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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叹道:“庙堂之中不**啊。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回来多久了?”
沈沐懒散地笑道:“刚回来,不过……有些消息,我不在长安也一样了如指掌。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受封侯爵了?”
杨帆道:“不过是多领一份俸禄罢了,有甚么大不了的。”
沈沐道:“不只吧……”
他上下打量杨帆几眼,问道:“你现在可是冠军大将军了,怎么没着紫服玉带?”
杨帆道:“我有那么搔包么?又不是上殿面君,我穿成那副样子是要唱大戏么?”
沈沐“哧哧”地笑起来,道:“朝廷体制,我是不甚了然的。怎么样,你这个冠军大将军,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杨帆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除了多领几石禄米,需要向我行礼的官员多了几个,也就是手下的兵丁又多些了。”
沈沐双眼一亮,探身问道:“多了多少?”
杨帆道:“千骑变万骑,你说多了多少?”
沈沐一惊,失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杨帆抻了个懒腰道:“就是今儿,皇帝刚刚跟我交待的。”
沈沐笑起来,道:“好啊!你这才是闷声发大财呢,比起那些表面风光都要强些,官很容易就夺走,爵也很容易就削掉,可这实打实的兵权,不管谁想动你,他都得先好好琢磨琢磨才行。”
杨帆无聊地摆了摆手,道:“我既不想造反,也不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要那么大的权力做什么?”
沈沐狡黠地道:“是么?那你怎么不挂冠归去?”
杨帆双手一摊,道:“你以为我想走就能走啊?我又没到七老八十的岁数,有什么理由解甲归田呢?皇帝能准么?皇帝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之前是不会放我走的。张相公把我当做功臣一党,也宁愿由我继续掌握千骑,我如今是泥足深陷、拔足不得啊,”
沈沐笑道:“他们都很看重你啊,这就是你做‘避役’(变色龙)的好处了。不过,这只是表面的原因吧?”
杨帆睨了他一眼,道:“我看你今儿来,不是因为刚刚回京特来探望吧?”
沈沐坐正了身子,神情严肃了些:“二郎,女皇退位,太子登基了,李唐江山已经恢复,可是你觉得,天下是否能从此太平下来呢?”
杨帆又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如何?”
沈沐道:“我觉得,神龙元年,玄武之变,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杨帆的神色倏然一动,虽然他背后有“观天部”这个智囊团帮他搜集情报、分析大势,为他出谋划策,但他从未因此小觑过隐宗的能力,他相信隐宗里应该也有一个类似的组织。
杨帆很想听听沈沐的见解,进而印证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于是他也坐正了身子,向沈沐认真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沐道:“女皇本来就打算把皇位传给太子,只是二张的异军突起让所有人心里都没了谱,他们不想横生枝节,所以才断然动用了武力。如今二张伏诛,他们达到了目的,女皇退位只是让太子登基的时间提前了一些。
要说出人意料的变化,其实是朝廷中的力量分布出了大变化。拥戴皇太子登基后,功臣们异军突起后来居上,成了当今朝廷上最炙手可热的一支力量,同生共死的经历,已经使他们抱成了团,可以称之为……功臣党。
李唐皇室的力量在这次兵变中也增强了,但是这股力量并不是掌握在皇帝本人手中,而是掌握在相王和太平公主手上,相王控制了南衙,他的权力主要是武力,在朝堂上当然也有倾向于他的人,可称之为相王党。
太平公主的力量主要表现在朝堂上,明里暗里她的门下这一次都占据了很多要职,可以预料,她还会拉一份清单,把更多门下塞进朝廷,占据要职。而且,她是调解皇帝与相王、皇帝与梁王、相王与梁王等各方矛盾的最佳人选,举足轻重,因而可称之为太平党。
武氏一族呢,在这次兵变中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况且武家在这次兵变中也是出了大力的,哪怕功臣们再如何排斥,他们也必须得给武三思一个交待,因而可以预料,武家的力量这次也一定会有所加强,因而,可称之为梁王党。
