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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爷。”她喜悦地叫。
片刻,十余步外人影乍现。
“咦!你,……”她讶然叫。
她后悔,但已来不及了。来人不是杜弘,而是黄泉鬼判尚彪。
黄泉鬼判确是只穿了汗褂,腰带上拴了三个水葫芦,另一旁用了一个小布包,精神奕奕,身手矫捷,可知在这三天中并未受到饥渴的折磨。三个水葫芦,表示他至少也杀了三个人。心狠手辣的人,比任何人都活得长久些。
黄泉鬼判脸上喜气洋洋,不怀好意地狞笑着走近,一面说:“咦!小姑娘,你的头发与穿戴打扮,像是恨海幽魂,但恨海幽魂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你是谁?”
恨海幽魂体力尚未复元,走动尚无困难,但要动剑拼命,却力不从心。她拔出剑,惶然后退叫:“不许走近,你走开!”
她的举动,完全暴露出恐惧与软弱的底蕴,持剑的手也不稳定。
黄泉鬼判桀桀笑,一步步逼近说:“不要怕我,目前在谷口附近之外,似乎已没有活人了。在下正需要朋友,咱们联手,如何?”
“站住!不许走近。”她厉声叫,不再退了,剑尖徐指,意在出招。
黄泉鬼判反而不敢再迫进,止步笑道:“小姑娘,你看错人了,你怎能将朋友看成仇人?在这生死关头,多一个朋友便多一份保障。目下谷口的人,已分为两派,黑道以魔僧了了为首,白道以飞虎俞伦为主事人,双方人数约有五六名,正在僵持不下。你我如果联手,咱们先加入一方,消灭另一方的人后,再徐图自保,保证可以如意……”
“我不信任你。”
“小姑娘,不要以小人之心度人、瞧,在下有水,有食物。而你,可能被饿惨,嘴唇干裂,如果你不肯联手,绝难拖至后天。你如果想活到后天碰运气,就得信任我,怎样?”
“哼!谁不知你黄泉鬼判是个奸诈狡猾的亡命徒?”
“小姑娘,不要凭传闻判定人的好坏。如果你真不敢信任我,我把水和食物交给你保管,以表示在下的诚意,如何?”
“这……好,把水和食物放在一旁。”
“好,放在此地。”
“退后。”
黄泉鬼判依言退出丈外,坐下笑道:“我俩先商量该加入哪一边,好不好?姑娘是不是恨海幽魂?”
她将食物包与三个水葫芦拾在手中,说:“正是本姑娘。你等一等,等我那同伴回来后,再商量如何加入他们。”
黄泉鬼判哈哈一笑,突然拔出判官笔脱手飞掷,人像一头怒豹,凶猛地扑出。
“铮!”她挥剑闪身劈中了射来的判官笔,心中大骇,剑震得虎口放裂,手臂发麻。
这瞬间,黄泉鬼判抱住她的双腿一顶。“蓬”一声响,把她撞倒压在地下,扣住了她的双肩井,身躯将她压住,狞笑道:“又少了一个劲敌,你认命啦!”
她的咽喉被扣住了,生死在须臾间。
她的双手力道尽失,眼前一黑,胸口像要爆炸,只听嗡一声响.便失去知觉。在昏厥前,她看到眼前一张狞恶的脸,是黄泉鬼判那扭曲狰狞像俄狼般的脸。
“我完了。”她想,立即人事不省。
黄泉鬼判的双手仍在收缩,似想拧断她的小巧湿润粉颈。
蓦地,身后突传来震耳的叱喝:“站起来,畜生!”
黄泉鬼判火速放手,一跃而起,眼角刚看到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卟”一声响,小腹便挨了一脚。
“嗯,……”他俯身双手抱着小腹,踉跄后退。
“卟卟!”两颊几乎在同一瞬间挨了两记重拳。最后“砰”一声响,胸口挨了一拳。
“蓬”一声大震,他仰面摔倒了,跌了个手脚朝天。
“还不快滚?给你三声数送行。”
黄泉鬼判顾不了疼痛,晕头转向爬起,连爬带滚急窜,跌倒了又爬起,三声数尽,便奔出六七丈外去了。
恨海幽魂悠悠醒来,感到有一只湿润的大手,温柔地在她的颈部摩擦,耳听熟悉的语音在耳畔振荡:“你醒来了,喉部幸而不曾受伤。”
她悲从中来,抱住那只大手,依在颊上哭了个哀哀欲绝,泪下如雨。
“你哭一场,也许好些吧。”是杜弘温柔的语音,这语音令她哭得更伤心。
久久,杜弘用他的衣袖替她拭泪,说:“一切都过去了,不必再伤心了。”
她挺身坐起,含泪问:“我……我没死?那……那畜生呢?”
