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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童答:“吸。”
欧阳兰兰压低了声音,几乎用哀求的腔调说:“肖童,你吸可以,只要控制得好,别用
针管,还不致于太伤身子。你千万不能倒腾这东西。你知道吗,倒腾五十克,就能杀头啊!”
肖童说:“你说得太晚了,我已经在倒腾了。”
欧阳兰兰说:“肖童,那你从现在起,金盆洗手,别再干了。你自己需要粉子,我可以
供你。你可以不靠这个挣钱,我可以一直供着你。你跟我到国外去,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我陪着你,去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好不好?你愿意到德国去找你的爸爸妈妈,我也可以陪
你去,你千万别干这个事了。”
肖童摇头,“以后我可以跟你去,现在不行。现在我必须替于老板把这事办了。我得把
欠他的,还了。”
“你欠他多少钱,我来还。”
“我欠他的,是人情。”
欧阳兰兰咬着嘴唇,终于问:“他要买多少?”
“你们有多少?”
“他要多少,我可以去问。”
“要一万克,有吗?”
“我不知道,”我可以找人去问,他出多少钱一克?
“你们先开个价吧,如果有,他可以出来和货主当面谈。”
欧阳兰兰说:“如果,你替他办成了这件事,你可以离开他跟我走吗?”
肖童沉闷了一下,看了欧阳兰兰一眼,含糊地虚应了一声。
欧阳兰兰使劲盯着他的眼睛,“可以吗?”
他只好说:“可以。”
欧阳兰兰锐利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他的眼睛,“我希望你能把自己的话当作一种承诺,
一个男人的承诺。你能吗?”
肖童的目光也不回避了,他说:“能。”
欧阳兰兰回身抬抬手,服务员来了,她说:“结账。”服务员送上了账单,肖童拿过去,
说:“我来结。”欧阳兰兰没有争。她看着肖童付钱的样子,目光变得温情如水。
“你现在真的有钱了?”
“做生意嘛,总要花钱。”
肖童漫不经心地答着,和她一同步出酒吧,在酒店的大堂告别。肖童说:“我还是原来
的呼机,我等你信儿。对不起今天打搅了你的相亲。”
欧阳兰兰和他握了手,说:“在家是逢场作戏,到这儿来才是真正的相亲。”
欧阳兰兰还是开着她那辆宝马车,走了。肖童返身回到酒吧,李春强和杜长发已不见人
迹。他上了楼,他们已经在房间里等他。他向他们汇报完以后,便先离开了房间。他独自走
出饭店的大堂,走到街上。街上的商店已经关了门。地上虽然还有零星枯黄的秋叶,但气氛
已是一派冬日的萧瑟。他在街的对面,看到预定停在那里的一辆吉普。他走过去,拉开车门,
坐到了驾驶员右手的座位上。
车里只有欧庆春一人。
车子打亮大灯,缓缓启动。欧庆春问:“见着啦?”他点点头。庆春又问:“谈得顺利吗?”
他又点点头。庆春看一眼后座上的提包,说:“你常用的东西,换洗的衣服,我都给你带来
了。还有药,你得按时吃。”
车子向肖童家的方向开,两人路上都不再说话。肖童把后座上的手提包拿过来,打开看
了看里边东西。除了庆春说的之外,还有几盒口服的营养补液。包里的东西更给他一种离愁
别恨,离家越近他反而越觉孤独。
车停了,存在离他家楼区不远的街道上。庆春说:“你得走进去,万一欧阳兰兰或者他
们的人来找你,看见有人送你就不好了。”
肖童点点头,拿起包要下车。庆春又问:“你身上钱够吗?”
肖童说:“够,我妈给我寄的钱还没有花完呢。”
肖童打开了车门,下车时又回了头,他们目光对视了片刻,庆春说:“肖童,别忘了你
给我的保证!永远不再碰那东西!无论我们在不在你的身边,我们相信你都不会再吸那东西
了!”
肖童没有说话,他看得见庆春的双眼闪着动人的光芒。他探过身来把她抱住,她没有反
抗。肖童第一次感觉到她的身体并不像以前那么僵硬,而是出乎意料的柔软。这一刻他心中
涌出无数海誓山盟,一时却激动得无法形成语言,他感到无比的幸福!
