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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不是别的,赫然是那张‘藏宝图’。
令狐瑶玑一阵激动,两串珠泪已夺眶而出,叫道:“奶奶!”
姬婆婆道:“傻孩子,姑娘家大了那有不出嫁的,这是喜事儿,哭个什么劲儿。奶奶当年嫁你爷爷的时候,可没像你这么哭哭啼啼的,巴不得一步跨进那顶花轿里。”
冷凝香头一个忍俊不住。
接着是小翠。
最后令狐瑶玑也笑了。
可是姬婆婆两眼泪水在眼里直打转,只听她道:“小翠接过去。”
小翠恭应一声,便要去接。
李存孝突然说道:“老人家,这张‘藏上图’再晚不能要。”
姬婆婆白了他一眼道:“这是我给我孙女儿的嫁妆,又不是给你的,你着什么急。”
“哄”地一声,“冷月门”的人全笑了,笑得李存孝脸上直发烫,小翠乖巧地把“藏宝图”接了过去。
姬婆婆道:“你倒比他还着急啊。”
小翠红了脸,大伙儿又都笑了,一时间这遍洒血腥,刚才还是剑拔弩张的“弱水湖”边充满了笑声。
笑声中,李存孝突然说道:“老人家,再晚有个不情之请。”
姬婆婆道:“你还要说什么?”
李存孝道:”先请老人家带令狐姑娘回‘金华’去,再晚办完事后立刻兼程赴‘金华’。”
“好啊,”姬婆婆道:“你都不急我急什么,我乐得跟我这爱孙女多聚两天。”
李存孝道:“谢谢老人家。”
姬婆婆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冷月门’的娇客,用不着再客气了。不过我要告诉你,‘寒星’武学自成一家,诡异莫测,你可要小心。”
马上就近了,一家人毕竟向着一家人。
李存孝道:“谢谢老人家明教,再晚省得,就此拜别。”
他欠身一礼,就要走。
冷凝香道:“不要我跟你去了么?”
李存孝道:“谢谢姑娘,不用了,姑娘还是跟令狐姑娘做个伴儿吧。”
令狐瑶玑道:“事情小翠都已经告诉我了。诚如奶奶刚才所说,寒星温家不是好对付的,你要小心,别让香妹妹跟我惦念,早些到‘金华’去。”
李存孝暗暗一阵激动道:“多谢姑娘,我省得。”
腾身拔起,飞射不见。
姬婆婆摇首叹道:”此子已尽得‘大雷音’与‘天外神魔’真传,从今后这天下武林该是他的了。”
令狐瑶玑跟冷凝香都没说话,两对美目望着李存孝逝去处,娇靥上已现出那牵肠挂肚的相思……“白发童颜”阴玉娇说,“寒星主人”夫妇出不了“苗疆”。
可是李存孝一直追出“苗疆”还没见“寒星门”的踪影。
这一天他到了“雪峰山”下——“雪峰山”下有一个小镇叫“桃花坪”。
桃花坪,地儿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桃花坪的住户有一半是猎户,有一半是种庄稼的,都靠双手凭劳力养活一家老小,知足而常乐。
李存孝到了“桃花坪”,已然是红日偏西,黄昏时分。
这时候,种庄稼的从田里回来了,打猎的也从山上下来了,庄稼汉带回来的是满足,打猎的带回来的是应有尽有的猎物,都是满载而归。
李存孝望着这幕情景,心里别有一番感受。只觉得这幕情景跟充满了血风腥雨的武林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宁可抛弃武林中的一切,来过这种淳朴、平淡、宁静的日子。
其实,这种日子该是人人所羡慕的。
尤其是武林中人。
可是有几个武林中人放得下已然背起的包袱,遁隐到这一个世界来?
有的人走不得,却也有人舍不得。
走不得的是可怜,舍不得的该是愚人。
尽管李存孝出道日浅,可是他看得很清楚,武林人物,那怕他是当世第一人,他的心里是空虚,而眼前这些最平凡的人,心里却是充实的。
他这里正百念齐涌,五味俱陈,一眼瞥见一个人由对面镇口进了镇,手里提着一包东西,走得相当快。
这个人,赫然竟是张远亭。
这才是天大的巧事。
李存孝定了定神,忙叫道:“张前辈。”
张远亭停步抬眼,一怔,旋即飞步赶了过来。
李存孝也放步迎了上去。
两个人见了面,张远亭劈头便道:“大少怎么在这儿?”