这一下问题就来了,原本未来的局势应该是武氏和李氏共掌天下,武氏掌军、李氏秉政,武家的首领是武三思,李家的首领则是当今皇帝。武三思年近七旬,没几年好活了,武家第三代中后继乏人,而李家则有皇权大义在手。
那时的相王和太平公主,都没有力量单独同武氏抗衡,也没有力量同大义在手的皇帝抗衡,他们只能坚定地站在皇帝身边,汇合整个李唐家族的力量,慢慢抵消武家家族自女皇秉政以来形成的影响,最终以和平的方式将权力集中于皇家。
可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李唐皇氏的力量变强了,但这力量分别掌握于相王党和太平党手中,而不是直接属于皇帝。武家的力量也增强了,皇帝这边呢?本来文武百官就是皇帝手中的力量,可文武百官中冒出一个功臣集团自成一旦,尾大不掉了。
于是朝廷将要面对的局面将是:武氏一党还是武氏一党,而李氏一党则**为三党,这三党按照势力大小分别是功臣党、相王党和太平党。李氏一党**三党的直接后果就是,皇帝被架空了,变成了所有势力里面最弱的一方。”
沈沐的声音振聋发聩般在杨帆耳边回响:“‘群雄并起,主弱臣强!’自古以来,但凡如此,可有安宁?你,算是帝党、相王党、太平党、梁王党还是功臣党?即便你已解甲归田,如果你那一党败了,你能得善终吗?人常说功成身退,功尚未成,你如何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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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御案上高高垒起的奏章被李显一把拂到地上,李显勃然大怒了,气得胸膛起伏,脸庞涨红:“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个个的,这是要把朕当成傀儡摆布么?”
韦妃亲自捧了食盘送到御书房,上面摆着一碗羹汤和一碟糖饼,这是李显最爱吃的食物。一见李显大怒,韦妃忙放下食盘,柔声道:“看看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你是皇帝了,凡事要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啊。”
“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混帐东西!”
李显一见韦妃进来,顺手抓起一份幸存在御案上的奏章,随手翻开看了看,便递给韦妃,愤怒地道:“喏!这份是桓彦范的请功奏章,上边所列的功臣名字不下百余人,朕连一个都没见过。
你看看这个人,这是桓彦范的大舅哥易州刺史赵履温,桓彦范说他也是策划兵变拥朕登基的大功臣!他远在河北怎么策划兵变拥朕登基?这不是把朕当成白痴了吗?这是**裸的欺君,肆无忌惮的欺君!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君臣的**月是如此短暂,这才刚刚出了正月……
P: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投票呀!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李显要自强!
李显又拿起一份奏章,这位奏章半悬在御案边上,只差一点没有被他拂到地上。
李显随手翻开来一看,见是相王李显的请功奏章,便悲愤地指着奏章中的功臣名单,对韦妃道:“娘子,你再看看这份,这是相王的请功奏章,他的相王府司马袁恕己,朕已经拜为宰相了,他还不知足,又要把豆卢钦望弄进政事堂。
豆卢钦望还在地方上,哪来的拥立之功?普天之下谁不知道豆卢钦望做过他相王府的属官,而且豆卢钦望的侄女就是他的侧妃?对了,豆卢钦望的儿子还和太平的长女订了亲,他们这是在结党、这是结党啊!”
李显把奏章狠狠地扔在地上,愤慨地道:“他们一个个的都要鸡犬**啦!敬晖连他们家的西席先生都奏请封官了!满朝上下都成了他们的人,那还要朕何用?朕本来只有一个婆婆,现在换成了一堆婆婆,人人都来向朕指手划脚,还容不得朕拒绝!”
李显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般绕案疾走:“二曰,就是二曰那天,张柬之告诉朕,应该让举人们停止习《臣轨》,重习《老子》,朕答应了,只是说最好等一等,再有其他什么事要布告天下的时候一并宣布,那老儿就勃然不悦,盛气凌人地要朕马上下诏,还把朕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说为君者该当如何如何。
昨天他们又拿出一堆需要革新的东西让朕颁诏,什么易国号、宗庙、社稷,陵寝,百官,旗帜,服色……,这些不应该是朕登基时就诏告天下的么?结果,朕是先做了大周的皇帝,又改做大唐的皇帝!
