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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得寸进尺!”
费沫说到愤懑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杨帆忙道:“杨某只是一个小小校尉,这些事情我过问不了,我只是奇怪,你们顶多六
七万人马吧?怎么就能吃掉我们十六万大军,而且是一口吞下。”
费沫冷笑道:“那是因为你们太狂妄!”
他把黄獐谷口设下诱饵,引诱周军主力急进,然后利用山谷地形,掐断骑兵主力与步兵
之间的联系,利用地利优势和大量的烟火导致周军主力骑兵不战自溃,惊马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以致他们以极小代价就歼灭了这股骑兵的事情说了一遍。
又得意洋洋地道:“骑兵全军覆没,你们那些步卒就倒霉了,除了少量逃上山去的兵丁中今还在丛林中做野人,从黄獐谷向前一直到我们昨日设伏的地方,这是一马平川的原野,最适合骑兵驰骋,那些向外逃的步卒怎么可能跑得过我们的马,他们已经被我们全歼了。
我们原打算仍在黄獐谷设伏的,只是,这一路下来,死尸到处都是,根本来不及处理,你们若继续前进,一定能够发现疑点。所以我们大元帅又生一计,用缴获的军印,写下一份军令,诈称前路军大胜,要你们抛弃辎重,全速行军参与围剿!
嘿!你们果然乖乖地来了,日夜兼程,跑得人困马乏。根本无力一战。而且骑卒和步卒之间拖拖拉拉,完全脱离,互相难为协同,行军行成这副样子,足见你们心中压根儿就没把我们当一回事,你们不败谁败?”
杨帆想起那位打扮得跟金甲神人似的燕大总管,不禁苦笑一声,沉默片刻,才问道:“你们有了军印。自可伪造军牒,只是……那上面的大将军签名,难道也是伪造的?”
费沫笑道:“这签名可是货真价实,是你们的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亲笔所写。”
杨帆暗暗咬紧了牙关。
费沫见他生气,更加得意。道:“你们的人马被困在谷中,就像一群待宰的牛羊,数万大军拥塞其中,不等我们动手,惊马乱军自相践踏,死伤者已不计其数,我们轻而易举就歼灭了你们最难对付的这一路主力。活捉了你们的主将。
那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不肯在伪造的军牒上署名,被我们可汗一刀便砍下了他的狗头,结果你们那位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吓得面如土色,忙不迭就签下了他的名字。嘿嘿,自始至终,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杨帆的眼角跳了跳,恨声道:“轻敌冒进。葬送前军十万将士的性命,已是百死莫赎之罪。又贪生怕死,将后军六万将士送入虎口!张玄遇!嘿!好一个张玄遇!”
费沫笑道:“你也不用如此怪罪于他,你们前路十万大军被全歼之后,剩下的这六万大军就已注定要灭亡了,没有那道伪造的军令,你们一样要死,那道军令对你们用处不大,对我们才有用处。有了这道军令,我们才能轻易吃掉你们的后路大军,连死带伤一共不过万余人,这还包括袭击你们辎重粮草时的伤亡。”
杨帆大吃一惊,失声道:“你们还袭击了我们的辎重营?”
费沫道:“打蛇打死,自然要趁胜追击了。你们后面那些步卒比起你们还要不堪,我们连夜杀去时,他们大部分人都睡得跟死猪似的,好不容易惊醒一些人,却也双腿酸软,举手无力,连只鸡都杀不死。
我们砍瓜切菜一般解决了他们,随即就马不停蹄直奔你们殿后的辎重营。我们本以为辎重营最好对付,却不知你们押运粮草的是什么人,他挖了陷马坑,布了拒马枪,还拖来许多荆棘阻路,营盘外还扎了一道木墙,游哨远出十里。
真他娘的,在唐人自己的地盘上,而且只住一晚,一大早就要启程的,用得着这么折腾么,结果……突袭是不成了,直到天光大亮,我们才清除外围,逼近营寨,那守将眼见守不住了,于是主动放弃粮草,集合残兵败将逃向马城。
真他娘的,老子身为前路先锋,本想把他们这一路兵马也全数歼灭的,可恨那运粮的主将临走时还放了一把大火,如果我们要去追他,这粮草不免就要烧光了,没办法,老子只得回头救粮。”
杨帆脱口问道:“那粮草烧光了?”
