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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多祚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虎符,低声唤道:“承训!”
李多祚的儿子李承训也是一身甲胄,急步迎上前来,李多祚把虎符递给他,沉声道:“持我信物,速返军中,告诉你赵叔、曹叔,还有你姐夫,依先前约定,严密防范右羽林卫,必要时候,可以兵戎相见,务必确保无一兵一卒杀至玄武门下!”
“是!”
李承训答应一声,自父亲手中接过虎符,率领几名虎贲急急离去。张柬之倒没冷落了杨帆,两人当初在剑南就打过交道的,此时相见,张柬之便向杨帆郑重地拱手一礼,道:“将军与我等共谋大事,必将永垂青史!”
手提灯笼的杨帆道:“张相客气了,此地已准备妥当,时间紧迫,我们马上行动吧!”
杨帆一语提醒众人,张柬之马上道:“不错!我们立即行动!”
当下张柬之便急急分派起来,第一路由李多祚、李湛、王同皎率领,直趋东宫,去接太子,太子是此番行动的大义所在,这杆大旗必须得接来。
第二路由张柬之、崔玄晖与敬晖、桓彦范等人率领,立即赶赴皇帝所居的迎仙殿。
第三路由右羽林将军杨元琰、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率领,陪同杨帆守住玄武门这道重要门户,只等接来太子,便紧闭玄武门,由千骑守此要地,杨帆则与杨元琰、薛思行等人一起护送太子追赶张柬之。
众人分做三路,分别行去。玄武门前一点灯光又熄灭了,夜色深沉,雪光黯淡,只有玄武门城楼上的檐铃铁马,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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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皇太子李显已经睡熟了。
说起来好笑,今夜长安内外,也不知有多少人正磨刀霍霍、有多少人正奔走来去,烽烟已经燃起,可李显这位“三军主帅”却还根本不知情,因为考虑到他太过怯懦,怕他拖了后腿,所以没有人敢告诉他。
可是李显不知道,他身边几个心腹太监却知情,这几个人都是李显被立为太子后,由婉儿选拨来侍候他的人。
这几个太监今夜都没有睡,他们一直静静地守候在东宫门前,直到李多祚等人赶到宫门外,由王同皎和守在门内的太监对上暗号,他们便立即打开了宫门。
李显从房州回京后,很快就安排几个女儿出嫁,其中新宁郡主看中的就是王同皎,所以王同皎是李显的女婿,因为这层关系,和太子宫的几名大太监内外勾连互通声息的事情就交给了他。
宫门一开,王同皎、李多祚、李湛等人马上一拥而入,门口留下四名侍卫拔刀戒备着,宫里大太监则引着他们闯进太子的居处。
李显没有和韦妃同榻而眠,他那身体早已不能房事,可妻子正是虎狼之年,经常瞅见妻子幽怨的眼神他也不好受,所以晚上通常独宿一处。
此刻,李显正酣声大作,突然被人惊醒,李显刚刚醒来,就发现几个太监正扶着他,七手八脚地为他穿戴着衣冠,而他的女婿王同皎就站在榻前。李显迷迷瞪瞪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同皎,你怎么在这里?”
王同皎欠身道:“太子,张相公和崔相公已经去迎仙宫面君了,小婿由李多祚大将军和李湛将军陪同,前来接太子去迎仙客共谋大事。”
“啊!”
李显大吃一惊,登时汗湿脊背,他也不蠢,一听王同皎这么说就明白了。
李多祚和李湛候在门口,一见李显已经穿上袍子,马上闪身进来,对李显长揖道:“天佑皇唐,北门南衙一致决定拥戴太子恢复大唐社稷,请殿下随臣出东宫,率领众臣,往迎仙宫铲除歼佞吧。”
“大将军……”
李显浑身乱颤,被李多祚的一席话着实给吓坏了,以致说话都有些结巴:“大将军,这……这样做,只怕不妥吧……”
李湛顿足道:“殿下,北门禁军,一致效忠,机会难得啊!请太子速速入后宫共讨凶竖!我等不顾家族,冒死至此,殿下千万不可再迟疑了,时机稍纵即逝,再要犹豫下去,只恐玉石俱焚。”
李湛说着向两个手下一使眼色,等不及让李显整束好衣冠,便架起他向宫外走去。
“出了什么事?你们是什么人?”
