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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弘将珍珠递到对方手中,神色肃穆地说:“那么,小弟的信誉,交给二爷了。感激不尽。”
卜二爷将珠匣揣入怀中,也正色说:“愚兄这就动身,决不令老弟失望。告辞。”
“二爷好走,谢谢。”
“老弟,到了摩天岭,不可贸然进入,小心了。”
“小弟理会得,再见。”
“再见。”卜二爷抱拳一礼,怀着珠匣放腿急赶。
杜弘见对方去远,淡淡一笑,将包裹塞入路旁的一个洞坑内,拨草掩好。
身后,突传来一声冷厉的阴笑声。
他向前一跃丈余,贴于疾射,迅即仆倒,又身形急翻,再一跃而立,立下了门户,反应奇快,骇人听闻。
“好身手!”冷厉的声音说。
原先藏东西的坑旁,站着一个白衣女人,白衣袖长过膝,白裙迤地,一头黑油油的光亮秀发被散着,发尾及股,光可鉴人,鬼气冲天形如厉鬼,胆小朋友不被吓死,也将大病三月起不了床。腰间佩了一把古色斑澜的长剑,腰带上有白色的百宝囊,当然不是女鬼。
他吸入一口长气,收了势冷笑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姑娘定是恨海幽魂仲孙秀仲孙姑娘。”
“你我见过么?”
“不曾,闻名而已。”
“贵姓?”恨海幽魂问,声调已改变,变得不再冷厉,声如银铃带了人气了,像个女人啦!
“在下杜弘!”
”杜弘?你出道不久?年轻嘛!”
“姑娘似乎出道也晚,好像只有三四年呢。”
“不错。阁下意欲何往?”
“摩天岭。”
“阁下很够朋友,讲义气,故意遣走朋友,你那位朋友大概很值得你关心。”
“不错,在下不能连累朋友,姑娘可也是到摩天岭的?”他反问。
“是的。”
“有何贵干?”
“我幽魂的死对头玉萧客躲在铁岭堡,派人传信要我来此解决……”
“呔”上面林木深处,突传来一声厉叱。
恨海幽魂哼了一声,急急地说:“你那位先走的朋友,遇上拦截的人了,走!”
说走便走,但见她裙袂飘飘,秀发飞扬,似乎脚不沾地,幽灵般快速地向上飘掠。
杜弘却屹立不动,叫道:“那不是在下的朋友,而是总有一天要剑尖饮血的生死对头。”
不管恨海幽魂有何反应,他向路旁一窜,越野而走,他不逞英雄去走黄泉路,宁可绕道而行。明知路上有埋伏,而盲目向埋伏里闯,智者不为。他是个讲求实际,不重视浮名虚誉的人,让恨海幽魂说他胆小,他并不在意。
绕出里余,走的是路下方百步外密林,突听上面传来一声惨叫,有人被打下陡坡向下滚。
他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悄然欺近,看看埋伏的人是何来路?”
断魂刀自命不凡,要在杜弘面前表现英雄气概,独自闯向黄泉路,心中暗自戒备,脚下放慢,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不敢丝毫大意。
果然不错,上行里余,右前方路侧的草丛中,升起一个赤着上身,豹头环眼,脸上画了鬼面油彩,手执三股托天叉的大汉,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等候他接近。
他哼了一声,脚下一缓,一步步戒备着向上走,无所畏惧。
蓦地,身后有了动静,本能地感到脑后生风。
他向下一挫,斜掠丈外,闪入路旁的树丛。
“察!”一把三尺小飞叉插在地中,以半分之差掠过他的右股旁,没入地中半尺以上。
他惊出一身冷汗,扭头察看,下面鬼影俱无,不知发叉人躲在何处偷袭。上面,鬼面人仍然不言不动,凶狠地盯着他。
他至路面,怒火上冲,快步向上走,接近至两丈内了。对方身形一闪,便到了路中,横叉相候拦住去路,看神色便知有意挑衅,决不是表示友好而来。
他在一丈左右止步,冷然问:“刚才用飞叉偷击的人,是你阁下的同伴么?”