李存孝当即把别后的一切概略地说了一遍。
听毕,张远亭连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韩庄主的仇,令堂的恨终于得以昭雪了,没想到竟是“自发童颜”阴玉娇跟‘寒星’温家这夫妇俩,阴玉娇这个人以前我听说过,毒得跟蛇蝎一样,凶名比现在有数几个魔头还大,只身流落到苗疆几十年,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笑笑接道:“接下来我恭喜大少,贺喜大少了。”
李存孝脸上一热,顾左右而言他,道:“前辈怎么在这儿?住在这儿么。”
张远亭叹了口气道:“不瞒大少说,我早就厌倦那种武林生涯了。就因为当年我一念之贪,害得我直到如今才能脱身。您看,这儿多美个地方,邻居大伙儿处得好,跟一家人似的,有点什么事谁都抢着来帮忙。可能的话我打算养老此处,埋骨此乡了李存孝道:“前辈令人羡慕。”
张远亭道:“说什么羡慕,过一天是一天。您知道,只要一步踏进武林,再想脱身那比登天还难。还不知道我这种日子能过多久呢。大少,咱们别在这儿站了,家里坐坐去。”
李存孝迟疑了一下道:“既然碰见了前辈,我不好不打扰片刻。”
张远亭答道:“说什么片刻,我知道大少有事儿,可是天已经黑了,怎么说先在我这儿将就一宿。”
李存孝可正愁没地儿住呢,走了两步他一眼瞥见张远亭手里提的那东西是一包药,当即说道:“是谁不舒服……”
张远亭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道:“我这个家除了张筱兰那丫头还有谁?金华别后就不对了,没两天就躺下了,一直病到如今。”
李存孝吃了一惊道:“什么病这么厉害?”
张远亭迟疑了一下道:“还不是整天价奔波江湖,受了点风寒。。。。。。”
说话问到了两扇柴扉之前,张远亭道:“到了,大少,您请进吧。”
李存孝抬眼一看,只见竹篱一圈,茅屋三间,一明两暗,竹篱内种花栽竹,有一种淡雅的美,他道:“前辈可真懂得享受。”
张远亭笑笑说道:“我自己知道,我这是一步登上了天堂。”
两个人刚进竹篱,只听一个女子话声从茅屋里传了出来:“是李兄弟么,快进来吧,筱兰说什么大少来了要起来。”
张远亭道:“大少,您听听,她好尖的耳朵。”
转过脸去道:“丫头,你没听错,是大少。你躺着你的,我这就陪大少进去。”
话声方落,茅屋门口出现一人,正是姑娘张筱兰。她脸色苍白,好憔悴,好瘦,只这么些日子不见,竟被病魔折磨成这个样子,望之令人心酸。
只见她头发蓬松,那条大辫子也解开了。两手扶着门框,摇摇欲坠,苍白憔悴的脸上却满是惊喜之色。
李存孝一怔停步:“张姑娘……”
张远亭一跺脚道:“你这孩子就是这么不听话,大少既然来了,你还怕见不着么。”
抢步过去扶住了爱女。
李存孝看得清楚,张筱兰背后站着个乡下人打扮的中年妇人,一身粗布衣裤,光捻头、皱皮脸的,她惊慌失措,两手紧紧扶着张波兰,嘴里直惶恐。
只听张筱兰颤声说道:“大少是怎么来的?”
李存孝答道:“我刚从这儿经过,可巧碰见了张前辈………张远亭道:“丫头,你先进去躺下再说,你先进去躺下再说。”
张筱兰道:“爹,我没事儿……”
张远亭道:“丫头,你是怎么了,瞧瞧你这样儿,能见人么?”
