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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衡淡淡一笑,不满地说:“你们这样做,会引起白道朋友的公愤的。”
“是么?施主又有何打算?”
“哼!大师猜猜好了。”
“老纳猜想,施主必会权衡利害,阿弥陀佛!”
老和尚不再稽留,冷冷一笑,转身便走,一面敲动木鱼,一面念着佛号。
木鱼本身并无异处,响声亦平常,但每敲一声,每念一句佛号,罗衡与飞鱼曾略,皆不由自主身躯一震,只感到脑门发炸,如中雷击一般,随着木鱼声与佛号声战栗,气血上浮耳中轰鸣。
直至和尚远出四五丈外,两人方回复常态,惊得手脚发软,脸色泛灰。
“好厉害!”罗衡惊然地叫。
“他是谁?”飞鱼骇然问。
“魔僧持一,癞头和尚的师弟。”
飞鱼打一冷战,惶然道:“他……他是早年的……”
“早年的飞天夜叉尚一清,魔道中数一数二的凶神恶煞。”
“老天!这件事……”
“这件事。咱们必须置身事外。”罗衡肃然地说。
飞鱼一咬牙道:“分局主,要不要知会李琪兄一声?”
“你想趟这一窝于浑水?”
“这……”
“咱们已经涉嫌,附近可能已有不少眼线侦伺,你这一去,不啻自寻死路。”
“只怕李琪兄不谅解……”
“咱们事不关己不劳心,你算了吧。你去通知赵缥头一声,我这几天押镖至南昌,如果有人来访,要客人留下话便可。”
“是,分局主请放心。”
在江南一带,镖行的规模甚小,镖局亦寥寥可数,而且走镖线路有限,所保的镖以货物为主,红宝少而所值无几,所冒的风险也不大。
之外,他们也提供雇客需要的向导和保护雇客安全的人手,但人手可能不是局子里的镖师,而由镖局作中间人,从中收取合理的利润。
李琪返舟后不久,立即带了余大人一家老小,在西门外的浔阳驿安顿。那时,浔阳驿尚未迁至城东北,而位于西门外闹区,这是负责招待过往官吏信差的地方,是一座水驿。
他不敢将实情告知余大人,忧心忡忡六神不定。安顿毕,他重行外出,说是出外找向导,进汾浦门,心事重重扑奔寿圣观。
观南有一座独院平房,他上前叩门,应声出来一位中年人,打量着他问:“尊驾是……”
他抱拳施礼,笑道:“在下姓李名琪,来自南京,求见傅大侠云嵩,相顿通报。”
中年人一听他通了名号,脸色立变,摇头道:“云老不在家,有事请留下话。”
“这……他老人家到何处去了?何时可返?”
“昨天借朋友上庐山去了,十天半月内回不来。”
“哦!真不巧。”
“李兄有事……”
“算了,在下过几天再来。”
“这样吧!李兄何不留下话?先进内待茶……”
“谢谢,不打扰了,告辞。”
“这……好走,不送了。”
共跑了五处地方,主人全都不在家,令他大感失望。
终于,他发觉那些挡驾的人,神色都极不自然,总算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人皆将他视为瘟神,有意避开他,显然这些小有交情的朋友,皆已知道他的来意了。
他失望地取道出城,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有钱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
“罢了!等大哥到来后再说。”他向自己说。
经过一条小巷,巷的那一端是府后街,巷道窄小,行人稀少。
前面屋角突然踱出一个青衣人,背着手迎面而来。
他毫无戒心,泰然前行。
双方相距不足三步,青衣人突然止步,向他阴森森一笑,冷森森地问:“朋友,你还不死心?”
他一怔,油然兴起戒心,吸口气暗暗行功戒备,沉着地问:“阁下,咱们认识么?”
“胡清源,你也许听说过这号人物。”
“抱歉,没听说过。”
“你已经听说过了。”对方阴阳怪气地说。
“你是……”
“在下就是胡清源。”
“幸会幸会,在下……”
“你是南京李琪,金陵双杰的老二。”
“哦!胡兄有何指教?”
