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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6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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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儿将螓首轻轻一摇,说道:“奴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似与这延州有莫大干系,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无法确定是否记混了……”
    婉儿突然对杨帆道:“郎君且在这里等着,婉儿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待杨帆回答,婉儿便转身匆匆而去。杨帆不知婉儿去做什么,见她匆匆离去,便从榻上起来慢慢踱到前面厅堂坐下,静静思考起来。
    以粮食为突破口,对隐宗行致命一击。目前来看,似乎只有杨帆在忙,是杨帆动用官方势力上了奏章,先虚晃一枪,把隐宗的注意力吸引到太原仓,引出隐宗所掌握的机动物资去填补太原仓的亏空,随即对丹州和鄜州动手。
    在此过程中,除了杨帆派出了个亲信,就只有朝廷的两位御史。整个显宗除了在背后帮杨帆出出主意,根本没有什么动作。其实大大不然,杨帆是怎么把目标准确地定位在太原仓、丹州仓、鄜州仓这三处所在的?
    为了确定他们的主攻方向,显宗可是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长安一战发生于两年前,当时除了有显隐二宗背景的诸多粮商,还有许多闻风见利而去的普通粮商,这对有隐宗背景的粮商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
    如今依照残存不多的线索去对他们逐一排查,如果换作朝廷出手,即便尽遣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官员公开去查,一时半晌也不能查得清楚。
    显宗要从时续时断的线索中剔除普通粮商,找到有隐宗背景的人,再逐一分析他们当日所用粮食是自有粮草还是挪借,如果是挪借,则必与当地仓储官员有所勾结,接下来就要查一查那里的亏空是否已经补上……
    如此种种,每一步都不是容易办到的,尤其是在调查过程中还要注意隐蔽,不能让隐宗发觉他们在查什么,需要做出的努力更是巨大,如非显宗,再无旁人做得到。
    正因为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所以当他们决定开始行动时,才会全力以赴,务求毕全功于一役。可如今做为佯攻目标的太原仓已经不可能有问题,丹州那边本来寄予厚望的时御史也没有任何进展。
    如今秋收已经开始,即便丹州那边本来有什么问题,已经警觉隐宗也会利用今年秋收大肆收购农人手中余粮把亏空补上。做为主攻目标的鄜州现在也没问题了,杨帆能做的只能是迅速回防,防止隐宗接踵而来的反击……
    杨帆心事重重地思考着,上官婉儿则急赶到了守藏室。
    皇帝驻跸离宫本来不需要带案牍文本、过往的奏章,可是此番离开洛阳是因为洪水威胁,谁也不知道洪水能不能淹了宫城,所以重要文档资料全都运了出来,光是这些东西就足足装了十车。
    婉儿赶到守藏室不足一刻钟的功夫,一大批识字的宫娥太监纷纷赶来。宫门已然打开,守藏室内是堆积如山的宫中秘本和案牍、包括近十年来的全部奏章。
    婉儿沉声吩咐道:“所有人动手,马上查找,只要是延州的奏章就挑出来!”
    这些宫娥太监并不清楚上官待诏想干什么,其中有些人因为职司太低,平时见到这位内相只有远远站住行礼的份儿,连话都不曾听她说过一句,如今能得上官待诏亲口吩咐做事,个个诚惶诚恐、极卖力气。
    一时间,整个守藏室宽阔巨大的殿堂上,无数的宫娥太监忙碌起来。亲近的侍婢搬来万字结腰鼓锦墩,婉儿款款地坐了,又有人端来一杯洁白如奶的杏酪,婉儿接在手中浅酌低饮,静候消息。
    唐时,春夏秋冬四季皆有应季的饮料,如春有扶芳饮,桃花饮;夏有乌梅饮、沙糖饮;秋有莲房饮、香茅饮;冬有枸杞饮、人参饮等。宫廷中更有冰屑麻节饮等高档饮料,婉儿独爱杏仁所制的杏饮,身边近侍知其所好,自然奉迎。
    “待制,奴婢这里发现一份!”
