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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让,把脸埋进他怀里。他们这样长久地拥抱着。不知多久,欧庆春双肩竟然在他怀里抖
动起来。
“你怎么了,你哭了吗庆春?”
庆春不说话,只是抱往他,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他有些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他一
向以为铁一样坚强的女人,为什么像孩子一样地哭了?
“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想什么了?”
庆春抓着他背上的衣服,轻轻抖动着身子,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了。她松开他,掏出手
绢擦眼睛,她说没什么,没想什么。
肖童当然不信,他第一次看见庆春的眼泪,而且这眼泪看上去有点无缘无故。
“你肯定想起什么了,你告诉我。”
庆春镇定了一下,回避了他的眼睛,说:“肖童你别介意,我不知道怎么着,突然想起
胡新民来了。”
肖童脸上一暗,说:“我知道我和他没法比。”
“不,不是,我是觉得,这个案子破得怎么就这么难,就差这一步,也许永远就跨不过
去了。我觉得胡新民死不瞑目!”
肖童没有说话,他和她默然相对。
他不知道那位死不瞑目的胡新民,在欧庆春的心里,究竟埋了多深,但无论如何,庆春
对亡友的这份心情,令人感动。他觉得这样的女人,真是令人感动。为了这样的女人,自己
还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呢?
第二天他呼了欧阳兰兰。欧阳兰兰照例很快回了电话,她说:“我还以为你又要消失了
呢,真难得你还能主动呼我。”
肖童在电话里沉默了半天,终于说:“我要见老袁!”
当天晚上,当欧阳兰兰那辆墨绿色的宝马轿车出现在帝都夜总会大门口的时候,夜总会
里的迪斯科音乐刚刚震天动地响起来。欧阳兰兰下了车,拉着同车而来面色阴沉的肖童。步
上夜总会门前高高的台阶。
圣诞节即将来临,这里到处装点着灯光闪烁的圣诞树,树下堆放着许多五颜六色的礼品
盒,那些徒有其表的盒子其实都是空的,无非虚应着圣诞老人的传说。但墙上挂着的松圈上
,那些饱满的松
子倒神形兼备可以乱真。大舞厅里装潢得像个欧洲的城堡,大柱子上画着白雪公主和七个矮
人。一个装扮成圣诞老人的魁梧的胖子,扛着口袋吆喝着向进来的客人发放着糖果和玩意儿。
舞台上,一队小学生正整齐地唱着电影《音乐之声》里的插曲。
夜总会的那位左右逢源的袁经理,脸上依然挂着诡计多端的笑,一路点头哈腰地把他们
接进一间KTV包房。他叫服务小姐送上果盘,饮料,又问他们喝什么酒。他说,肖童你可好久不来了,要
不要再尝尝“黑白天使”?欧阳兰兰看得出肖童对他横眉冷对,但对他推荐的东西一概不加
拒绝。老袁又问,肖童现在在哪儿发财呀?肖童冷冷地说,发什么财。就差卖老婆了。老袁
半是调侃地说,哟,怎么没把你那位女朋友一起带来玩儿?肖章指指欧阳兰兰:喏!老袁看
一眼欧阳兰兰,低眉讪笑:肖童要真成了我们老板的乘龙快婿,我们以前多有得罪的地方,
可得请您多多包涵了。肖童冷笑,说:以前既往不咎,从现在起,别再干坑害我的事。我这
人心也狠着呢,让我记仇的人,我一辈子都放不过他。老袁嘿嘿笑着,笑得干干巴巴。笑完
了才说:干我们这行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得应付,免不了得罪点儿人,没办法,各为其
主嘛。话锋一转,他又说,前阵子听说你也吸口粉子了,现在戒了吗?肖童瞪起眼睛,说:
我怎么那么讨厌你,你能不能出去!老袁脸皮厚厚的,仍然不急不慢,说:我说肖童啊,你
要是这么少年气盛,可就不太适合做生意了。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金属
烟盒,从里边抽出一支烟来,递到肖童眼前,说:来,抽一支压压火。
肖童眼睛盯着这支烟,盯了半天才用嘴慢慢地靠过去,叼了。老袁旋即“啪”地一声,
打着了手里的打火机。见肖童未动,便主动把火凑过去,火在烟头上烧了三,四秒钟,肖童才缓缓地吸了一
口。老袁心领神会地看一眼欧阳兰兰,欧阳兰兰盯着肖童。
屋里好像突然沉默了,两个人全都看着肖童,看他一口一口地抽那根烟。快要抽完,老
袁突然猛醒似地吆喝了一声。
“啊,现在到迪斯科时间了,要不要去跳舞?”
