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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山帮着把饺子接下来,便听那伙计笑问:“客官,你是外地来的吧?很陌生。”
皇甫山道:“白马镇我也头一回来。”
伙计道:“你老兄一定走了不少路。”
皇甫山干了一杯酒,道:“路不远,五十里。”
伙计道:“才五十里路,你那些毛皮……”
皇甫山笑笑,道:“帮朋友来卖的。”
那伙计立刻伸手捂住嘴巴,他还转头看向里面的那张大桌子上,却见一个壮汉大步跨到皇甫山身边。
伙计面色泛灰,扭头走进二门边,他好像还在打哆嗦。
皇甫山仍然吃着饺子,他已经吃了十几个,他还喝了几杯烧酒,他好像根本未发觉身边站了一个人。
他又要喝酒了,他举起酒杯,但却被人抓住手腕。
皇甫山抬头笑笑,道:“兄台,你这是……”
壮汉粗声道:“朋友,你卖了一担毛皮?”
皇甫山笑容满面,道:“你晚了,我已经卖完了。”
壮汉也笑,只是他的笑会叫人起鸡皮疙瘩,他抓住皇甫山的手腕更紧,沉声道:“石壮那小子托你来卖的?”
皇甫山摇头,道:“我是他的伙计。”
大桌上,那位豹头环眼黑大个子已招手,道:“丁不悔,把这小子拎过来,让我问问他。”
壮汉举手揪起皇甫山,就好像他拎着一条死狗一样,揪在大桌边,他还沉声对皇甫山,道:“小子,关大爷面前你要小心了。”
皇甫山忙点头,道:“我不会说谎话。”
那黑大个子,不错,正是“二阎王”关大魁。
姓关的真轻松,先举杯喝了一口酒,道:“石壮不来,他叫你来,小子,你果然把毛皮卖完了。”
皇甫山道:“我吃了饭就准备办些东西回去了。”
姓关的一声大笑,道:“你什么也买不到。”
皇甫山道:“我花银子买东西。”
关大魁嘿嘿笑,道:“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东西。”他那对豹眼斜看向身边瘦子,只见瘦子起身便往外走。
皇甫山转头看着那人走上小街,他无奈地叹口气。
关大魁道:“小子,你一共卖了多少银子?”
皇甫山道:“一百两银子还不到。”
关大魁道:“算你卖了一百两,拿出五十两来。”
皇甫山怔了一下,道:“为什么?”
他的话刚出口,丁不悔劈手一嘴巴打上皇甫山的脸,便听得好清脆的一声“叭”。
皇甫山未有丝毫晃动,丁不悔却直甩手,面上边流露出痛苦之色。
关大魁沉吼,道:“我告诉你为什么,小子,这是关大爷的地头上,你小子敢在我的地盘上赚银子,孝敬的银子少不了,拿出来。”
皇甫山道:“关大爷,我是伙计做不了主。”
另一怒汉站起身,抬起右足就踢过来,“嘭!”正踢在皇甫山的后腿弯,光景是要皇甫山双膝跪下来!
皇甫山并未跪下来,他甚至还未曾稍动一下。
怒汉动了,他捂着右足只喊痛,就好像他那一脚不是踢在人身上,而是踢在石头上。
关大魁豹目厉芒进射,唬的一声拍桌而起,吼道:“小子,你原来是会家子。”
皇甫山叹息,道:“我听不懂你的话。”
关大魁冷笑,道:“你马上就懂了。”
关大魁闪掠在一边,他对身旁两个怒汉吩咐:“圈紧了,给我打。”
皇甫山立刻摇手,道:“关大爷,打不得呀。”
关大魁叱道:“你怕了?”
皇甫山道:“我怕打烂店里东西谁赔?”
关大魁冷哼如虎,道:“打!”