随着一声厉叱,两盏灯笼亮起,一道人影姗姗而来。来者是韦妃,她的居处和李显的居处并不远,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哪能听不到,韦妃急急起身,披上件衣服就跑出来,一见有人搀着丈夫要走,不由大惊失色。
王同皎一听动静,“铿”地一声便拔出刀来,一见那人是他岳母,衣着简单,胴体若现,急忙收刀垂下目光,恭声道:“太子妃,臣等护从太子前往迎仙宫,会合众宰相,诛歼佞、清君侧,复我李唐江山!”
事情紧急,实在容不出时间细说,王同皎说着,众人已扶着李显脚不沾地的向外面走去。韦妃听了女婿这番话登时呆在那里,一时也不知是惊是喜。(未完待续。)
第一千九十三章 漫长一日(5)
长安之北是禁军诸卫的驻扎之地,诸卫之中以左右羽林卫距玄武门最近,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个千骑营。
夜色深沉,羽林卫司马闵雍伯巡营回来,摘了佩刀往案上一扔,便负着双手徐徐踱起步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定。陪他巡营回来的羽林将军王大刚打个哈欠,正要回帐睡觉,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奇怪地问道:“闵司马,你有心事?”
闵雍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夜色已深了,可大将军还未回营。”
王大刚笑道:“不是说河内王相邀,去金吾卫了么,说不定人家两兄弟此刻正在对坐饮酒促膝长谈,便是今夜不回来也有可能,你担心什么。”
闵雍伯道:“不可能,大将军从不贪杯。而且,你也知道大将军的为人,在军务上,大将军从不懈怠,怎会对咱们连个交待都没有?就算他不回来吧,也该派个亲兵回来报个信儿啊。”
王大刚仍是不以为然,道:“你呀,谁能对大将军不利呢?再说,大将军去的可是金吾卫,那可都是武家人的地盘。”
闵雍伯哼了一声,道:“同室艹戈的事很罕见么?”
这句话出口,他也觉得不妥,此言似乎有暗指武家不合的意思,他便咳嗽一声,向王大刚招了招手。
王大刚凑到他的面前,闵雍伯压低声音道:“前几曰,陛下曾让给大将军下了一道密诏,吩咐他加强宫中的戒备,尤其是在千牛卫换防宫城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否则你以为大将军这些天为什么每天都要到宫城里去巡视?”
王大刚吃了一惊,失声道:“竟有此事?”
王大刚也是武攸宜的心腹,话已说到这里,闵雍伯也不瞒他了,便道:“正是,大将军对陛下一向忠心耿耿,执行陛下的旨意从来不打折扣,你想他怎会骤然离开,放弃巡城的公务,且不对我们有所交待呢?我心中不安呐。”
王大刚是一个纯粹的武将,打仗固然没问题,可这种勾心斗角的事他就不在行了,他挠了挠头,为难地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闵雍伯思量片刻,道:“大将军奉有秘诏的事,只与我交待过,听大将军那话音儿,京里最近似乎不太平。我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想这么着,由我带一队人马替大将军巡视宫城去,你则去一趟金吾卫,大将军没事也不会责怪咱们多事。”
王大刚虽然已经困了,可闵雍伯这么说,他也只好答应。二人立即各整亲兵,王大刚带了二十多名部下,闵雍伯则带了一个百人队,俱乘骏马,驰出辕门。
两队人马驰出辕门,前行二里,还没等他们分道扬镳,一南一北分头行动,夜色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锐啸,锐啸横空,分明就是一枝响箭,二人不约而同勒住了战马,心中满是惊疑。
这时候,雪野中突然涌现出一队人马,因为有雪色反光,所以这夜里不至于黑漆漆的不能视物,他们可以看清那些人影,黑压压的一片,一时也数不清楚。
对方既然动用了鸣镝,显然是不怕暴露行踪了,闵雍伯和王大刚实在想不出在营门口会遇到什么事儿,闵雍伯低声示意一个侍卫返回营中报讯,自己则带领众骑站在那儿,希冀弄个明白。
夜色中传来一个粗野豪放的声音:“哈哈,左羽林的诸位好兄弟,深更半夜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闵雍伯听那人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便厉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哈哈大笑,笑声中闵雍伯身后突然传出一声闷哼,闵雍伯扭头一看,受他吩咐回营报信的那名侍卫刚刚驰离大队人马,就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在他附近并无人影,分明是受了弩箭一类武器的攻击。
随即,在他们身后的雪地中,也有一排人影突兀地站起,一步步向他们逼近过来。闵雍伯手下一干人等不安起来,闵雍伯的马急躁地转了两圈了儿,闵雍伯轻拍马鬃,安抚着胯下的战马,沉声道:“不要乱,肃静!”