费沫笑道:“你想得美,虽说烧了有近一半粮草,可是被我们救出来的粮食,也足够我们吃个把月了!”
杨帆大失所望,沉默片刻,才道:“运粮的那位将军,叫李多祚,此番北征,若是李大将军为主帅,恐怕我们……未必会全军覆没。唉!李大将军退回马城,那我本部的主将呢?燕大总管也被你们生擒活捉了?”
费沫道:“那个什么燕大总管,我们没看到,倒是你们的行军副总管宗怀昌,被我们给困住了,原想抓活的来着,结果他横刀自尽了。”
听到这里,杨帆不禁又沉默起来。
这时,有人在山坡上喊:“费沫,准备整军,向山里转移了!”
费沫急忙答应一声,对杨帆匆匆摞下一句:“你安份些,便少吃苦头,否则,我也护不得你!”说完便急匆匆向山坡上跑去。
杨帆试着挣了挣捆绑,便放弃了努力,心道:“这儿已经是山里了,还要往山里转移?是了,难怪一直没有看见女人和孩子,他们的老巢应该不在这里。若是到了他们的老巢,防范松懈下来,又有这费沫攀扯着交情,逃走或有希望!”
第七百二十一章 弃市两冤家
武周朝讨逆征北十六万大军全军覆没,几位统兵大将军除了一个押运粮草的李多诈侥幸漏网,其余被一网打尽。
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身首异处,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及新任司农少卿麻仁节被俘,行军大总管燕匪石死于乱军之中,行军副总管宗怀楚自尽。
消息传回京师,举朝哗然。
朝廷多久没有吃过这样的败仗了?
即便是对敌突厥和吐蕃那样的强敌,朝廷虽然时有败仗,可是也从没败得这么迅速、这么凄惨,十六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统兵大将几乎被一网打尽,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事情。
武则天犹如当头挨了一记闷棍。武周一朝,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桩武功就是收复安西四镇,此前战绩实在是乏善可陈,不曾想转眼间又遭受了这么惨重的失败,尤其是败在从未被朝廷放在眼里的契丹人手中。
朝野间一时风声鹤喉,对契丹人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茫目自信,转眼间就变成了极度的恐惧。十六万人就是十六万个家庭,消息传开,整个大唐到处一片凄风苦雨,无数为人父母、为人妻儿的,披麻戴孝,痛不欲生。
武则天原打算让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大使,率大军屯兵胜州,为第二路讨逆大军的,其实主要目的是为这个侄儿镀金。
虽说现在军队系统已经被六氏家族一手把持,可是武氏家族从未在战争中有过什么战功,而在军队中,一群寸功不立的将军,根基永远是不扎实的。
武承嗣身体不好,近年来更是常常卧病在床,否则的话,武则天说不定把这个侄儿也会派上前线,让这两个在武氏家族能挑大梁的侄子都能立下自己的军威。
但是现在,武周大军十六万人,一战便全军覆没,举朝震动,武则天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她这两个侄子都是读书人出身,少年时便被她改为腹姓流放边陲,每日只为口食奔波。等她后来想要登基,发现外人不可靠,还得依仗武家人时,又赦免了这些侄子,把他们弄回京※城,一个个委以重任,可这两个侄子是连几十人的军队都没指挥过的,让他们去打仗…,
然而大唐留下的名将几乎都被她杀光了,何况现在越是武氏一系的将领打了败仗,她越是需要武氏将领再打个大胜仗,以巩固武氏在军中的地位,于是武则天决定派出武彼宜为第二任讨逆大将军,远征契丹。
武饺宜一直替她掌管羽林卫,在军中的时间最长,是武氏第二代子侄中最熟悉军旅的人,武则天马上下旨,命建安郡王武彼宜为右武威大将军,重新征召兵马,由其率领再伐契丹,同时任命陈子昂、乔知之为其总管府幕僚。
一时之间召集不了那么多兵马,武则天就下令把各地关押的全部囚徒都押送京师来,让他们戴罪冇冇立功,同时征募士兵,组建新的远征兵团,又令太行山以东各近边诸州建设武骑团练,以备策应。
怒气冲冲的武则天这一次没用宰相大臣们议事,行使专断之权迅速作了决定,怒气冲冲回返内廷,忽然想起曾替孙万荣求取三品官职的李昭德来,登时把一腔怨恨发泄在他的身上,传令即刻押赴刑场处死!