张彼兰那苍白的娇靥上忽然一红,看了李存孝一眼,道:“大少,您先坐坐,我进去换件衣裳,梳梳头就来。”
这她才由那中年妇人扶着进了左边那间屋。
李存孝站在这儿,心头震动人直发怔。
无他,张彼兰刚才那一瞥,包含得太多。那种光彩,他先后在令狐瑶玑、温飞卿、冷凝香那双美目中都见过。
难道说姑娘张彼兰她也……想到这儿心头不禁又是一阵震动。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也不知道该不该碰上张远亭。
只听张远亭一声轻咳道:“大少请屋里坐吧。”
他把李存孝让进了屋,倒上一杯茶,然后他掀帘进了左边那间屋。
没一会儿,张远亭跟那中年妇人先后出来了。
那中年妇人挺懂礼的,跟李存孝打了个招呼之后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深深看了李存孝两眼,看得李存孝一阵不自在。
张远亭道:“是邻居,我进城买菜去了,托她过来照顾筱兰,平日都挺热心的……”
他走过来坐了下去,坐定之后,他抬眼望向李存孝:“我点筱兰的睡穴,您知道,她现在身子弱得很,不能出来,您别在意。”
李存孝道:“前辈怎么还跟我客气……”
张远亭勉强笑笑道:“我知道大少不会在意,只是……只是,唉,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李存孝迟疑了一下道:“前辈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说就是。”
张远亭道:“大少既然这么说,一方面为了我自己的女儿,我也只好厚着脸皮直说了……”
李存孝心头猛然跳动了一下。
只听张远亭道:“不瞒大少说,彼兰这病是因大少而起的。打从‘金华’别后她就一直想不开。我原以为她过一阵子也就好了,谁知道她这么死心眼儿,没两天就躺下了。您看见了,刚才一听说您来了,她高兴的样子;好一阵子下不了地,一听说您来她居然不用人扶持出了屋……”
李存孝没接话,这叫他怎么接话,他只觉得好生不安,好不自在。
张远亭道:“我知道大少有为难之处,我也知道筱兰她配不上大少……”
李存孝不得不开口了,他道:“前辈怎好这么说话?”
张远亭摇摇头道:“大少,我说的是实情实话,我明知道这样,可是为了我的女儿,我不得不跟大少开口。论家世、论容貌、论所学、论哪一样筱兰也没法子跟令狐、冷两位姑娘比。可是我的女儿我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温柔朴实的好姑娘。她会做饭、会绣花、会洗衣裳,女人家的粗细活儿她样样拿得起,至少侍候大少是不成问题的。我在这儿见问一句,大少愿意不愿意要她?”
李存孝道:“前辈……”
张远亭一抬手,接道:“大少请听我说完,大少别勉强自己,凡事不能勉强,尤其这件事更是勉强不得。大少要是愿意,那什么都不用再说,大少要是不愿意,那也是她的命,我自有办法应付她……”
说着,说着他低下了头,可是马上他又抬起了头,道:“事关重大,大少不必马上答复我,好在大少要在这儿待一宿,大少可以慎重三思……”
李存孝双眉扬起,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前辈,这是我的福气……”
张远亭一阵激动,霍地站了起来,口齿启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半晌他突然又坐了下去,吁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谢谢大少,大少这句话算是救了我们爷儿俩的命。现在我可以说了,其实大少也该看得出,筱兰她一听说您来了,兴奋之余病马上减了三分。一个好一阵子不能下地的人,竟不用人扶持一下子出了屋,要是您不答应再一走,我看她的病马上就会加剧,准是死路一条。这么大年纪了,我在江湖混了将近半辈子了,什么都没落着,只这么个命根子,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扑籁籁泪排两行,他忙举袖拭泪,道:“大少别笑话,我这是太高兴了,情难自禁。”
李存孝道:“前辈,我只有一句话,我感激。”
张远亭摇头说道:“大少千万别这么说,说感激的该是我,大少……”
迟疑了一下道:“令狐、冷两位姑娘那儿……”
李存孝道:“前辈该知道她两个。”
张远亭一点头道:“大少说得是,两位姑娘都不是不能容人之人,我这就告诉筱兰一声去,心病害了不少日子了,也该让她高兴高兴,早日脱离病魔。恐怕我用不着再给她煎药了。”
站起来要走。
李存孝忙道:“前辈。”
张远亭道:“大少还有什么事。”
李存孝道:“我告诉前辈一声,也请前辈告诉张姑娘一声,我明天一早就要走,等我的事了后,我会再来。”
张远亭一点头道:“大少的意思我懂,那是当然,这就跟‘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道理一样。其实只大少点了头,我们爷儿俩就相当知足了。”
迈步往左边那一间屋走去。
望着张远亭掀帘进了那间屋,李存孝心里又泛起了那种异样感受,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可是他自问对张筱兰并不是没情。
打从“开封城”“后坑沿儿”那头一眼,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