“在下要教训你,免得你多管闲事玩火焚身……”
声落拳出,迎面就是一记“黑虎偷心”,拳风虎虎,潜劲山涌,而且迅捷绝伦。
他本能地用上盘手招架,左手一拨,扭身切入,右掌发如电闪,“吴刚伐桂”反击对方的腰肋,掌势如刀疾劈而出,反应奇快。
糟,右面的壁角突飞出一颗飞蝗石,“啪”一声击中他的右曲池。
右臂一麻,劈击的掌势一顿。
胡清源欺声直上,“啪”一声绘了他一耳光,再在他的小腹揭了一拳,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躺!”
“砰”一声大震,他摔倒在地。
接着,出来了四五人,抓小鸡似的揪起他,一声狂笑,在他的左肋下打了两拳。
另一人接住了他,大喝一声,将他摔飞丈外,重重地跌落在墙根下。
又一个人抓起了他,狞笑声与拳头着肉声齐起。
他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金星乱飞。
“砰!噗噗!啪砰……”凶狠沉重的打击,连珠似的光临全身。
最后,他失去了知觉。昏厥的前一刹那,听到的是一阵可怖的刺耳狂笑。
一觉醒来,他只感到浑身发痛,口干舌燥,眼前朦胧,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额头,熟悉的语音入耳:“好了,他的烧退了,谢谢天!”
他长叹一声,虚脱地问:“是……大哥么?”
“二弟!是我,你感到怎样了?”
“我……我怎样了?”
“你昏迷不醒,已经三天了。”
“这……这里……”
“这里是浔阳驿,我与余大人皆在你身旁。三天前你进城找向导,入暮时分有三个人将你用门板抬来,告诉驿亟说你倒在一条小巷中,便丢下你匆匆走了。二弟,是怎么回事?谁打了你?”
“大哥,你……你知道金翅……”
“金翅大鹏的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已经去找过罗分局主,他虽然不在家,那位曾镖头已将内情说了,我这两天跑了不少地方。”
“大哥,请……请余大人快……快回南京,不然凶……凶多吉……吉少”
余大人穿了便服,坐在床缘,是个方面大耳,五官端正的中年人,捏住他的手,苦笑道:“琪二爷,苦了你了,我……我十分难过……”
“余大人,宁……宁州去……去不得。”他喘息着说。
余大人喟然叹道:“我知道这是陷阱,但我不得不往里跳,皇命在身,哪由得自主?这次他们本可将我贬为守门吏,但仅降一级外谪宁州,而且限令携带家小赴任,我便知道他们的恶毒阴谋了,可是……”
“余大人,还来……来得及回……回头。”
“琪二爷,能回头么?撇开皇律不谈,他们既然要逼我前往,沿途并未下手,可知他们的人,早就跟随在旁。向前走,还能多活几天,他们的用意是要我死在任所。后退,他们便要立即动手了。”
韦陀李珏神色懔然地说:“余大人,你总不能睁着眼,往刀坑里跳哪?”
余大人泰然一笑说:“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分。我余星海食朝廷俸禄,必须忠君报国,死于忠重于泰山,斧钺临颈绝不畏死退缩。贤昆仲义薄云天,下官有一事相求,尚清慨允。”
“余大人……”
“下官年将半百,膝下仅有一女,请贤昆仲仗义援手,为余门存此弱息,带她远走高飞,下官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余门存殁均感……”
门外,突传来清晰的语音:“爹,女儿决不离开爹身旁。爹能为国尽忠,女儿也要为亲尽孝。死于忠死于孝,余门子孙上可对天地鬼神列祖列宗,下可对余门后世于孙,请爹不要以女儿为念。”
另一妇人的口音也说:“老爷,请放心吧,贱妾与君同患难,大节无缺,可对天日。”
在旁角煎药的一名老仆凛然地说:“老爷,老奴余成尚可操戈,与贼决一死战,死于又含笑九泉。”
窗外突传来一阵狂笑,“啪”一声响,明灯倏灭。
余大人奔近窗台,急问:“珏大爷,是什么人?”
韦陀李珏站在窗外,凛然地说:“不知道,至少也来了两个人。发笑的人是男的,听笑声可知相当年轻。站在窗下还有一位女的,淡淡脂粉香犹在,施用脂粉,定然是中年以上的女人。”
老仆余成端来另一盏灯,突然凉叫一声。
韦陀李珏越窗抢入,一把拔出桌上的飞刀,取下飞刀附着的一封信,念道:“书致金陵双杰,如不畏死,曷兴乎来,知名不具。”
又及“汝妹安否?”