“我把他赶走了,怎么回事?”
“他说要与我联手,却突然袭击。”
“我说过不可信赖任何人……”
“杜爷,我……我后悔,我错了……”
“幸好我来得正是时候,总算不错,又获得三个葫芦水,这叫做因祸得福。”杜弘笑着说,将水葫芦都拴在一起。
她嗅到了肉香,一把抓起黄泉鬼判留下的食物包说:“这是那畜生留下的食物,好香……”
“放下!”杜弘急叫。
她依言放下,讶然问:“杜爷,怎么了?我……我给你……”
“丢掉!丢远些。”
“这,你不要?”
“那里面是人肉,外面有一个女入被杀,有人生了火,将一些大腿肉烤……”
“哇……”她恶心地呕吐,几乎将先吃下的硬饼呕出来了,一扔,食物包扔出三丈外,她骇然叫:“老天!这……”
“快走!我俩到谷口看看去。”杜弘此时不动声色地说。
“到谷口?那儿黑白道双方结成两派……”
“我们不加入,只在远处坐山观虎斗。不久前我救了恨地无环,刚才没找到他,不知躲到何处去了,我想看看他是否也到了谷口。”
杜弘的腰上,多了一个布包,并不大,不知是何物件。她不好问,心中在想:“他可能挖了些野葛,听说野葛可以充饥。”
目下除了死之外,她唯一想到的事,便是饱餐一顿,饥饿确是令她惊破了胆。
谷口附近血腥刺鼻,甚至可以嗅到死尸味。左面山坡,是以魔僧了了为首的人所占据。
右面的山坡树林,由白道几位朋友所把住。双方暂时观望,每个人的目光,皆死盯着二三十丈外的那座恐怖的生死之门。每个人的希望,皆放在那生死之门上。每个人皆希望自己是唯一幸存的人,皆希望自己能过生死之门。
他们都在等候生死之门开启,以使第一个冲出去。
但谁也懒得去想该如何渡过那条臭水濠,该如何飞越那座十丈阔的洒毒坪。
杜弘与恨海幽魂远在百步外,伏在草丛窥探。屈指一算,黑白双方只有九个人,黑五白四,其中没有恨地无环。
把他们两人算上,四十二个人,只剩下了十一个了,但还有两天工夫,这两天真够漫长的。
黑白道双方,水与食物所存有限,大概等不到后天,双方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罢手的。
眼看黄昏光临,左面山坡上,突然跳起一个人影,是天狼梁纪,一个打家劫舍四名昭著的土匪,双目布满了红丝,嘴唇干裂,倒拖着大刀,跌跌撞撞向下走,张大喉咙嘶声叫:“哪一位出来与梁某拼个你死我活?下来吧!我天狼要将他分为八块,夺过他的水葫芦。”
右面下来的人是女判官河间俞黛,她无精打彩地向下走,脚下不稳。
杜弘将水葫芦与食物包,完全交给恨海幽魂,低声说:“你在此藏身,我去走一趟。”
“杜爷,你,……”
“我试试劝他们不要自相残杀。”
“他们不会听你的。”
“但我仍想尽力。同时,我在潞州客店,曾经从百毒郎中南宫顺手中,救过这位女判官俞黛,自不能袖手旁观。”
“那,……我也去。”
“不行!万一他们引起混战,我难以照顾你。我走了,小心注意。”
他现身飞掠,三五起落便到了现场。
小径上,天狼与女判官正在绕走争取空门,谁都不敢冒失地冲上,双方都饥渴交加,不敢浪费精力,都在找机会进行雷霆一击,不出手则已,出则一发必中,双方皆抱此心念,因此尚未接触。
两侧的人看到了他,他那快速的轻功,与红光满脸的振奋神色,已明显地说明他并未受到饥渴的煎熬,立即引起了双方的注意,左面的魔憎了了大叫道:“施主,到咱们这一边来。”
“朋友,到咱们这一边来。”右面的人也叫。
斗场中的女判官竟然向奔来的他注视,立即招来了天狼无情的袭击,扑上刀发“力劈华山”,刀光疾闪。
人影电射而来,杜弘到了,右手一伸,托住了天狼持刀的手肘,左脚一拨,左手急挥。
“砰!”天狼仰面摔倒。
杜弘站在中间,双手又腰扫了两侧山坡上的人一眼,大声说:“诸位,可否听杜某一言?”