    一个宫女翻到一份延州府上报朝廷的奏章,马上欢天喜地的送到婉儿身边。
    婉儿赶紧接过,翻阅起来。
    这是延州府证圣元年呈报朝廷的,不过朝廷接到奏章的时候,已经改年号为天册万岁元年了,喜欢改年号的武则天在这一年里一共改过两次年号,因之奏章封皮上的时间处做了处理,有些显眼,被那个幸运的宫女注意到了。
    这是薛怀义烧毁明堂、天堂,武则天令其重建明堂并铸九鼎的那一年,延州府闻讯上表敬献铜铁的一份奏章,实则是向皇帝表功邀宠,上官婉儿见与她想要的东西毫无关联,把随手放到一边。
    过了一阵儿,又有一个太监翻到一份延州府奏章,赶紧屁颠屁颠献宝似的呈到婉儿面前,婉儿打开一看,喜上眉梢,盈盈起身道:“你们继续找,翻出来的延州奏章单独放在一起,候我取阅!”
    说罢,婉儿持了那份奏章快步离去,直奔自己的住处。
    杨帆在前堂坐着,反复思量,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了防范隐宗反击的一些具体步骤,这时回过神儿来,才发现婉儿久去不归。
    杨帆看看夕阳斜照已近黄昏,便欲先行离开,让任威把消息递出去,早做一刻准备,就能少受一点损失不是?他刚刚站起,婉儿便急急走了进来,步履匆匆,却肩膀不摇袍袂不晃,宛如行云流水。
    “二郎,你看这个!”
    婉儿笑靥如花地把那份奏章递于杨帆,奏章岂是谁都可以看的?但眼下只有他们二人,杨帆自无避忌,心中虽然纳罕,他也不问,马上翻开奏章仔细看了起来。《请免延州钱粮并赈济疏》,看到标题,杨帆便是一怔,再看日期,是圣历元年,也就是两年前。
    杨帆继续看下去,这是延州刺史谢宇斌上奏朝廷的一封奏章,奏章中说“延州所属与腹内不同。边疆兵事频繁,祸及延州,又有天灾不断,连年干旱,以致该地苦寒瘠薄,卖儿鬻女,民不聊生。”
    疏中又说:“臣任事七载,百计调停,充实户口,安此边土,亦不过勉强令百姓温饱,实愧对朝廷所托天子厚望。今年又复大旱,连月不雨,耕作无望,百物不产,商贾绝迹,恐将又现民不聊生局面。”
    唐时刺史调动并不频繁,而北地近边地区的刺史调动更少,一任十年八年那是常有的事,盖因当地贫苦,又常生外患,如果地方官调动太频繁,不等他熟悉地方便调走了,难以起到治理地方的作用,所以这位延州刺史在那儿一干七年并不稀奇。
    看这奏章,洋洋洒洒,尽是为民请命之语,谢刺史极力恳请朝廷减免延州钱粮,并拨赈粮抚恤灾民,又因自己治理地方不力,频繁向朝廷请求赈济而惶恐不安,一位亲民爱民的清官形像跃然纸上。
    奏章下面还有天子批语,杨帆一看那笔迹,就知道是婉儿代天子所书。杨帆将奏章拍了拍,道:“这是延州府因连年灾荒民众贫苦,请朝廷减免该地钱粮并施赈济的奏章,你要我看这个做什……”
    一语未了,杨帆突然定在那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定了半晌,杨帆急急低头,再看那份奏章,瞪大眼睛看了半晌,没错,确是延州府的奏章,落款与用印都是延州府无疑。
    杨帆霍地抬头看向婉儿,婉儿轻轻颔首道:“我原还担心会记错呢,如今找到这封奏疏,那就确信无疑了!下边还有我代天子做的批复,免去延州一年钱粮,并发赈粮八万石!”
    杨帆喃喃地道:“延州连年干旱,百姓缺衣少粮,常需朝廷赈济,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居然能凑齐十万石粮来弥补鄜州亏空?”
    婉儿的眼睛闪闪发亮:“郎君这一回,怕是要刨出一只比仓鼠更大的大硕鼠了。”
    杨帆道:“何止,只怕认真追究下去,整个西北官场都要塌了半边天!”
    婉儿嫣然道:“郎君去了一趟南疆,无数人头落地,上百官吏去职,这一回西北又要因为郎君而遭殃了么?”
    杨帆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婉儿一双美眸微微张大,问道:“什么事?”
    杨帆道:“幼时我随恩师出海,夜见大星当空,长两丈余,星驰长空,气象罕见,家师曾为此要给我取名为星驰呢。”
    婉儿想了想,这桩异事她也知道,武则天为此改了年号,她又如何不记得。婉儿忍俊不禁地道:“这话怎么说,难道你是扫把星转世么?”