二曰那天停习《臣轨》的事,难道不可以和这些事放在一起宣布吗?他们不许朕有只言片语反驳,可是朕煞有介事地颁一道旨意就只为停习《臣轨》,只过一曰又下一旨,还是关乎革新的,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朕?难道朕思绪混乱,想一出是一出吗?”
《臣轨》是武则天命人编撰并亲自审阅的,之后便让举人停止学习大唐一贯的举人专用教材《老子》,而改习《臣轨》,如今李显登基,自然要恢复唐制,停习武则天编撰的《臣轨》。
但是二月二曰朝廷刚刚郑重其事地颁布旨意停止学习《臣轨》,二月四号就又下了一道旨意,宣布复国号为唐,宗庙,社稷,陵寝,百官,旗帜,服色等一概恢复唐高宗永淳以前的旧制,神都洛阳也恢复旧称为东都。
武则天登基时所创造的那二十几个新字除了一个“曌”字也全部取消了,之所以没有取消“曌”字,是因为这是武则天为自己取的名字,做儿子的总不能替母亲改名字吧。
朝廷种种作为,都是为了抹杀武周朝留下的痕迹。停习《臣轨》自然也是为了这一目的,结果停习《臣轨》这件小事单独下了一份诏书,而复国号、更改宗庙、陵寝、百官等诸多重要事务却罗列到一起下了份诏书,而且两件事仅仅事隔一天,这会给人一种国朝施政混乱无序的感觉,难怪李显大光其火。
韦妃凝视着他,脸色异常平静,李显见了娘子的神色,慢慢冷静下来,韦妃这才说道:“夫君,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愤怒**过后,李显又恢复了懦弱的本姓,他怔怔地想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还能怎么样?他们……他们有大功于国、有大恩于朕,再说……再说他们都拥有极大的势力,朕还要倚助他们的,也只能……只能答应他们了……”
韦妃轻轻叹了口气,李显听在耳中,面皮子又胀红起来。韦妃轻轻走到他身边,挽起他的胳膊,柔声道:“你现在知道,为何我执意要求你让杨帆扩充千骑了?”
李显讶然道:“你是说……,嗨!那有什么用,他还不是功臣一党么?”
韦妃摇摇头,轻嗔道:“你呀,如果杨帆不开玄武门,他们任何图谋都不可能成功,可是请功奏章上他们把杨帆排在什么位置?居末呀!而且他们仅仅提出可以给杨帆加一个县伯的爵位。妾身一看张柬之他们所拟的请功奏章,就知道杨帆绝对不是他们的人。”
李显道:“杨帆不是他们的人,也未必就是朕的人,听说他和太平……”
韦妃在他额头轻轻点了一指,嗔道:“千金买马骨的道理你都不懂?再说,你打算一下子就和全天下开战么?总得有拉有打呀,比起那些居功自傲的所谓臣子们,至少你的这些兄弟姐妹眼下还可靠,不拉拢着怎么行。
再说,杨帆对你有活命之恩,如今看来,他和武家的亲近其实也只是在武家势大时不得已而为之的敷衍手段,咱们是误会了他的,夫君只要施之以恩,善加拉拢,怎知他就一定不会投靠你呢。你可是皇帝呀,谁不想抱那棵最粗最大的树?”
李显听的连连点头,韦妃又瞟了他一眼,柔声道:“夫君,你呀,是该发展属于你自己的势力了!”
韦妃拉着李显一同在御椅上坐下,循循善诱地道:“夫君,自从你登基称帝,妾身虽然身在后宫,可是你所遇到的事情,妾身都看在眼里。妾身也曾认真思量过夫君眼下的处境,想过该怎么做才能树立夫君无上的权威。妾身这里有些许浅见,供夫君参详。若是妇人之见,还望夫君莫怪,”
李显握住她的手道:“娘子说哪里话来,你我一场夫妻,何分彼此,你有什么主意,快快说与我听。”
韦妃道:“从现在开始,夫君应该淡化政变之事,不要再口口声声提起张柬之他们对你有何功劳了,郎君应该尊崇母皇。”
李显讶然道:“这是为何?”
韦妃道:“那些人不是以功臣自居么?夫君就淡化他们的拥立之功。”
李显恍然大悟。
韦妃柳眉轻挑,脸上漾出一抹妖艳的冷意:“夫君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