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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没讨过媳妇,有很多事,实也不知如何办理。”
木偶主人道:“铺上红毡,新娘子未入洞房之前,双足不能沾土。”
王宜中道:“老前辈,既然没有准备,此刻只怕来不及了。”
这时,突然那赶车妇人尖叫道:“怎么回事啊,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如丧考妣,这那里像是办喜事啊!”
王宜中听的直皱头,但却忍下没有说话。
林宗却忍不住,冷冷说道:“你这大娘们,说话最好是干净一些。”
那中年妇人怒道:“你叫我什么?”
林宗道:“大娘们,那里不对了。”
中年妇人怒道:“你这个臭老头儿,为什么示叫我的名字。”
高万成生恐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之局,急急说道:“咱们不知道夫人怎么称呼。”
中年妇人尖喝一声,道:“你瞎了眼啦,没有瞧出我还是姑娘家的装扮,怎么会称我夫人起来。”
高万成一面挥手示意四大护法,不要接口,一面却抱拳说道:“当真是抱歉得很,在下老眼昏花了,未瞧出你姑娘还未适人。”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道:“玩木偶的老头子,你在耍的什么把戏,咱们送新娘子来,领不到赏赐也还罢了,怎么能再受气?”
木偶主人冷冷说道:“做媒送亲的,一向都是受气的事,你不想受气,就不该送亲来。”
中年妇人道:“所以,我就不嫁人。”
这时,突然闻车中传出一个音乐般悦耳的声音,道:“刘姥姥,什么事啊?”
中年妇人嘻嘻一笑,道:“没有事。姑娘,我们在说着玩的。”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真的没有法子找到红毡吗?”
高万成道:“属下疏忽了。”
目光转到木偶主人的身上,道:“老前辈,咱们商量一下?”
木偶主人道:“商量什么?”
高万成道:“可否以代用之物,替代红毡?”
木偶主人道:“那要看用什么代替了?”
高万成道:“红绸子,或是红缎子。”
木偶主人略一沉吟,道:“好吧!目下也只有如此了。”
高万成回头吩咐人,准备了两匹红绸子,由庄院中铺了出来。
一切都照着预定方式进行。不同的是别人大都是白天结婚,但两人却是在晚上行礼。王夫人未出面,王宜中也未把详情奉告母亲。
拜过天地,送入洞房,新娘子虽就在王宜中的身侧,但王宜中始终未望过新娘子一眼。
木偶主人果然很守信约,跟着王宜中到了洞房门外,双手奉上了朱仑手书的欠命借据,道:“王门主,老夫的事情完了,就此别过。”
王宜中接过借据,藏入怀中,淡漠他说道:“恕我不送。”
木偶主人道:“哪敢有劳。”
王宜中冷冷说道:“老前辈,以后最好咱们别再见面。”
木偶主人道:“见了面,又将如何?”
王宜中道:“在下可能要谢谢你这位大媒人。”
木偶主人道:“新娘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老夫也不想自找没趣。”飞身一跃,上了屋面,一连两个飞跃,人已消失不见。
洞房中红灯高烧,紫缕幔壁,罗帐低垂,充满春意。
新郎官王宜中,却是脸如寒霜,冷冷地望了盖头掩面的新娘子一眼,独自行到窗下一张木桌前,端然而坐。
喜房中一片静,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一声幽幽的叹息,打破了新房的沉寂。
王宜中身未转动,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姑娘同来的人车,都还在外面,如是姑娘愿意回去,立刻可以动身。”
新娘子幽幽说道:“你对这件婚事,很不满意,是吗?”
王宜中道:“是的,姑娘如是想听实话,在下就据实而言了。”
新娘子道:“对我个人吗?”
王宜中道:“对整个的这件事,那自然包括你姑娘在内了。”
新娘子黯然说道:“我应该是无辜的。”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木偶主人受了一种压力,无法自主,强来做此大媒,那不是姑娘你的压力吗?”