一壮,一瘦,壮的就是“叫天鹰”丁不悔,瘦的正是“野兔子”马通天。
丁不悔的脚早就不痛了,他与马通天打了个眼色,便立刻抓起一张凳子砸在一张空桌上,“叭”的一声凳子断裂,他已拿着一只破凳木腿打向皇甫山,野兔子在另一边,他双拳力挽,一记“黑虎掏心”也打过去。
皇甫山头一偏,但身不动,就在“叮咚”声中,他无奈地道:“你们打吧。”
丁不悔的椅子腿好一阵打,他很想打在皇甫山的头上,但好几次也未打中皇甫山的头,接着,他很想一拳捣砸在皇甫山的下阴处,可是他的拳却都击在皇甫山的大腿上。
皇甫山未出手,他却满面无奈的在摇头。
他还叹惜的道:“够了吧,再打下去就残废了。”
就在他的话声刚落,忽见马通天双臂下垂,面上开始流冷汗,他再也抬不起双臂,他痛得吸大气。
丁不悔双肩耸动,发出哎呀一声叫,他的双腿跌下地,那双臂就好像不是他自己的。
“二阎王”关大魁发动了。
空气中发出裂帛似的声音,好一把寒光四射的尖刀已到皇甫山的眼皮下。
双肩倒仰,皇甫山终于出手了!只一出手便扣住关大魁握刀的右腕,顺势一甩,便见关大魁的身子打着旋转往店门口撞出去。
关大魁人在旋动,但他还能发号施令地大叫:“杀!”
另外四个大汉早已拔出尖刀,闻言正要举刀杀,却见皇甫山对他们露齿一笑——笑得四个大汉猛一愣。
有时候轻描淡写的一笑也会叫人吃一惊。
皇甫山此时的笑就比一把利刀还叫人哆嗦。
门外传来“咚”的一声响,关大魁已开口:“奶奶的,你是何方神圣!”他跌倒又爬起,扭着屁股又冲进来。
皇甫山又对他笑笑,走到自己桌前。
他未坐下来,但却端起盘子吃光自己的饺子,他也喝光壶中酒,抛下一块碎银子便往外走。
他走的很轻松,就好像刚才未发生什么事似的。
“站住!”关大魁的声音如狮吼。
皇甫山又回头笑笑,道:“还没打够?”
关大魁厉声,道:“小子,咱们没完没了。”
皇甫山道:“我并未还手打人呀。”
关大魁冷哼,道:“小子,白马镇你什么也买不到手,不信你去试一试。”
皇甫山双目一厉,旋即看到刚才出去的大汉奔回来。
大汉得意的对关大魁道:“老大,遵你的吩咐,他们都知道了!”他还斜目不屑的看着皇甫山。
皇甫山依然微笑着。
关大魁却得意的冷笑,道:“你小子什么也买不到。”
皇甫山道:“我相信,所以我不准备买什么了。”
关大魁龇牙咧嘴的道:“要买东西就叫石壮亲自来。”
皇甫山道:“我会把你的话转告我的老板的。”
关大魁怔了一下,道:“石壮那小子真是你老板?”
皇甫山道:“我吃他的饭,我为他办事。”
关大魁沉声道:“那就叫你的老板来吧。”
皇甫山未再多说话,他仍然笑笑,笑得那么自然,他还冲着店里所有的人点点头,就好像同老友们道别似的,回转身走上小街。
他根本不去买什么东西,因为他相信关大魁的话,小镇上不会有一家会把东西卖给他。
他挑着空担走出小镇,一直往大山里走。
皇甫山把银子数着放在桌子上的时候,石壮与水仙夫妻二人没有笑意,石秀抱紧小花狗坐在门口石头上也没有现出高兴的样子。
石壮一家并不是因为皇甫山未买到他们需要的东西而不痛快,而是关大魁指名要石壮前去,才使他们忧心忡忡。
皇甫山坐在椅子上,他淡淡的道:“石兄弟,把需要的东西列个清单,明天我一个人再去。”
石壮重重的道:“不必了,我去!”
皇甫山摇摇头,道:“石兄弟,你与我不同,有妻有儿靠你一个人,不过……我不明白,姓关的为什么找你麻烦?总有个原因吧?”
石壮道:“姓关的要我为他跑一趟省城,我不答应,所以他找我麻烦。”
皇甫山道:“姓关的有的是人,他为什么一定要你替他跑腿办事?”
石壮道:“不知道,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水仙忧戚的道:“省城七百里,我们又是住在荒山里。”
石壮在咬牙,他没有开口。
皇甫山道:“石兄弟,再答应我一次,你别去白马镇,我一定把东西买回来。”
石壮道:“皇甫兄,你为什么如此做?我心难安呀。”
笑笑,皇甫山道:“我吃了你的饭,又受到你一家热情招待,如果不为你做点什么,我心才难安呢。”
石壮关切的道:“皇甫兄,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皇甫山道:“请说。”
石壮道:“别同姓关的起冲突,他们人多势众,我惹不起他们。”
皇甫山道:“你也躲不起。”
石壮道:“怎么说?”
皇甫山道:“姓关的对你有目的,他的目的未达,早晚不会放过你。”
石壮道:“王法何在?”