张昌宗和张易之在她身边闻听,马上拐弯抹角地提起了来俊臣,盛怒之中的武则天又下令,把来俊臣一并斩首。
李昭德是被来俊臣弹劾入狱的,如今竟和来俊臣同日行刑。
还别说,这桩大事从一定程度上转移了朝野对于此番大败的追究,要知道曹仁师、张玄遇、麻少节、燕匪石、宗怀楚等大将,可都是武氏一系的将领,只有一个押运粮草的李多诈,算是不左不右的中间派。
行刑之日,洛阳城万人空巷,行刑现场人山人海。
行刑现场就设在北市,整个北市所有的店铺生意当日都没有开张,连做生意的都跑去看杀人了。
武周朝第一酷吏,也是在各大酷吏相继授首之后,始终顽强不倒的不死小强来俊臣终于要被处斩了,而当日一同行刑的还有近几年来独霸朝纲,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强腕宰相李昭德,这事岂同小可。
李昭德和来俊臣都口堵木球,身着死囚之服,被押赴刑场。
这口堵木球之制是从垂拱四年开始的,那一年武则天处死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贤,郝象贤在刑场上破口大骂、慷慨陈词,历数武则天的桩桩罪恶,连她与薛怀义通奸的丑事都说了出来,武则天十分难堪,从那以后,朝廷再处决人犯,一概口塞木球,让他在刑场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昭德和来俊臣都口塞着木球,挤得脸颊都有些变了形,被囚车拉着,缓缓向刑场走近。李昭德虽然过于跋扈了些,因此遭到百官厌憎,但是他在民间官声还是极好的,百姓们看到李宰相蓬头垢面、狼狈不堪,都不禁黯然叹息。
不过,寻常朝代,京师百姓一辈子怕也见不到一个对宰相行刑的场面,而武周朝的洛阳百姓,不要说那些凤子龙孙的皇室王爷,光是宰相就见过杀了好几拨了,虽然为他叹息,倒也不至于过于震惊。
随后押来的是来俊臣,来俊臣被押赴刑场的时候,场面却出现了奇怪的一幕。百姓们拥挤在那儿,无数人头攒动,死死地盯着囚车上背插死字牌的来俊臣,却出奇地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他,现场异常静谧,静得令人恐惧。
李昭德被押上刑场,按跪下来,朝着监斩官的方向,紧接着来俊臣被押上刑台。来俊臣往日的威风霸道全然不见了踪影,嘴里塞了一只硕大的木球,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扭曲的面孔再也看不出往日的英俊风流。
李昭德说不出话来,可是看着来俊臣失魂落魄地被拖上刑台,李昭德眼中却露出了一抹快意的笑容,他笑不出声来,可他仰起的苍白的头颅,却分明显示他正在大笑。李昭德的肩膀耸动着,无声地笑了许久,慢慢闭上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缓缓淌下,流过他的腮边……
来俊臣却与他不同,来俊臣自始至终没有看这个老对头一眼,他的头一直扭向皇宫的方向,当他被拖上刑台,摁倒在地时,他也依旧押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皇城方向,只盼着会有一骑飞驰而来,高声喊着“刀下留人!”
这种事女皇并非没有干过,当初御史中丞魏元忠就是在行刑之前,被女皇特旨免死的。来俊臣始终坚信,他对女皇忠心耿耿,他为女皇杀过那么多对头,女皇得以登上皇位、坐稳皇位,他居功甚伟,女皇帝绝不会杀他。
他期盼着、期盼着,监斩官干巴巴地念着圣旨时,他一句也没有听;会子手拔去他肩后的死字牌时,他浑然不觉;他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眼巴巴地望着家的方向,盼着它的主人回心转意。
一条绞索套到了李昭德的脖子上,女皇宏恩,赐了他一个全尸,绞索猛地拉起,李昭德身子腾空,因为窒息,他的身体剧烈而奇异地扭动起来。
可是令人惊奇的是,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去看这位宰相之死,无数目光居然冇死冇死地盯着来俊臣。
许多人掌心沁着汗,眼角紧张地抽搐着,心跳如擂鼓。
他们似乎在担心什么,又似在紧张什么,那是一种奇怪的恐惧。
来俊臣突然鬼使神差地醒过神来,把片刻不曾移开的目光从皇宫方向移向监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