新娘子道:“你误会了,我没有做这种事。”
王宜中心中大奇,缓缓回头,望了新娘子一眼,只见她端坐在床边,盖头未去,虽然仍穿着宽大的新娘衣服,但仍可看出,她是属于娇小玲珑一类的女人。
一双透出衣袖外面的玉手,白的像雪一般,纤长的手指,给人一种灵巧的感觉。可惜,盖头掩去了她的面目。
忽然间,王宜中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希望揭下她的盖头,瞧瞧她的面目,但他却强制的忍了下去。
洞房个又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仍然是新娘子开了口,道:“你可是决定要休了我。”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咱们还未成夫妻,我为什么要休了你?”
新娘子道:“但我已经嫁给了你,虽然洞房冰寒没有夫妻之实,可是咱们已有了夫妻的名份,难道要我再去嫁人吗?”
王宜中冷漠地笑一笑,道:“姑娘,我想咱们今后很难相处下去,与其彼此痛苦数十年,为什么不早一些,把事情分清楚呢?我被迫与你成亲,既未得高堂同意,我们又素昧生平,想想看,你如何能过以后的日子。”
新娘子道:“只是为了这些吗?”
王宜中道:“难道还不够。”
新娘子道:“我想这不是很大的难处,我自信能讨取婆婆的欢心,也无意要你对我恩爱体贴,你可以整年不归,在外面蓄养姬妾。”
王宜中接道:“姑娘你……”
新娘子接道:“我说的是由衷之言,你很需要我这么一个人,照顾你的母亲,你才能放开手脚在外面逐鹿武林。”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揭下我的盖头。”
王宜中缓缓向前行了两步,叹息一声,道:“姑娘,我不想侵犯到你,因为,我不愿承认这件事,虽然,已经成了事实。”
新娘子接道:“那你就不该和我交拜天地,既然已有了夫妻之名,不论你是否要我,但揭下我的盖头,决不算侵犯于我。”
王宜中道:“你自己为什么不揭下来呢?”
新娘子道:“好像是千百年来,大都是由男人揭下新娘的盖头,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揭?
连这一点点的安慰,也难使人如愿吗?”
王宜中道:“好吧!在下话已经说清楚了,姑娘既然全无顾虑,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新娘子欠欠身,道:“多谢夫君。”
王宜中伸出手去,揭下了新娘子脸上的盖头。
烛火下,王宜中只觉着眼睛一亮。那是一位绝世无伦的美人,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目似秋水肤似雪。
王宜中瞧的呆了一呆,长长叹了口气。
新娘子笑了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细小的玉齿,道:“夫君。”
王宜中摇摇头,接道:“别这样叫我。”
新娘子轻移莲步,倒了一杯香茗,道:“请喝杯茶。”
王宜中接过香茗,笑一笑道:“姑娘,在下不明白。”
新娘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姑娘貌美如花,何以会……”
新娘子笑一笑,接道:“谢谢夫君的夸奖,在夫君感觉之中,妾身是一位不堪入目的丑陋妇人,是吗?”
王宜中不承认也不否认,话题一转,道:“为什么姑娘会听凭那木偶主人的摆布呢?”
新娘子摇摇头,道:“他只能玩玩没血没肉的木偶,还不配摆布贱妾。”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新娘子道:“奇怪什么?”
王宜中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是全然不把那木偶主人放在眼下。”
新娘子接道:“我们至少是互不相犯。”
王宜中道:“但姑娘的终身大事,却断送于木偶主人之手。”
新娘子道:“夫君似是很恨他?”
王宜中道:“谈不上恨他,他手中持有先门主的遗书,逼债索命,在下如不答允这件婚事,他就要带我的脑袋离去。因此,在下只好答应了,但你姑娘……”
新娘子接道:“夫君,可以改个称呼吗?”
王宜中道:“改什么称呼?”
新娘子道:“夫妇之间,哪有一口一个姑娘,岂不太过疏远了。”
王宜中缓缓说道:“咱们先谈谈正经事,再论私情如何?”
新娘子笑一笑,道:“出嫁从夫,不论夫君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我都会据实的回答你。”
王宜中听他一口一个夫君,叫的有些张慌失措,皱皱眉头,道:“你是否受人逼迫,下嫁于我?”