韦陀李珏丢下书信,抢出房外。
前面另一间客房,一位少女仗剑而立,将一位中年妇人?一位少女掩藏在身后。
“小妹,怎么了?”他急问。
“有人行刺余大人母女。”仗剑的少女答。
“人呢?”
“走了,好快的身法。”
“你头上是什么?”
少女头上硫的是三丫发,伸手一摸,摸下一具草标,上面也带了一方白纸。
她打开一看,变色念道:“插标实首,寄汝之头。”
韦陀李珏走进。脸色泛白地说:“我们栽到家了,他们是示威来的。”
“大哥,知道是谁么?”少女问。
“大哥打算……”
“我去找几位朋友助拳,义无反顾。余大人一门忠孝节义,值得咱们江湖英雄豪杰为他赴汤蹈火。小妹,好好照顾夫人小姐,不令她们受惊,恶贼们近期尚不至于下毒手,只须镇静应付,谅无凶险。”
次日,李珏匆匆外出,薄暮方颓丧地返驿,显然请朋友碰了软钉子。
一连三天,韦陀李三的眉头,愈锁愈紧,早出晚归,每次皆独自返回。
一早,他与余大人在外间早膳,余大人愁眉不展地叹息着问:“珏大爷,真的请不到朋友么?”
他摇头苦笑道:“朋友们皆受到威胁,接到警告,全都走避唯恐不及,怕惹祸烧身,唉!别提了。”
“那……珏大爷……”
“即使没有朋友相助,李某也要护送大人到宁州,等舍弟可以行走,咱们就动身。今天我去找夫子,先定下轿夫再说。至宁州脚程需八至十天,须早作准备。”
门外突然出现一位驿卒,欠身道:“上禀余大人,外面有位道长求见。”
余大人离座道:“快请他进来。”
韦陀抓起搁在凳旁的降魔林,低声道:“余大人,在下先见见他……”
门口已出现一位中年老道的身影,穿青道饱,佩剑挂囊,手中提了一个包裹,呵呵大笑道:“李施主,放心啦!他们如果动手行刺,根本用不着在前途布下十里埋伏。”
余大人急步迎出,抱拳笑道:“原来是一清道长,失迎失迎,恕罪,请进。”
韦陀李珏也行礼道:“想不到仙长也知道余大人的行踪,佩服佩服。仙长云游在外,怎知道余大人的事,早膳用过么?”
“还没有。”一清道长说,放下包裹又道:“贫道云游凤阳,回到南京,一听到余大人赴任的消息,便拾掇赶来了,没想到一到九华,便打听到九江的消息,这件事已不胫而走,江湖朋友对这件事颇感兴趣呢。”
老奴余成奉上一杯香茶。韦阳李珏笑道:“仙长既然已知道消息,仍然前来相见,勇气可嘉,令人肃然起敬。”
老道解佩剑坐下说:“你要笑就笑吧,不久便没有机会笑了。”
“仙长打算……”
“贫道送余大人赴任,你呢?”
“有志一同”
“好,应该,侠义门人到底与众不同,可敬可佩。”
“仙长似乎犯不着……”
“你错了,贫道应该,虽死无怨。”
“这……”
“施主知道贫道的身世么?”
“在下愚鲁,不知其详。”
“贫道十年前,是白莲会的一位香主。”
“咦……”李珏吃惊地叫。
“如不是恶迹不彰,蒙余大人开恩超生,贫道早已尸骨化泥。这十年阳寿是余大人所赐,你说我该不该来?”
余大人笑道:“道长言重了,下官并非枉法徇情的人,道长当年虽是白莲会众,不但毫无恶迹,且劝人为善,周济贫民施药施棺,善行有目共睹……”
“余大人,话不是这么说,据贫道所知,官衙中存有朝廷廷旨,擒获白莲会妖人,不分首从皆就地正法,绝不宽恕……”
“道长所说确有其事,但国法离不开天理人情,严刑峻法,不如教化普施……”
“呵呵……”一清道长大笑,笑完说:“余大人,贫道少读诗书,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只知大人法外施仁,给贫道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感恩图报,理所当然……”
“请长……”
“大人别说了,午间贫道要会晤两位生死知交的朋友,他们也是前来赴汤蹈火的好汉。”
“他们是……”
“四眼灵官宫曜,与赛红线的女儿白二姑。”
“下官认识么?”
“大人不认识,他们都是贫道的知交。”
韦陀李珏一怔说:“仙长,那赛红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