姚州城的这一阶段,其他时候双方军队都是化整为零,零散作战的。
这种作战模式很适合这里的部落,这样的战斗规模对这些蛮族部落来说也已经不算小了,但是看在早就见识过大军团作战的杨帆眼中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但是这种规模的战斗其实更适合当地多山多河的地形,小股部队行动灵活,补给方便,远非集团军行动所能比拟的。朝廷兵马惮于在此地用兵,其实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你的兵力优势在这里施展不开,会被无处不在的游击战拖死在这里。
这种到处发生的零散战斗给出行者制造了莫大的困难,尤其是杨帆这种人地两生的外乡人,更是寸步难行。他的准备终究是不太充足,他低估了黄景容闯祸的本事,当他匆匆赶到姚州,还没喘上口气儿,黄景容就把薰期逼反了。
杨帆是从南洋回来的,他不了解黄景容这种人骨子里挥之不去的那种优越感,那种天朝钦使面对蛮夷之族的高傲和蔑视,这种人远不只黄景容一个,在各处边疆地带,把蛮狄之族的酋长也驱役如狗的镇将大有人才,即便这是对其他民族包容性最强的唐代,李世民更曾把“蛮夷一家”定为国策,这种现象也屡见不鲜。
杨帆花了两天功夫都没有找到白蛮的薰期土司,反倒被几伙语言不通的乌蛮兵疑为奸细,如果不是他身手了得,早就被当场打杀了。
杨帆正觉无计可施,战场形势突然又发生了变化,嶲州、戎州和岭南道的官兵急赴姚州平叛来了,白蛮和乌蛮闻讯之后立即紧急收缩兵力,撤回他们固有的领地。
黄景容杀了个回马枪,耀武扬威地又回来了。
其实,嶲州、戎州和岭南道官兵来的并没有这么快,否则薰期和孟折竹的军队已经打到嶲州边境,是没有那么顺利就撤回来的。
朝廷军队毕竟训练有素,统兵将领又知兵法,不是这些只有过小型冲突经验的部落兵壮所能比拟的,朝廷兵马只要对他们进行一番有序的追击和拦阻,他们的伤亡必定惨重。
嶲州、戎州和岭南道确实已经出兵了,但是兵马并不多。
黄景容决定劫掠白蛮和乌蛮山寨,向他们发动挑衅的时候,就已经快马向嶲州、戎州和岭南道驻军将领求援了,说是发现涉嫌谋反的流人受到蛮族包庇,蛮族居心叵测,有可能会攻击朝廷钦差,要求三地将领派兵援助,弹压局势。
三地将领接到钦差来信后,分别派了一卫兵马赴姚州增援,因为只是预防万一,并不确定蛮族会造反,派兵的目的只是为钦差一壮声势,恫吓地方不要轻举妄动,所以所派的兵马并不是很多。
可是他们赶到半路时,姚州就已一团糜烂了。
黄景容逃到文皓的山寨,派出信使联络援兵,获悉援军赶到的消息后,马上与他们取得联系,打起旗号,号称嶲州、戎州和岭南道各发兵三万,共九万大军兵发姚州,白蛮和乌蛮不知其中底细,只好匆忙撤退。
这三支来援的人马兵力薄弱,只是虚张声势,也不敢分兵追击,以免被蛮人所乘,所以白蛮和乌蛮从容撤回了他们的领地,而朝廷官兵也兵不血刃地收复了姚州城。
这个意外事件给杨帆制造了一个机会,白蛮和乌蛮既然收兵了,兵马集中于一处,他要找到对方的土司就容易许多。而目前朝廷军队占了上风,也给他的谈判创造了最佳时机,想到这里,杨帆立即向白蛮的村寨赶去。
杨帆选择的去处是河白部落,这是白蛮族距姚州最近的一个寨子。杨帆上一次从嶲州来时,曾经向这个部落的人问过路,还向他们的一位背水姑娘讨过水喝。杨帆对他们的印象很好,觉得这个部落的人非常友善,或许可以很顺利地通过他们的寨首联系到他们的土司薰期。
杨帆牵着马站在山坡上,默默地看着面前的水田。
站在高坡上望下去,一块块不规则的水田更像是打碎的镜面了,蓝田白云依旧倒映在水中,但是已经失去了那诗一般优美的气氛,因为水田里那原本整齐的一束束水稻,现在七扭八歪,有的整个倒伏在水中,有的挣扎着抬起头来,显得一片荒凉。
远处玉带似的大江上已没有撒网的渔夫,也没有撑船的梢公,蜿蜒的山路上没有背水的姑娘,更听不到那甜美动人的歌声。
杨帆慢慢走着,忽然,他停住脚步,蹲下身去看了看,地上有一汪黑紫色的凝固了的东西,那是干涸的血迹。
杨帆轻轻吁了口气,四处看看,便沿着那一日背水姑娘走去的路线向前走去。
“嗖!”