    杨帆一本正经地道:“现在看,恐怕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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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九章 巧进谏
    “我们可以通过御史台上密奏,太平在御史台有人,我也可以……”
    一瞬间,婉儿就想好了对策,但她还没说完,杨帆便截口道:“不!这一回,由我来禀报皇帝。”
    杨帆想利用官方势力,但是官方的程序实在是太繁琐了,办事效率不可避免便受影响。而不管涉及哪个衙门,都不好说事情一定能严密到不被发现,所以杨帆决定亲自跟皇帝说说,直接跟皇帝打交道,由上而下贯彻,这效率必然快的多。
    婉儿蹙眉道:“你是军中将领,向皇帝谏议此事,恐怕不合规矩。”
    杨帆笑道:“不是恐怕,而是根本就不合规矩。不过,咱们这位皇帝本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你怕甚么?在皇帝心中,我可是她的心腹之一,说些与己无关的事,皇帝不会觉得我越权,反而会觉得我心中只有天子。何况,我自会想些办法,不会直接面谏或弹劾什么人的。”
    杨帆这么说,婉儿倒不好再阻挠了,可她想想,又不放心地道:“那你怎么说呢?你是禁军将领,怎么可能知道延州之事?一旦让皇帝察觉到你对地方事务特别关心,只怕会对你起了戒心。”
    杨帆道:“这有何难?我家可是开着三十多家店铺呢……”
    杨帆还没说完,婉儿便失声道:“三十多家!小蛮这么能干?居然又开了十多家店铺么?”
    杨帆揉揉鼻子,干笑道:“那丫头……好象对赚钱特别的有兴趣,我也没办法。”
    婉儿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得了,有这样能干的娘子,你心里不知道多得意呢。”
    杨帆打个哈哈,揽住她香肩,柔声道:“我的婉儿小娘子既是巾幗宰相,又是秤量天下的大才子,一样了不起。”
    婉儿晃了下肩膀,娇嗔道:“去!少拍马屁!”
    杨帆的咸猪手顺势就滑到了她丰盈挺翘的臀部,笑道:“遵命,那只摸摸好啦。”
    婉儿“啪”地一巴掌打落他的手掌,颊生红晕地道:“你呀,胆子越来越大,这是厅堂里呢。别打岔,你快说说打算怎么说?”
    杨帆道:“延州年年报灾,朝里年年赈济,旁人未必关心此事,也不知道此事,可皇帝一定记得吧?”
    婉儿道:“不错,那又如何?”
    杨帆道:“这就是了,我家开着三十多家店铺,其中在南北西三市各开有一家皮裘庄,一向从北方和西域购买皮裘的,如果我店里伙计路经延州,有所见闻,回来说与我听,我再找机会说与天子听,如何?嘿嘿,延州是穷是富,我可不知道,我只是向天子讲讲家人的见闻而已。”
    杨帆说的有些含糊,婉儿却已听懂了,她眼珠转了转,微微颔首道:“这个理由不错。”
    杨帆得意地道:“那是!鄜州那边我是提都不提的,你道裴郡马就不知道上奏章抗辩,任由那些贪官污吏诋毁他么?他身边……咳咳,他虽少经世故,可他出身大户人家,此去鄜州为刺史,不信裴家便不派几个经验丰富的幕僚辅佐。如此一来,他的奏章到了御前,再加上我这番话,皇帝不生疑心?咱们这位陛下疑心病可一向重的很呢。”
    婉儿睨着杨帆,一双点漆似的眸子,恰似一只歪头睇人的小鸟,煞是可爱。
    杨帆得意地道:“如何?”
    婉儿脸上慢慢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好厉害啊你,二郎!眼珠都不转,一套谎话就编得天衣无缝啦。你说,有没有骗过我?”
    杨帆马上摇头,道:“没有!”
    婉儿怀疑地道:“真的没有?”
    杨帆道:“真的没有。因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连你的人都是我的,还有什么好让我骗的呢?”
    婉儿便笑,这时也不管是不是在厅堂里了,扑到他怀里,便张开一口洁白的贝齿,在他肩头轻轻咬了一口。两个人拥抱在一起,静了许久,婉儿柔声道:“晚上陪我一起用餐吧。”
    杨帆迟疑道:“可是你这儿……”
    婉儿道:“我身边侍候的人,谁又看不出我和你的关系了?放心,没人会乱说话。”
    “嗯!”
    杨帆答应一声,轻轻一搂她的纤腰,婉儿便顺势坐到了他的怀里。
    “呀!”
    婉儿刚刚坐下,就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跳起来,瞟着他胯下隆起的大帐篷,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没有出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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