庆春伸过手来,也抱了他,她搂着他的脖子,轻轻细语:“我会等你的,等你胜利完成
了任务,那时候再搬过来,我们一起住。”
在相亲的晚宴上,欧阳兰兰接了一个电话就撇下众人跑了,搞得那位正在高谈阔论的年
轻副教授和媒人郁文涣都有些下不来台。欧阳天只得用不停地敬酒和同样的高谈阔论,缓解
着尴尬的场面,他想,能用一个电话就把兰兰勾跑的人,只能是那个一时没了音讯的肖童。
他猜的没错。
欧阳兰兰一回来,就说要和他谈谈。他打发开了老黄和所有下人,就在客厅里和女儿面
对面地坐下。他猜想肖童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有了什么困难,女儿要他出力帮忙或者出钱
救急。也可能,女儿是要跟他谈谈她和那男孩子之间的关系,今天晚上她跑出去找他,他们
说不定已经谈定了什么。
可他猜错了。
他万万没想到,肖童摇身一变,竟变成了一个找上门来的大买主。开口就要一万克,气
派非凡。而兰兰,她一直不让她卷进这种事情的独生女儿,竟成了这笔价值几百万的大买卖
的中间人。
父亲的惊愕,是欧阳兰兰已经预见的。因此她反倒显得不慌不乱。她说:“爸爸,您别
再操心给我找对象了,我谁也不爱。我已经和肖童谈好了,办完这件事,他就离开那位于老
板,跟我出国去。”
父亲抽着烟,迟迟疑疑地想了半天,然后冷静地说:“兰兰,你去告诉肖童,就说你找
不到白粉。以前给他的烟,也是在街上买的。你不能参与这种事。那个于老板,我们不摸底,
还是不打交道为好。我不想冒这个险。”
欧阳兰兰知道父亲有多么在乎她,所以她敢于把话往绝了说:“爸,挣这笔钱对你也没
有坏处,我求你帮我。如果你不帮我,我只有自己搞。你就不怕这样对我更危险!”
欧阳天变色道:“你到哪儿去搞,你简直胡来。”
欧阳兰兰说:“你们的买卖,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你不信我的能力我就做给你看!”
她说完,站起身走出客厅,回到自己的卧室。不出所料,父亲跟过来了。她从化妆镜里
看见父亲那张显老的脸。多年来提心吊胆的生意使这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成了一种凝固的焦
虑。父亲问:“你知道不知道肖童他自己还吸不吸?”
她点点头,说:“我想到了国外,我可以帮他戒了。是我让他吸上的,所以我也有责任
帮他戒了。”
父亲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他还吸,倒还让人放心一点。如果他已经戒了,
还来找你谈这种买卖,那就很可能是让公安局给操纵了。”
欧阳兰兰愣愣地,半懂不懂,她说:“他还吸,我问他来着,他还吸。”
“是他自己这么说的,还是你看见他吸了?”
她摇摇头。她想起刚才在四季饭店的酒吧里她给过他支烟,并且替他打着了火,但他没
有吸。
“那你要试试他。兰兰,我从来没有和不熟悉的人做过这么大的生意。如果你没搅进去
我可以找几个替死的人试着跟他们做一次,但你这回搅进去了,所以我必须慎重。你想办法
把肖童找来,我让人试试他。如果他真的还吸,那我可以叫人去和那个姓于的谈这笔生意。”
欧阳兰兰马上站起来,面对着父亲,她盯了一句:“爸爸你说话可要算话!”
她第二大就呼了肖童。肖童也很快就回了电话。她约他晚上到帝都夜总会去跳舞,并且
说好到时候她会开车去他家接他。
晚上快到八点钟的时候。欧阳兰兰准时把车子停在了肖童家的楼下,没容她锁好车门上
去,肖童已经下来了。
她开着车穿过城区拥挤的马路向帝都夜总会的方向走。肖童在路上问:“你和货主谈好
了吗?他们有那么多货吗?”
欧阳兰兰觉得没有必要瞒着肖童,有些事本来就可以把阴谋变成阳谋。她索性率直地说:
“货他们大概是有的,可他们对你不放心。所以他们想试试你。”
“怎么试我?”
“想试试你还吸不吸毒了。”
“吸不吸毒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他们神经病呗,你要是个瘾君子,他们就相信你。你要一身正气,五毒不沾,他们就
觉得你弄不好是公安局的线人。做这个买卖的人都有这种疑神疑鬼的职业病。”
她把父亲的计策和盘托出还有另一个意图,那就是怕肖童万一不知根底没按要求做,引
起父亲的猜疑。父亲已不得找点碴子推了这档子底细不清的生意。
肖童不言不语地傻愣了半天,突然又问:“他们想怎么试呀,我要硬是不吸呢?”