声音入耳,杨帆急急闪身,同时将刀横在胸前,一枝箭倏然插在他身前三尺的土地中,林中传出一声大喝,用的是本地土语,杨帆没有听出对方在喊什么。
杨帆暗自惊出一身冷汗,亏得对方这一箭是警告性质的,否则以箭矢的速度,又有林木枝叶的掩映,这一箭他可不易避开。
七八个手持梭枪的山民突兀地从林中冒了出来,他们一身白色衣裳,却不知是如何隐藏的,以杨帆耳目之聪便,居然也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这里的山民果然是天生的丛林作战专家,他们的隐匿之术可以完美地把身形和气息敛藏起来,连六识最灵敏的野兽都无法轻易察觉,何况人类。
“不要动手!我有要事,要见你们寨首!”
杨帆一见有人出现,马上收起佩刀,双手高举,以示并无敌意,同时放声大喊,不料对方一听他的声音就愤怒起来。
“是个汉人!”
“一定是黄景容的人!”
“杀了他!”
白蛮的主体本就是汉人,只是在当地居住久矣,已经被蛮化,可母语并没有放下。一听杨帆说的是汉语,那些人马上也换了汉语,有人惊讶地大喊,有人扭头向远处丛林中报告,有人按捺不住,红着眼睛向杨帆猛扑过来。
“不要动手!我不是黄景容的人!”
杨帆不想还手,只得闪身避让,非常灵巧地避过刺来的三杆梭枪,其他山民眼见杨帆身手了得,竟一齐冲过来,七八枝梭枪狠厉地向他身上搠来,杨帆只得退向一侧林中,口中继续大叫:“我有要事,要见你们寨首,不要动手!”
“呼!”
杨帆退让之中,脚下忽然一绊,似乎是绊到了什么绳索,杨帆顿时一惊,他久在南洋,捕兽的机关暗器也曾亲手制作甚至布设过的,对于这种东西并不陌生。
果不其然,一张布满尖锐竹桩的竹拍呼地一声向他扑来,若是被它拍中,身上马上就得十几个透明窟窿,此时身后七八杆锋利的梭枪也一齐向他刺来,另外两侧一侧是一棵大树,另一侧是一片开阔地。
杨帆于电光火石之间,马上就想到如果是他,一定会在这片开阔地上掘一个大坑,里边遍插锋利的竹木,这些山民都是娴熟的猎手,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他立即向大树下冲去,其势迅急,仿佛要一头撞在那棵合抱粗的大树上。
竹拍拍了个空,长枪也刺空了,杨帆疾掠向树下,眼看就要撞到树上,他双足在地上用力一点,就要借势跃起,窜到大树上面去,结果脚下一点,枯叶败枝中突然弹起一张大网,一下子将他兜在其中,绳索迅速拉紧,将他整个人吊在空中。
杨帆手中还有刀,他立即拔刀,刀拔出,向下面望了一眼,他便很乖觉地将刀重新还鞘,放弃了抵抗。
底下又冲出七八个山民,手中持着简陋的竹弓,正指向被网兜困住的他,他绝对不可能身在网中,还能避开这些箭。
这些山民所用的竹弓竹箭比起唐人和北方游牧所用的弓箭,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射中人体也不会入肉太深,但是杨帆清楚,南人的箭,其威力并不在箭矢本身,而在于箭头上淬的各种奇毒,哪怕只是擦破点皮,都足以要了他的命,这一点可远比真正的硬弓大弩更加可怕。
杨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大叫:“不要动手!我有要事与你们寨首商量!我……我认识你们的小公主熏儿!我还认识薰儿姑娘的嫂子!”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章 玉人来
这个山寨背倚青山,两侧是陡峭的悬岩峭壁,背后是插云的山峰,以杨帆的眼力,只一眼就看出这座山寨易守难攻,如果在这里砌一座石制的堡垒,再有足够的粮食和充足的兵力,怕是十万大军也难攻下。
可是说说容易,这个寨子不大,也不是军事要地,既没有那样的建筑实力也没有那个必要穷数代之力去建造一座石头堡垒,这儿的寨墙是用竹木和土石依山就势建造而成,并不算高,主要作用只是防止野兽窜入。
杨帆又联想到曾经见过的那些背水姑娘,估计这处倚高而居的山寨里面是没有活水的,没有水源,这城堡建的再如何牢固、里边有再多的粮食和士兵也不可能守得长久。
寨门是木制的,很粗糙,栉疤都没有刨平。看得出来,这寨门是刚刚修好的,走进寨子,只见许多房舍半塌于灰烬之中,烧焦的大梁、乌黑的墙壁,显见这里不久前刚刚遭了一场兵灾。
一些百姓正在清理废墟,寨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当他们看到有人抬着一张大网回来,网里鱼一般罩着一个人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淡淡地看上一眼,便继续埋着干着自己的事情。
杨帆双手抓着粗糙的网索,看着这山寨中的情形,一种莫名的愤怒充塞了他的胸臆。
他被抬到了一处还算完好的宽大厅屋里,厅柱上有许多刀砍斧劈的痕迹,一处需要爬着梯子才能摸到的横梁上插着几支竹箭,似乎还未来得及清理。从这残存的景像,可以想像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激烈的战斗。
杨帆被人从网兜里放出来了,当然,在解开他的束缚以前,他的双手双脚就被攒猪蹄一般用牛筋捆了个结实,然后被人用绳索倒吊在大梁上。
杨帆没有反抗,对方既然把他抬回来,生命暂时就会有保障,只要见到他们的寨首说明情况,他相信处境马上就会改观。
厅屋没有墙壁,四面透风,置身其中,颇觉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