鬼面人不言不动,置若罔闻。
“你是聋子?”他沉声问。
他忍无可忍,手一抄,大板刀出鞘。他这把刀刀身宽有四寸,厚背薄锋如同剃刀,光华耀目生光,他名之为断魂刀,也从这刀获得了绰号,在江湖颇有名气。
鬼面人的叉尖,徐徐移向他。三股托天叉,俗称虎叉或三叉,长有六尺四寸,重有二十斤,是相当霸道的重家伙,叉沉力猛不易应付。叉尖张开有一尺六寸,举在身前便可保护中宫,任何兵刃也不易走中宫攻入,先天上便占了便宜。
断魂刀艺高人胆大,无畏地迫进。
鬼面人反而被他的镇静神情所镇慑,“呔”一声沉叱,劈面一叉点来,风雷乍起。
“铮”一声暴响,他一刀背拨开钢叉,探身切入,刀光疾闪。
大汉反应奇快,侧飘八尺,叉尖又取得中宫,叉头一旋,硬向刀锋上砸去。
两人搭上手,各展绝学放手抢攻,刀如猛虎,叉似狂龙。双方势均力敌,刀光叉影飞腾,险象横生。每一招皆生死须臾,凶险万分。
恶斗数十照面,两人均大汗彻体,双方皆未获得优势,把式慢下来了。
招式放慢,优劣各半。又因招式慢而易于防守,但却因叉重而不够灵活,且徒耗精力,易为对方所乘。
左后方一声冷笑,另一个鬼面人挺叉飞扑而上。
右后方一声冷关,第三名鬼面人像闪电股冲到。
三叉聚合,势如电闪霆击。
断魂刀心中叫苦,但叫苦解决不了问题。他一咬牙,突然人刀疾转,狂风似的向前冲,要和对方拼个两败俱伤,孤注一掷。
“铮!”刀震开了又,刀光再闪,一锲而入。
“嗤!”断魂刀被叉柄剖掉顶门一层油皮,成了披头散发的人。
“察”一声轻响同时传出,他的钢刀在鬼面人的胁肋开了一道创口,有两根肋骨被他划断了。
人影倏分,胜负已判。
“啊……”鬼面人一声吼叫,摔倒在地,骨碌碌向坡下滚。
另两名鬼面人不管同伴的死活,飞扑面上。
断魂刀头皮被叉柄掠过,只感到目眩头晕,而且真刀将竭,伤了对方之后,入仍向前冲出,脚下一虚,也摔倒在地。
鬼面人到了,双叉破空而至。
他吃力地翻转,跪起一膝,钢刀一抬,便待拼最后一口气。虎跳扑进,悍野绝伦。
正危急间,喝声震耳:“暂且退后!”
两个鬼面人应声左右一分,在八尺外举叉待进。
他收刀强撑真力站起,吃了一惊。
那是一个脸白如纸的中年人,三角眼阴森森,高颧、勾鼻、薄唇,穿黑劲装,衬得脸色更为苍白,腰上佩了一把判官笔,整个人似乎毫无人气,像是一具残尸,令人一看便不由心中发冷。
“黄泉鬼判尚彪!”他脱口叫出。
黄泉鬼判阴恻测地问:“你是那江湖上浪得虚名的断魂刀曲直?”
“正是区区,在下应该想到是你这黄泉鬼判在此地作怪。”
“这时知道并未为晚。”
“你这大名鼎鼎的黄泉鬼判,竟下流得带人在这穷乡僻壤劫路?简直匪夷所思。”
“尚某在此等候赴摩天岭的人。”
“为何?”
“能通过我黄泉鬼判这一关,方配前往摩天岭去活现世。”
“哼!你存心不良。”
“显然你并未能通过这一关。”
“你何不亲自上?”断魂刀傲然地问。
“算了吧,你连尚某的三个手下也接不下,怎敢向尚某叫阵?呸!目下尚某指示你一条明路,你要放明白些,不要错过机会。”
“哪一条明路?”
“你给我夹着尾巴滚蛋。”
“哼!你……”
“不然,尚某埋葬了你。”
断魂刀气往上冲,怒叫道:“曲某如不愿领教你那几招判官笔绝学,岂不遗憾?少吹大气,有种你我来一次公平决斗。”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上啦!小辈!”
断魂刀一声虎吼,火辣辣地冲上,刀光一闪,递出一招“青龙入海”,抢制机先攻击。
“铮”一声暴响,判官笔神奇地出鞘,震偏了刀一闪而入。黄泉鬼判像是鬼魅幻形,贴身了,笔锋一带,指向断魂刀的小腹。
断魂刀临危自救,仰面便倒。
笔影一闪,“卟”一声敲中他的右臂。
“当!”钢刀脱手坠地。
“砰!”断魂刀背部着地。
黄泉鬼判一声狞笑,赶上一脚将他的小腹踏住,判官笔向下落,点向他的心坎,冷笑道:“你死定了,天堂有跟你不走……”
“叮”一声脆响,一枚特制的制钱从侧方的草丛中飞出,击中了笔尖。
判官笔意受不了小小制钱的打击,火星直冒,笔锋一歪,“察”一声贴断魂刀的胁衣而下,刺入地中,衣破皮伤,危极险极。
同一瞬间,人影暴起,恍如电光一闪。
黄泉鬼判来不及有所反应,“卟卟”两声闷响,被射来的人影两脚端在左肩腰,如同受干斤锤所撞,他“哎”一声惊叫,扭身摔倒。
来人是银汉孤星杜弘,一把抓起了断魂刀叫:“快走!”