闵雍伯情知不妙,可他分明已经被包围了,正面逼近的那群人俱都是长枪大戟,排着整齐的队伍,身后包抄过来的那些人都平端武器,虽然看不甚清,可是从他们的动作身形来看,分明都是军弩。
眼下这个距离,闵雍伯的人马只有一次加速冲锋的时间,可是现在对他们而言,有着太多不利的条件。一来这是深夜,而且遍地大雪,全力冲刺马速也不快;二来,他们佩的都是短兵器,对方不是长枪大戟就是劲弓硬弩,就算他发起冲锋,也绝对讨不了好去。
而且,这些人虽然敌意明显,可他怎么想,也不觉得对方会不问青红皂白就痛下杀手,因而也生不起拼死一搏的勇气,这一来双方就越靠越近,等到对方的枪戟兵逼近,他们已经失去马匹加速的有效距离,就更没有动手的想法了。
对方的人马站住了,只有一名佩刀将领独自上前,行到近处,闵雍伯才看清来人,这人乃是右羽林将军野呼利,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的女婿。闵雍伯想到武大将军所接的秘旨,脸色便开始发青,说道:“野呼利将军,你们这是干什么?”
野呼利若无其事地拍打着刀鞘,朗声道:“二张蛊惑天子,祸乱朝廷,北门南衙各路禁军,在太子、相王及诸位宰相统领下,已杀进宫去诛除歼佞了,闵司马,这趟混水,你可趟不得。”
王大刚气的脸皮子发紫,怒声道:“我们大将军呢?”
野呼利狡黠地一笑,道:“他呀,正在河内王那儿做客呢,你们放心,武攸宜大将军安然无恙,梁王殿下正陪他吃酒。”
闵雍伯与王大刚一听,心中更是惊骇,武三思和武懿宗也参与其中了?难怪野呼利敢夸口说北门禁军、南衙禁军俱都响应太子兵变,有太子、相王和政事堂众宰相牵头,又有武家暗中响应,可不就是举朝皆反了么?
王大刚紧张地对闵雍伯道:“司马,咱们怎么办?”
闵雍伯看看四下里虎视耽耽的右羽林兵士,涩声问道:“野呼利兄,你想怎样?”
野呼利道:“请二位至我军中歇息,天明即得自由,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啊?”
闵雍伯攥紧马疆,一时取舍不定,只觉掌心全是汗水。
野呼利举了举手,四下里的枪戟兵立即踏前三步,整齐的脚步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令人心寒的声音,与此同时,后方与他们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的弓弩手也同时一动,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王大刚提着刀,急呼道:“司马!”
闵雍伯咬咬牙,沉声道:“弃械!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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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衣衫不整,连靴子都没穿好,厚暖的外袍自然也没穿上,他被人架着脚不沾地的将到宫门处,迎面一阵冷风吹来,李显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迷迷糊糊的头脑忽然清醒过来。
他想到了母亲的铁血手腕,想到了母亲强大的掌控力:“今夜兵变真能成功吗?虽然二张的权柄一曰盛似一曰,可他们还能当皇帝不成,我是太子,我的太子之位没变啊!母亲已病入膏肓,这皇位唾手可得,我何必冒这个风险?”
李显左右看看,只见李多祚、李湛等人个个神色激昂,李显心想:“这些人趁母皇病危发动兵变,所谓诛杀二张扶保大唐,不过是贪图从龙之功罢了,孤名份早定,只要安份守己,这皇位一定就是我的,何必与他们一起冒险呢?”
想到这里,李显突然挣扎起来,甩开扶侍他的两个人,紧紧抓住宫门,不肯再往外走了,王同皎愕然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李显哆嗦道:“国家大计,自有母皇运筹帷幄,所谓兵谏,无异于犯上作乱,非臣子所为,孤……孤不能去!”
王同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