欧阳兰兰也惊醒似地拉起肖童:“走,咱们去跳舞,你最近跳过舞吗?”
她和肖童出了包房,挤进舞池。烟里的海洛因使肖童变得疯狂。他拼命地跳着,不和她
说一句话,露一个笑脸。跳完一曲,他们便回包房里喝“黑白天使”。然后再跳一曲,一直
跳到深更半夜,她和肖童都喝得酩酊大醉。
那一夜他们就横在包房的沙发上昏昏睡去。欧阳兰兰醒来时肖童还未醒。她拍拍他的脸
叫道起来吧别睡了。他睁开眼懵懵懂懂地叫了一声:“欧伯伯。”
欧阳兰兰笑了,“你是叫我爸吗?要叫得欧阳连着叫,不能只叫一个欧。你现在居然想
着老头儿都不想着我,是不是做梦都梦见做生意?”
肖童似乎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物,疑惑地问:“这是哪儿?”
兰兰说:“这是帝都夜总会,昨天晚上的事你都忘了吗?起来吧,咱们出去吃早饭。”
肖童坐起来,用手抱着脑袋,抱了一会又仰脸靠在沙发上,像是在回忆昨夜的疯狂。欧
阳兰兰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叫人送来热毛巾,擦了脸,补了妆。然后到沙发上抱起又要昏
睡的肖童,在他脸上深深地亲了一下,她说:
“别睡了宝贝,精神点儿,早上你想吃什么?”
肖童闭上眼,咬了半天牙,才说:“我想再抽一支烟。”
欧阳兰兰走出KTV包房去找烟。几个上白班打扫卫生的工人正在用吸尘器吸地,到处
都响着吸尘器的嗡嗡声。她走进大舞厅,看见父亲的司机建军正坐在沙发里和一位昨夜没有
走的坐台小姐聊大,她问:
“我爸来了?”
建军说:“来了。”
她又问:“老袁呢?”
建军说:“和你爸在办公室谈话呢。”
她于是来到办公室。父亲坐在老板椅上,老袁和黄万平都在,他们显然已经谈了很长时
间。她进门叫了声爸,然后就跟老袁要烟。老袁问还是昨天那种行吗?她说行。老袁打开保
险柜,把那只金光闪闪的金属盒拿出来,从里面取出一支,欧阳兰兰接了,又一把将金属烟
盒也拿在手里,说,都给我吧。老袁看了欧阳天一眼,欧阳天说:
“兰兰,等一会儿叫老袁先跟肖童谈谈,这件事你就不要再参与了。”
欧阳兰兰点了一下头,她知道父亲这样说就意味着他已经准备接下这笔买卖了。
买卖究竟怎么做,老袁很快就和肖童在那间KTV包房里谈开了。欧阳兰兰没有在场旁
听,以表示对父亲旨意的遵从。不过从老袁和肖童走出包房时的神态上,她猜想他们一定是
达成了某种协议。
她开车把肖童送回了家。路上他们在香格里拉饭店的咖啡厅里吃了早餐。等结完账起身
要走的时候,她把那个金灿灿的烟盒子放到了肖童的面前。
“你拿着吧,也可能你现在并不缺这个。”
肖童看着那盒烟,眼神有些呆滞,呆滞得有几分病态,他的手有些抖,在那烟盒上迟迟
疑疑地摩挲了半天,才把它装进了口袋。
她问:“跟老袁谈得顺利吗?你是不是还在记恨他?”