杜弘拾回自己的制钱,并抓起钢刀。一声长笑,在两名鬼面人扑到之前,一溜烟脱离了现场。
断魂刀逃出半里外,方神魂入窍。
后面突传来杜弘的叫声:“不必跑了,他们并求追来。拿去,你的刀。”
“当”一声响,刀丢他身侧。
他惊魂初定,站住了,转身说:“在下欠你一份情,但你我的过节并未因此消失,日后还得结算。”
杜弘淡淡一笑,冷冷地说:“那是当然,在下等着你就是。走吧,你请先走一步,在下……”
“你不走?”
“在下要办点事。阁下小心了,再见。”
断魂刀拾刀归鞘,盯着杜弘远去的背影苦笑道:“他确是比我高明,艺业深不可测。看来他与我交手的两次中,并未用全力周旋,日后我得小心了。”
杜弘回到斗场,黄泉鬼判正与四名同伴。将断了两根肋骨气息奄奄的同伴抬至偏僻处包扎。
他悄然掩进,忖道:“看来他们也不是铁岭堡的人,但必须弄一个活口来问问。”
相距尚有五六大,左首不远处草丛中一声轻响,恨海幽魂那可怖的脸庞半露,伸手相招。
他不假思索地跟在后面,远离现场。
恨海幽魂远出半里外,方止步转身笑道:“你想擒住黄泉鬼判问口供?不必枉费心机。”
“有说乎?”他笑问。
“他乃是应朋友之约,要到铁岭堡会取回九阴真经的人。”
“那他为何在此布下黄泉路?”
“他发觉有不少人向铁岭堡赶去,因此心中生疑,要在此地向经过此地的人查线索。”
“他查到了么?”
“知道了不少他不知道的消息。”
“不久前那位恨地无环被地拦住了么?”
“没拦住,傻大哥儿的混元气功了得,摔飞了他两名爪牙,平安走了。”
“哦!在下也该走了。”
“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不,在下从不与人结伴。”他坚决地拒绝。
“然而先前不是有三个人么?”
“其实他们是领路的,不算伴。”
“我已到了摩天岭七天,附近皆摸清了,等于是替你带路,你如果拒绝,太傻了。”
他略一沉吟,笑道:“好吧,咱们暂且结伴。请!”
“请!”
两人岔上小径,向摩天岭扬长而去。
摩天岭附近群峰四合,举目展望,全是无尽的山,与无尽的蛮荒丛莽。向东望,河南地境却有不少濯濯童山,黄土岭起伏如波浪。
小径向上爬,在山腰向北岔出一条小径,路口新竖了一块指路牌,上面刻了一行字:“北走缥缈峰铁岭堡。”
杜弘不走了,向恨海幽魂说:“你先走一步,在下随后前往。”
“不一同前往?”恨海幽魂问。
“在下想暗入。”
“暗入?你不是他们请来的?”
“不是。”
树丛中一声哨,钻出两个青衣人,含笑上前行礼,为首的人说:“奉堡主手示,在此迎客入堡。”
杜弘不能拂袖而去,笑吟吟地问:“贵堡相距多远?难走么?”
“就是前面那座峰头,堡在岭腰。路并不难走,只是岔路甚多,贵客如无人带领,恐会迷路。”
“看着峰头走,怎么迷路?”
“从高处往下看,当然明白,但下去之后,古木参天,午间不
见日影,便看不见峰头了。”
“好吧,请领路。”
铁岭堡,其实却是木建的,规模不大,外围以三大高的巨木建成整齐的外栅,顶端每隔五丈建了一座碉楼,也十分简陋。门前一座木牌坊,上面横匾刻了六个漆金大字:缥缈峰铁岭堡。
里面,仅建了十余座木楼房,因简陋就毫无章法,给人的印象是:名不符实,毫不起眼。
堡门外有人迎客,是四名青衣大汉。
两人昂然而入,怪的是对方始终不请问来客的名号,也不问来意,径将客人领向堡中间的大楼。
台阶上有三名穿了紫花长袍的人迎客,中间那人方面大耳,五络长须,年约半百,一表人才,老远地便降阶相迎,含笑行礼道:“两位辛苦了,请厅中待茶。敝堡主一早便至北岭狩猎,傍晚时分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