“你是什么人?”有人问。
“我,银汉孤星社弘。”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右面山坡上的人问。
“杜某只作调人。”
“呸!你想出生死门么?少做梦。”左面的人在大叫。
“诸位,事到如今,咱们为何不团结合作,共谋脱困良策,犯得着自相残杀?如果诸位听杜某好言相劝,携手合作应付未来的劫难,即使计穷力绌无法出困,而须由生死门踏出,杜某决不做那唯一出去的人。”
“鬼才相信你的话!”
“杜某,……”
“咱们一同把他宰了,下去!”双方的人竟同声大叫,纷纷向下走。
他长叹一声,举步后退,苦笑道:“可怜,你们这群愚蠢的可怜虫。”
女判官突然叫:“杜爷,慢走。”
“你认为在下的话不可信任?”他问。
“不,我跟你走,我信任你。”
“真的?”
“你曾经救过我一次,我绝对信任你。”
杜弘再次大叫道:“还有谁信任杜某的,谁跟我走。”
他退出三十步外,跟来的仍是女判官一个人。
他叹口气,向女判官苦笑道:“要想把他们自私的念头驱走,难比登天。俞姑娘,谢谢你信任我。目前,我还不知是否能走出生路来。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尽力,我决不会牺牲你来成全我。如果我不死,我会尽力照顾你。你再思量……”
女判官拜倒在地,颤声说:“杜爷,就凭你这几句话,我愿为你而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姑娘请起,请随我来。”
回到恨海幽魂的藏身处,他替双方引见了,叹道:“看来他们已无可救药,我们走吧。
谷口决无出困之望,我们回头找希望。”
夜来了,他们到了一处坍崖前,崖高约二文,手一摸,碎土应手而坠。白线位于崖顶的斜坡上,抬头便可看到。他向两女说:“必要时.咱们冒险从此地上去。”
恨海幽魂摇头道:“土质太松,岖立如壁,虫蚁也爬不上去。即使能上去,也不能超越那条白线撒毒区。”
“不然,就因为此地上不去,所以我猜想上面的白线区未撒毒药。”
“但……如何上去?”
“咱们有三个人,去找些藤条,准备木桩,一步步向上打入,一人在下面接应,一人打桩,一人输送木桩上下,半天工夫尽够了。”
“但你并不能断定白线区是否撒了毒,……”
“这是不得已的冒险尝试,别无他法。目下不直操之过急,不必事先准备,明天还有一天,希望能找到更好的出路。现在,我们在此歇宿,养精蓄锐,准备应付未来的劫难。”
三人在树下的草丛中安顿,天色已晚。他将水葫芦分给两人,解开布包,递给两人一节手臂粗半尺长香喷喷的食物,笑道:“先填饱五脏庙,上半夜你两人负责守夜,下半夜由我负责。快吃,小心骨刺喉。”
两人嗅到肉香,已来不及分辨是何种肉类,吃得津津有味。
快吃完一段,恨海幽魂方战战兢兢地问:“杜爷,这……这是什么肉?”
“蛇肉,已经烧好了。”
“哇……”
“不要吐,姑娘。天下间,蛇肉最为清洁滋补,蛇与蛙皆不食动物腐尸,放心吃啦!”
“这……这不怕中毒?”
“蛇毒在牙,去掉头部内脏,决不会中毒。”
女判官笑道:“这是我平生吃到最可口食物,我不怕。”
“只要你们敢吃,十天半月不虞匾乏。我发觉这一带还可以找到两种易觅的食物。”
“那是甚么?”
“听,那是红头大蟋蟀,白天里还可以找到大炸蜢,用火一烧,香得很。”
“我的天!”两女同声叫。
“不要叫天,饿急了还吃人呢。我要睡了,你们哪一位先守哨?”
女判官喝了一口水,抓起剑说:“我先守夜。”说完,远出三丈外往树后一靠。
很海幽魂傍着杜弘并头躺下,附耳低声道:“杜爷,你认为女判官靠得住么?她如果……”
“放心啦!快睡,我信任她。”他低声说。
第 五 章 蒙面堡主
山谷中,暑气消散得快,远处不时传来兽类的吼叫声,野狼与山狗的长嘷令人头皮发紧。
杜弘睡得正沉,他是个挑得起放得下的人。
朦胧中,他又梦见那位杀叶郎中的凶手。但这次不同了,对方已将他压倒在地,正向他狞笑,手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