肖童低头,没有回答,良久,他才抬头,说:“走吧。”
欧阳兰兰并没有猜错,老袁和肖童早上确实达成了一项协议,但这项协议只不过是供求
双方进一步洽谈的一个日程安排而已。
下午,肖童主动给她来了一个电话,他说他已经按照老袁指定的时间地点,约了于老板,
今晚在新开张不久的燕京美食城和老袁见面。他问她晚上去不去。她问:那你去吗?他答:
去,我希望你也能去。他们谈他们的生意,咱们可以聊聊天。欧阳兰兰说:行。要我去接你
吗?肖童说:不用,我坐于老板的车去。
晚上,欧阳兰兰早早地去了燕京美食城。虽然这里地处偏僻,但规模宏大,连餐饮带休
闲娱乐,项目很全。也可能是开张不久,生意还没旺起来,所以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不免有
些冷落。连圣诞节的布置,也显得过分简单,她走进美食城的大转门,一眼便看见肖童已经
到了,正和美食城的副董事长郁文涣在大厅里闲谈。郁文涣问肖童这么多日子都到哪儿去了,
怎么也不通个音讯,好多老师同学都惦记你打听你来着。都以为你上外地去了或者出国找你
父母去了,谁知道你还在这儿。转脸又埋怨欧阳兰兰,说你和肖童还好着怎么也不说一声,
害得我还瞎忙着给你找对象。你这可有点不像话了,你说你怎么补偿吧。欧阳兰兰笑着说,
以后我和肖童一起请你吃饭。
肖童在这里还碰上几个同学,穿着服务员的衣服在这里打工。郁文涣向肖童介绍说,我
这儿用了不少特困生来打课余工,还有几个生活并不困难的学生来这儿算是社会实习。我这
儿在替学校增加收入的同时,也算是为学生做一点好事吧。原来我总是打听你也是怕你找不
着工作,想让你上这儿来。看来我也是瞎操心了,你和兰兰以后要真成了事,说俗点你就是
这儿的少东家了,兰兰她爸爸是这儿的大股东。
欧阳兰兰见肖童面带尴尬地和他的几个同窗叙旧,竟不见一丝“少东家”的快乐和轻松,
他甚至比那几个端盘子洗碗在这儿挣辛苦钱的同学,更多了几分邂逅的拘谨和难堪。他向他
们打听学校里的变化,打听熟悉的老师和同学的现况,遮掩着脸上的羡慕和向往。欧阳兰兰
想不通上学难道也像抽海洛因,也能让人上了瘾似的这么恋恋不舍?
老袁姗姗来迟。见到欧阳兰兰便低声问她干吗也来了,你爸爸不是不让你再掺合了吗!
欧阳兰兰说,你们谈你们的,我和肖童有别的事。
肖童见了老袁,把坐在门厅角落里的两个男子介绍给他。欧阳兰兰猜想为首的一位就是
那个于老板。她看见他们握手寒暄然后有说有笑地相跟着上楼去谈。肖童回头招呼她一起去,
她摆摆手说,你们谈吧,我在下面等你。
他们在楼上包房里只谈了不到半顿饭的功夫便结束了。欧阳兰兰在楼下的散座里叫的一
份鱼翅还没吃完,便见肖童陪着于老板和那位人高马大的跟班从楼上下来。郁文涣放下师道
尊严,迎上去一路笑着,极尽亲热地和肖童勾肩搭臂,陪他们走出美食城的大转门。欧阳兰
兰连忙跑出去,问肖童谈得怎么样。肖童说还行吧,给了我们一点样品。他把她拉到一边,
说:兰兰你回去替我打听着点,看老袁他们对我们是什么印象,他们说他们的货挺纯,你帮
我打听打听底价是多少,老袁他们最后肯让到多少钱。欧阳兰兰说没问题,回头我呼你。
她兴奋地想,这真是一切顺利!她高高兴兴地答应着肖童,然后当着他那位于老板的面,
突然在肖童脸上热情奔放地亲了一下,再然后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因为肖童的脸被她闪避不
及地一亲,刹那间红得那么迅速。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在瞬间竟然十分动人。她想这小子身上
的那股子清纯劲儿真是与生俱来,他就是玩过一百个女人也还像是一个天真的雏儿。
他们走了。她回到座位上吃完了那份红扒鱼翅,又吃了一份水果拼盘。然后充满回味地
开车回到樱桃别墅。让她回味的并不是鱼翅和水果,而是留在红唇上的那份刺激。
回到家她的心情十分轻松。她把小黄和它的几个子女都抱到客厅里,任它们在闪亮着小
灯的圣诞树下大捉迷藏。那些猫崽已经长得半大,玩儿得兴起时总是把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那圆圆的眼睛何时何地都挂出几分惊惶和疑问,她觉得那味道很像肖童。而它们的妈妈小黄,
疏懒地蜷在沙发一角,做出深沉厌世的神态,她觉得也像肖童。
院子里汽车声响,老袁也从燕京美食城赶回来了,走进客厅和她打了个招呼,便上楼钻
到父亲的书房里去了。欧阳兰兰灵机一动,想到肖童托她打听的事情,便扔了猫蹑手蹑脚上
了楼。她扒在虚掩的门外,屋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父亲的声音在问:“样货给了他们多少?”
老袁答道:“给了一克。按您交待的,含量是百分之七十五。”
接下来是父亲的助理老黄的声音:“如果他们下次见面不提出异议,怎么办?”
“那就只能不做。”父亲说:“能一次就要一万克的大买家,不可能不把样品检查清楚。
能要这么大的量,我估计也是往海外运,说不定又给我们开辟了一个新的市场。省得以后总
是吊在香港14K这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