笑笑,皇甫山道:“白马镇上关大魁就是王法。”
石壮不开口了,皇甫山的话不差,关大魁就是把白马镇当成他自己的——他说了算数。
然而,无论如何石壮还是答应皇甫山再去白马镇了。
皇甫山一大早就走了,他走的时候茅屋里面石壮一家还未起来。
他没有向石壮拿银子,因为他并不打算再回来,他也相信这一次定能把事情解决,要买什么,石壮尽可以独自去办了。
他走得十分艰辛,就像他来时一样步履沉重。
他站在对面山腰处回过头,那茅屋灰苍苍中却住了一个小小的幸福家庭。
他为这一家人祝福,武林中的杀戮血腥,没有幸福可言,江湖中的阴狠奸诈,换来的是心惊胆颤,只有这里,石壮一家三口才真正过着平静的日子。
皇甫山好羡慕,当他发觉这里住着一家与世无争的人,尚且有人不放过他们的时候,他便决心要为这一家人做些什么。
他发觉关大魁不简单,关大魁身后必然有个为他撑腰的厉害人物,他要把这人引出来,因为他要石壮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平静。
此刻,他迂回于白马镇的小街上,他奇怪,已快近午了,为什么小镇上的大门没有一家开的?
皇甫山左右看,便也立刻发觉家家门后都有人,偷窥的眼珠子清晰的自门缝中露出来。
笑笑,皇甫山总是那样笑——不论他忧郁或无奈,不论他高兴或愉快,他永远是那么的浅浅一笑。
有时候他这种笑也会叫人心寒。
他带着一脸笑容走进“王家酒馆”,因为这一条弯曲的小街上也只有“王家酒馆”的门开着。
酒馆门口还站着个大汉,就好像怕他认错了路,特别站个人在外面似的。
皇甫山走进酒馆里,他仍然坐在昨天他喝酒时候的桌子边。他伸手向伙计招手,道:“四两烧酒,五十个羊肉饺子。”
又见那大桌边,关大魁挺胸起立,却被一个虬髯大汉一手按住。
很快的,小二把皇甫山的四两烧酒送上桌,把五十个羊肉饺子也端上来了。
皇甫山发觉屋子里大桌边只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二阎王”关大魁,几次欲起却被那虬髯大汉按住。
昨日的几个人都不在,皇甫山以为他们怕了——既然打不过,又何必来送死?
酒喝完,羊肉饺子也吃了四十个,皇甫山摸出一锭银子往桌上放,道:“伙计,算帐。”
突然,大桌上的虬髯大汉开口了。
他的声音像破锣,比驴叫也差不多,道:“这顿酒饭我请客。”
小二本来就没出来,闻言更不会出来。
皇甫山又是那么笑笑,不客气地收起银子。
就在这时候,“二阎王”关大魁倒握着他那把泛青色尖刀站在皇甫山面前,他面上肌肉紧绷绷的发红光,黑面上两只眼睛似虎狼,沉声道:“小子,石壮为什么不来?”
皇甫山道:“买几样东西我这个伙计还办得了,用不到我的老板亲自来!”
关大魁嘿嘿笑,道:“只怕你一件东西也买不回去。”
皇甫山道:“是你叫他们关门的?”
关大魁得意的道:“白马镇都听我的。”
皇甫山道:“姓关的,你为什么同我的老板过不去?他得罪你了?”
关大魁冷冷道:“石壮那小子不上路。”
皇甫山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老板替你往省城送东西?你有的是人。”关大魁嘿嘿冷笑,道:“你真想知道内情?”
皇甫山道:“我一定要知道。”
突兀间,关大魁一跃而上,桌椅未动,身形闪掠,看上去好像数条人影往一个地方集中似的,人影儿便也带着数把泛青色尖刀往一个地方切过去,孰真孰幻,却是令人无从辨识。光景关大魁的看家本领“幻刃十八杀”抖出来了。
皇甫山仍然那么的一笑,笑意昂扬中右手却快得宛如要追回逝去的千百年流光,又似在流星群中捡拾那最炫目的宝石似的,他手一伸,半空中关大魁一声怪叫,整个身子猛的蜷曲,重重坠跌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一溜鲜血直喷。
鲜血有其独特的气息,这种气息不只是感受上令人不快,情绪上也令人激荡。
然而,此一时刻却没有人不快与激荡,皇甫山没有,那坐在大桌边上虬髯大汉更没有。
虬髯大汉不但未激动,他还拍手喝采:“好,好一招摘星手,着实少见。”
皇甫山淡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