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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赵罡高明得多,不向左闪向右移,这表示赵罡的闪避身法快。不在乎攻来的招式是如何迅疾,而在这种紧要关头,赵罡所用的“带马归槽”却平常得很。这是借力打力的极普通招式,寓攻于守,但稍嫌消极。必须改换招式方能制敌。
问题就出在这是消极的招式,因此反而令银扇书生大出意料,他猜想赵罡闪避后,必用“吴刚伐桂”招式攻腰肋,或者以腿攻下盘,因此未料到“带马归糟”是主攻,正想撤招右闪,已来不及了。
赵罡的手快得像电光一闪,搭住了他的手腕,“带”的力道仅仅用了三分劲,另七分却易带为“沉”和“掀扭”,这亦是擒拿术中最平常的手法。
说快真快,旁观的人只听一声沉叱,银扇书生已凌空前翻飞出丈外,“噗”一声跌了个背脊着地,手脚朝天。
“哎唷!”银扇书生惊叫,左手抬不起来了,挺身跃起,伸手要拔他那威震江湖的银扇。
可是,扇未能拔出,僵住了。
赵罡正站在他身旁,右手搭住了他的右肩,淡淡一笑道:“得罪得罪。算了吧,朋友。”
他感到搭在肩上的手,重得像一座山,右半身发麻,血气翻腾,心头发紧。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脸色苍白地说:“高明!朋友,你赢了。”
赵罡抽回手,泰然地说:“客气客气。在下十分抱歉。”
玉狐笑道:“你值得骄傲。举手投足刚猛而稳健,灵活矫捷。动如狂飚,静如山岳,气魄超绝,确是高明。可惜未能继续看你施展,不然我会看出你的出身来历。”
“姑娘夸奖了,在下受宠若惊。打扰两位了,在下告辞。”赵罡含笑道。
他抱拳一礼,转身便走。
“且慢!”玉狐叫。
“姑娘有何指教?”赵罡转身问。
“你目下有事么?”
“访友不遇,转回夷陵。”
“哦!如无要事,何不结伴同游?”
“抱歉,在下还有俗务待理。告辞。”赵罡客气地拒绝。
玉狐显得不悦,说:“也许你需要我专诚邀请,可是嫌我不够诚意么?”
赵罡淡淡一笑说:“在下确是无法分身奉陪。再见。”
说完,就大踏步走了,一直走向码头,不曾回顾。
玉狐吁出一口长气,冷冷地说:“天下间没有人会拒绝我的邀请,只有他和玉虎两个讨厌鬼。”
银扇书生脸色尚未恢复原状,恨声道:“我要派人传出信息,饶不了他。”
玉狐盯着他冷笑道:“你如果派人找他的晦气,我一辈子不再理你。”
“玉娘,你……”
“你这人胸襟未免太狭窄了些。”
“你……”
“你知道我要入川。”
“不错,我也要去巫山开开眼界,说好了咱们同行。”
“你知道咱们需要艺业高明的人随行。”
“这……”
“假如有这姓赵的同行,你以为是否多一条得力的臂膀?”
银扇书生脸一红,讪讪地道:“我不希望他同行,多一个飞虎尚玉山,我已……”
“嘻嘻!若天,你吃醋了?”
“你……”
“难道我就无权选择我所爱的人?”她怒声问。
“玉娘……”
“你不要跟我入川,咱们最好各走各路,你自己去吧。”
“玉娘,你……”
玉狐神情又转,笑道:“若天,这是你表现男子汉的机会。一个真正值得爱慕的人,并不以武功决定他是不是英雄,而是他的气量,胸襟,和待人接物的处世风度,对不对?”
“这……”
“你的条件最好,难道你不知道?”
“我……”
“让我们相处一段时日,来证明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好么?”她腻声说,万钟风情地偎近他,媚目中涌现无尽的情意。
银扇书生这块精钢,一下子化成了绕指柔,苦笑道:“好吧。我依你。”
“若天,你真好,我知道我没看错人。”她娇媚地笑,笑得银扇书生心中一荡,如不是在大庭广众之间,他真会一把将这人间尤物抱入怀中亲上一亲。
“但愿如此。哦!你打算邀他同往?”银扇书生问,戒心仍未消除。。
“是的,他将是咱们的好助手。”
“但他已经走了。”
“他回夷陵州。”
“但他肯么?”