新娘子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人逼迫我。”
王宜中怔了怔,道:“咱们没有见过面吧?”
新娘子道:“没有。”
王宜中道:“这就使在下有些糊涂了,既是素昧生平,姑娘为什么要那木偶主人做媒?”
新娘子道:“我也没有请那木偶主人做媒,一切事,我都听奶奶安排。”
王宜中道:“你没有母亲了?”
新娘子道:“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爹,成从小就在奶奶扶养之下长大,什么事,都由奶奶替我做主。”
王宜中摇摇头,道:“但这一次,你祖母可能错了。”
新娘子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一脸无邪的娇稚,望着王宜中,道:“为什么?”
突然间,使王宜中兴起了一种极大的不安之感,只觉此女娇弱可爱,一片纯真,使人不忍伤害到她。叹口气,道:“事情太过突然了,而且,咱们的婚姻,是被人逼出来的。”
新娘子幽幽说道:“要是真的如此,那也只怪我的命苦了。”
王宜中本来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问她,但见她一片天真娇柔神态,觉着有些事问她也是白问,只好忍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夜深了,你请早些安歇吧!”
新娘子茫然道:“你要到哪里去?”
王宜中道:“书房,今晚上我要在书房中安歇。”
新娘子点点头,道:“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应该依着你,对吗?”
王宜中忽然间泛升无限怜惜之心,觉着像她这样千依百顺,纯洁无邪的女人,实在是无辜的。
但他强忍着,大踏步行出了新房,回头带上了房门,直奔书房而去。
他点起火烛,随手取过一本书来看,但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索性合上书本,望着那熊熊的烛火出神。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轻微步履之声,传入耳际。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什么人?”
室外响起了高万成的声音,道:“我。属下是高……”
王宜中接道:“是高先生吗?请进来吧!”
高万成缓步行了进来,道:“门主在想什么事情?”
王宜中道:“我在想咱们事先预料的事,一件也不对。”
高万成缓缓在王宜中身侧坐了下来,道:“门主又遇上了什么意外的事?”
王宜中道:“关于那位新娘子。”
高万成一怔,道:“新娘子怎么样?”
王宜中道:“很美丽。”
高万成呆了一呆,道:“比起那位西门姑娘如何?”
王宜中道:“先生,我不知道如何拿两人作比,两人有很多不同之处,如若一定要打个比喻出来,春兰、秋菊,各有所长。”
高万成道:“有这等事?”
王室中嗯了一声,道:“还有一件事,更出了先生的意料之外。”
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那位姑娘很贤慧,贤慧的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高万成道:“有些出乎常情吗?”
王宜中道:“先生,闺房私语在下本来不应该说,但为了让先生多一些推断的根据,在下想把新娘子一番话尽行奉告。”
当下把和那新娘子一番对话,尽都说了出来。
高万成道:“太奇怪了,奇怪的有些不可思议。”
王宜中道:“先生,我瞧出她不是说谎的人,但我也不相信她的话。”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问题在她老奶奶的身上了。”
王宜中道:“木偶主人是否能完全脱了干系?”
高万成道:“事情愈出常情,其原因亦愈必离奇,属下仔细想了想,觉着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幸好是门主把持得住。”
王宜中愣然说道:“你是说,他们对我个人有所谋算?”
高万成道:“如若他们对金剑门有所图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制门主。”
王宜中道:“先生,我看的很仔细,她不像什么坏人,而且也不像说谎的人。”
高成道:“她不用很奸诈、阴沉,只要她肯听别人的话就行了。门主,属下这次重入江湖,连番遇上了智力绝高的人,对很多事,属下已不敢妄作断言,所以,属下愿多提一点意见,供门主裁决。”
王宜中道:“细想此事,确然突兀,咱们自应从多方面推想,以便求证。”
高万成道:“最可悲一件事,就是那位新娘子并不知道,她来此目的,那是说,在一种极精密的策划之下,她只是一个工具,可能也不知在受人利用。”
王宜中道:“哦!那的确可怕,咱们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从她口中知道内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