欧阳兰兰说:“那他们会杀了你。”她看一眼肖童惨白的脸,一笑,“别害怕,杀你还不
致于,顶多不和你做这笔生意了,你就别跟他们置气了。你今天去了要见到他们,给你烟你
就抽,别的都别问。千万别问有没有货之类的话,今天不谈正题,你要谈的话就算是不懂规
矩了,他们肯定就得装听不懂,就得装傻充愣不跟你谈了。”
肖童犹犹豫豫地说:“兰兰,我刚才,刚才出来的时候刚刚吸过,我现在每天的量都控
制得很少。你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不想超量。你应该相信我,你跟他们解释一下。”
欧阳兰兰斜眼看他,“这是他们的规矩,我没办法,要不然咱们改到明天晚上去也行。
明天晚上你就别在家吸了。”
肖童哑然无声。
欧阳兰兰又说:“还有一个办法,咱俩马上成亲!哪怕是同居,也行。咱们好得成一家
人了,他们还能不信?”
肖童更是无话。
“怎么样?”兰兰问。
肖童支吾地说:“我要是因为做生意的需要就跟你同居了,岂不成了为钱卖身了,这样
的男人你喜欢吗?”
欧阳兰兰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说:“只要你同意,我没什么不喜欢的。你同意吗?”
肖童带着几分厌恶地说:“我不同意!”
欧阳兰兰半笑不笑地:“那你说怎么办,这生意你不做我无所谓。”
车子这时已开到了夜总会的大门口,一个“红头阿三”拉开车门,但肖童坐着没动。欧
阳兰兰说:“发什么愣啊,下车吧。”肖童伸手又把车门用力拉上,气呼呼地说:
“今天不跳了!”
欧阳兰兰怔怔地,问:“那你到底想怎么着啊,老袁他们你还见不见?”
肖童狠着脸,憋了半天,说:“明天再说吧,他们要真不相信我就算了,我还不求他们
了。”
肖童此话一出,欧阳兰兰倒是当好事似地笑了一下,“我早说过,你吸点毒倒不算什么,
真犯不上捣腾这玩意儿,这生意还是不做的好。这事我找老袁替你推掉就完了,他也不会求
着你做。”
肖童低头,又有几分犹豫的样子,欧阳兰兰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别想这事儿了,咱们
跳舞去。”
肖童沉闷地说:“不想跳了。”
欧阳兰兰说:“那我陪你去玩儿游戏机,你不是爱玩儿游戏机吗。”
肖童赌着气说:“不去了,我顶腻歪老袁了,要见了这王八蛋非抽他不可!”
欧阳兰兰于是转舵说:“那咱们换个地儿,找个清静的酒吧喝酒去,好不好?”
见肖童吐了口气,未置可否,欧阳兰兰便把车子开动起来。
几个月没见,肖童不知是深沉了还是仅仅变得沉默,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欧阳兰兰想,
也许是海洛因让他变了。虽然这天晚上他们在一个幽静的音乐酒吧里只消磨了短短的几支曲
子,但两人之间的话题却枯燥得难以为继。她对他说,肖童,我到现在也没闹清楚你究竟喜
欢什么样的女人,反正我觉得你特难伺候。
肖童冷眼看她,懒懒地回道:“我喜欢刘胡兰那样的女人,喜欢圣女贞德那样的女人,
你是吗?”
欧阳兰兰嗤笑,“那种女人,这年头有吗?”
肖童抬杠似的,“当然有了。”
“谁呀?你找出来。”
“找出来你也不信,你理解不了那种女人。”
欧阳兰兰倒是不急不妒,说:“就算有吧,可这种女人,可敬不可爱。你要真碰上一个
就知道了,这种女人能在家里一天到晚陪你过日子吗!你这人太爱幻想。你是不是小时候看
了什么刘胡兰和圣女贞德的书了?”
肖童做出一脸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表情,挥挥手,“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懂。”
欧阳兰兰依然不温不愠地笑着:“哟,现在的大学生,还有像你这么天真的吗?”
肖童板着脸:“我不是大学生了。”
欧阳兰兰故意扬扬眉毛:“是吗?”
肖童说:“你装什么傻呀,我要不认识你,这会儿还在学校图书馆里看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