“我得尽全力试试。”
“好吧,悉从尊便。”
“那么,咱们赶快回夷陵。”
银扇书生不再反对,两人急趋码头。
赵罡已经上了一艘小船,船尚未发航,船夫仍在招揽至夷陵的乘客。
玉狐站在码头上,向坐在船内的赵罡叫:“赵爷,回夷陵么?”
“是的。”赵罡答。
“凌公子有快船,何不一同前往。”
“谢谢.在下已付了船钱啦!”
玉狐知道不可相强,笑道:“好。夷陵见。”
赵罡落脚在北码头的悦来客栈,王狐为了邀他一同入川见识四宝擂台,花费了不少唇舌。
起初.他一口拒绝,对玉狐的轻颦浅笑卖弄风情无动于衷。
他说他初履江湖,仅历练半载,没兴趣参加那些武林高手名宿的盛会。
他不是个急于追求名利的人,要脚踏实地慢慢闯出道来,对那种向高手名宿挑战以便侥幸成名的手段,丝毫不感兴趣。
冒险犯难固然是男子汉的本色,但他并不想逞匹夫之勇,人贵自知,他决不好高骛远去糟踏自己。
直至玉狐使出浑身解数,请金眼鹰一同前来做说客,他方感到意动,最后一阵讨价还价,要对方允他可以自由行动,他方勉强首肯。
玉狐又碰上一个不为她的美色所述的人,比飞虎尚玉山更不易挑逗的人。
但她并不着急,只要相处一段时日,她相信赵罡早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他们预定五天后动身赴巫山。如能多邀几个人同行,声势壮大办事就更容易。反正擂期还早看呢。
夷陵是入川要道,也是各路人马聚会的地方,这几天市面有点异样,有不少三山五岳的好汉出现,龙蛇混杂,颇不寻常。
这天近午时分,金眼鹰、飞虎、玉狐、银扇书生、赵罡,以及四位在江湖颇负盛名的朋友,同至北码头接船,迎接飞虎尚玉山请来相助的好友庐山一圣古松真人,在江湖道上辈高位尊,名头响亮,他不但艺臻化境,据说道术通玄可呼风雨,只是声誉不见佳,是个不守清规的老道人。
早些天,飞虎便接得老道派人来的手书,说是准于月初动身,预定乘三江船行从九江直航夷陵的明珠客船,到夷陵会合三江船行的船,行走大江,汉江,赣江。
船分三种,计为客船,货船,游船。
客船共有三十艘之多,船名皆以“明”字起首。
明珠客船专走夷陵九江,沿途仅在武昌府停泊上下旅客,是颇为华丽的客船,收费也昂贵。
由于夷陵以下至南京这段水面不禁夜航,因此客船可以昼夜航行。
明珠客船每月往返两次,航期颇为准确,发航与抵达皆有一定的时刻,相差总在一个时辰以内。
计算船期,明珠客船定于今午抵步,因此他们先到码头等候。
来得太早,他们在对街的鸿宾酒楼叫了一桌筵席,一面吃喝一面候船。
有玉狐在场,食桌以屏风隔开厢座,前面的大花窗可看到江景,船远在五六里外便可看到。
众人已有五六分酒意,天南地北穷聊。
玉狐倚坐在赵罡的左首,右首是银扇书生,飞虎则高坐对席,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玉狐,对玉狐不住向赵罡卖风情的举动似乎颇为不满。
赵罡则泰然自若,对玉狐的挑逗仅略加敷衍,若即若离不温不火,把情怀已动的玉狐逗得心痒痒地。
玉狐有意刺激飞虎,藉酒意逐渐脱略形骸。
她已有了三四分酒意,正是女孩子最动人的时光,粉颊红似石榴花,眼波横转面容媚,纤纤素手拍起酒杯,直伸至赵罡的唇前,似笑非笑地说:“赵罡,你喝了我这杯酒,我有几句知心话问你。你不会拒绝我吧?”
赵罡不好在席前拉拉扯扯,当然也不会断然拒绝,干脆落落大方,喝干了杯中酒沉着地问:“姑娘不知有何见教?”
“我们已相处三天了吧?”
她微转玉首,媚态横生地问,搭在赵罡手臂上的纤手并未挪开。
“三天半了。”赵罡也似笑非笑地说。
“我们相处得怎样?”
“承蒙诸位不弃,没把在下当外人。”
“可是,你却令我生疑。”
赵罡一惊,但老练地道:“林姑娘,在下可委实不知有何让诸位生疑的地方。”
“譬如说:你的身世,家世,师门,友好等等,迄今你仍然只字不提,问起时顾左右而言他,多方回避不愿作答,这是不公平的。”
赵罡心中一觉,笑道:“林姑娘,不是在下守秘,而是事非得已。一个闯荡的江湖人,在亲朋故旧心目中,已经是不太光荣的事,目之为浪子痞棍,说起来岂不令亲友蒙羞?在下出身微贱,既未投名师,更无赫赫有名的朋友,你叫我如何说起?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在下也实在没有什么当年可提,藏拙岂不甚好?”
一旁的银扇书生冷冷一笑道:“为人在世,多多少少总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赵兄守口如瓶,不愿让人知道底细,确是有其必要。”
赵罡呵呵笑,转首问:“凌兄这一生中,又曾经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银扇书生自取其辱,脸色一变,正待发作,蓦地白光一闪。一道白虹从屏风顶端飞越而来,“得”一声脆响,穿透一只盛菜的大碟,碟却竟然不曾破裂。
众人一惊,推椅而起。
尚未看清是什么玩意,“啪”一声响,雾云飞腾,整个桌面弥漫着一团白雾。
飞虎反应最快,跃过屏风顶端出外去了。
金眼鹰在同一瞬间大叫:“毒雾!屏住呼吸。”
众人不约而同左右一分,绕过屏风。
外间是宽广的食厅,空荡荡地不见有人,连店伙也不见踪影,食桌与木凳摆得整整齐齐。
最快的飞虎已先下到了梯口,向下叫:“店家,怎么回事?楼上为何没人招呼?”
一个店伙站在下面答道:“咦!刚才有位大爷下来招呼,不许闲杂人等登楼,因……”
“那人在问处?”
“没见下来,不在楼上么?”
飞虎不再多问,转身用目光在厅中搜寻,八个人都在厅中。玉狐突然惊叫:“咦!赵罡没出来。”
金眼鹰一个箭步到了屏风旁,向内一看,赵罡若无事其地安坐不动,自斟自酌神态悠闲。
桌上雾气渐散,但仍流动着淡淡的雾影。
赵罡听到了脚步声,扭头指指桌上说:“葛兄,这朵花是何用意?”
碟中心,插着一枝洁白的素绢花,大如拳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花梗是三分粗的坚木所制,外缠白绢,穿透碟底,再插入桌面寸余。
玉狐奔入,脸色大变,脱口叫:“雾中花!”
众人一拥而入。飞虎在桌旁打量了片刻,问道:“玉娘,这真是传说中的雾中花?”
玉狐打一冷战,惊恐地说:“恐怕是真的,我曾经听说过这件事。”
赵罡放下酒杯,伸手要拔起雾中花。
银扇书生手快,伸手拦住惊恐地叫:“老兄,拔不得!”
“为何拔不得?”赵罡不解地问。
“你好不知利害。如果真是传说中的雾中花,你拔起不要紧,咱们在场的人都得死。”
“有这么严重?雾中花是什么人的信记?”
“那是传说中的一位邪道女高手,出现江湖仅二年左右,神出鬼没,艺臻化境。信记所至,人必随之。在未照面之前,拔了她的信记,有死无生。”
“谁曾经见过这女人?”赵罡追问。
玉狐苦笑道:“见过的人不是没有,但谁也没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她出现时,据说戴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们怎么办?”赵罡转向众人又问:“离开呢,抑或在此候变?”
金眼鹰吁出一口长气说:“如果真的是雾中花,谁离开等于是向阎王爷做买卖。反正咱们与她无冤无仇,只好等她来吧。”
蓦地,食厅传来一声冷笑,一个洪亮的嗓音叫:“你们总算不糊涂,出来说话。”
众人大惊、急抢而出。
刚才大厅中鬼影俱无,这时却多了三个人。
一个是穿白衣裙的女郎,佩了一把长剑,脸上蒙了白纱布,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
梳的是盘龙髻,未戴首饰。
由于衣宽裙长,因此只看到修长的身材而已。
另一个也穿白衣裙,但打扮却是侍女,也佩了剑。
第三位是个满脸虬须,暴眼大嘴的佩刀中年人,壮得像头巨熊,相貌威猛,有一股粗豪骠悍的气概流露在外,令人一看便心中发毛。
众人左右一分,一字排开,全部脸现惊容。
谁也不敢冒昧发话。
蒙面白衣女郎大袖一抖,侍女立即踏前一步,向心中发抖的金眼鹰问:“你有一双火眼金睛,自必然是金眼鹰葛南洲了?”
“正是区区。”金眼鹰悚然地回答,不敢多说话。
“你是本城的爷字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