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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上学呢,燕京大学。”
“是吗?”姑娘的神情立即肃然起敬了,“真看不出,你球踢得这么棒,还是名牌大学
的学生。”
这种夸奖对于他那时的心情非常讨好,他和她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他问:“你呢,
上学呢还是工作呢?”
“我工作了,在一个公司干文秘。”
“噢,也不错。看得出来挺有训练的。”
“是吗,我在公关专科学校学过。”
“是吗,那你算是公关小姐喽。”
“那可谈不上。”
和许多按照异性相吸的原理相识的少男少女一样,几句话他们就变成朋友了。没用多久
姑娘便成了他家的常客。又没用多久,还是姑娘主动,他们就在他乱摊着杂物和衣服的床上,
在白天炫目的阳光下做爱,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性的经历,在恐惧和慌乱中,快感来得汹
涌而短暂。紧接着,和许多男人对女人的规律一样,他在连续数次和文燕做爱之后,便觉得
她的一切都寡然无味了。
学校开学后,他就开始回避文燕,大学里无处不在的学术气氛和随处可见的饱学之士,
使他觉得自己应该过一种很正派的生活,至少不该这么早这么轻率地就交上个女朋友。但是
他没想到文燕却绝不是那种很轻易就能甩得掉的女人。她爱肖童似乎爱得很轻率,轻率得有
些新潮,但爱上之后竟能像个老式妇女那样忍辱负重,忠贞不二。无论肖童对她怎么爱答不
理或者任性使气,她都愿意像影子一样呆在他的身边。
是的,论相貌。论学历、论家庭条件,她都远远不如肖童。她甚至比肖童还大了两岁。
但这都不是她让着他的原因,她让着他只是因为爱他。
两年多的时间就这么过来了,他并不把文燕放在心上,但生活上却又依赖她的照顾,文
燕克服了短暂的心理失衡,逐渐习惯于此。而他,也同样在一段良心不安之后,心安理得起
来。有很多个两人独处的夜晚,他们都是这样各睡各的,肖童再也没有主动碰过她。而她依
然无怨无悔地留在他的身边,如同一场单相的精神恋爱。
天亮了,肖童起床穿好衣服,洗了脸,然后去厨房煎鸡蛋。文燕睡眼惺忪地从沙发上爬
起来跑到厨房里一直问他为什么这么早起是不是饿醒了,一边接过煎锅替他煎蛋。肖童从冰
箱里取出冻果汁。走到客厅里,对着嘴喝,然后又冲着厨房说道:
“我今天上学去。”
“什么?”文燕从厨房里探出身来,“你刚出院,得多休息几天,你干吗这么着急?”
肖童没多解释,他是不想一整天地和文燕泡在一起,他觉得那样还不如上学去。
见肖童不再说话。文燕便习惯地不再多问。她把煎好的鸡蛋摆在餐桌上,两人一起吃了,
她又回到厨房里去收拾,她看着他穿好鞋,背好背包,站在那里等她,那意思很明白,他不
想她留在这里。“你也该去上班了,”他说,“别让你们公司炒了你。”
文燕说道:“我请了半个月假,还没到呢。”
她这样说着,但还是擦干手,穿起外衣和皮鞋,两人并肩出了门。
肖童的自行车放在楼道里,很久没骑已经落了不少尘土。那是一辆很讲究的名牌山地车,
肖童蹲在那里擦车,文燕站在边上看着。看他擦完了,她说:
“要不然你把门钥匙给我,我今天下了班早点来给你把饭做上,好吗?”
肖童说:“不用了,我今天也许不回来,就住学校了。我得抓紧时间把课补上。”
文燕沉默了一阵,只说了句:“那你注意别累着眼睛。”便再没有说什么。分手时两人甚
至没说一句告别的话。他们经常如此。
肖童骑车到学校时,第一节课刚刚下课。同学们见他来了不免围着问长问短。有的同学
去医院看他时见过文燕,当然要问个底细:“那是谁呀,是你女朋友吗?”“什么,你有女朋
友了吗?什么时候找的?是哪儿的?没听你说过呀。”那些家伙当着女生的面总爱故意把这
些话说得格外响亮,肖童淡淡一笑,说那是我表姐你们瞎说什么。
上午是外语课,他没有听,先到自己的宿舍去看了看。他那张床这些天不知被多少借宿
者睡过,已经肮脏不堪。他捏着鼻子把被子和床单卷起来,准备拿到学生服务部去拆洗,心
想看来今天晚上还是得回家睡了。
他抱着被子往学生服务部走,路上恰巧碰上了辅导员卢林东。卢林东说,你怎么也不多
休息几天,干吗这么急着来,肖童说:“在家闲着没事,这些天没上学挺想学校的。”卢林东
把自行车支起来,说:“正好,我也有个重要事要找你,校党委要组织一次全校的演讲比赛,
庆祝七一。我们几位系里的领导商量了一下,咱们系准备让你去。”
肖童说:“别别,我缺了那么多课,得集中精力补一补,你们还是找别人得了,最好找
个女生。”
卢林东说:“这是政治任务,你别推。而且对你积累点政治分,将来入党什么的都有好
处。我们都想过了,第一你口才不错;第二,形象好;第三,大家都知道你双目失明,现在
突然能站在讲台上朗诵,那意义就不同了,比较有利于我们‘炒作’。这种事,对你自己也
绝对有利无弊,你得当仁不让。”见肖童还犹豫,他骑上车又敲了一句,“就这么定了啊。”
卢林东骑车子走了,肖童依然抱着被子去学生服务部。学生服务部是学校的“三产”—
—燕京服务公司开办的。他抱着被子和床单走到服务部门口的时候,碰上了公司的经理郁文
涣,郁文涣一年前教过他们历史课,是个副教授,已经五十多岁了。前一阵大概觉得评教授
的希望渺茫,所以就自告奋勇出来搞公司,刚上任时间不良,对做生意谈投资兴趣正浓,这
时他不知碰上了什么难事正愁眉不展,一见肖童像发现了救星似的,马上如释重负地把他拉
到门口,亲热寒暄:
“你眼睛好啦?没事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肖童说:“我今天刚返校。”
郁文涣说:“正好,有件事你帮个忙,你来的正好我正着急呢。”
肖童抱着被子,很不方便地说:“郁教授,等我先把被子送进去。”
郁文涣好像这才发现他抱着被子,马上大声招呼里边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把肖童的被子
接过来抱进去洗,并且吩咐:“免费洗,回头我来签字。”
肖童受宠若惊:“郁教授,您让我帮什么忙啊?”
郁文涣咽口气,受了多大冤屈又不知从何说起似的,“我可让梁志德给坑了。”
梁志德是法律系的研究生,肖童认识他,便问:“梁志德怎么啦?”
这事看上去还非得从头说起,郁文涣两手并用比比划划地说道:“我们公司那个燕京美
食城的项目你知道吧,这多少年了也没搞起来。这好容易我把投资者找来了,人家没别的条
件,就是让我给他女儿在大学里找个对象。人家钱有的是,就想给自己女儿找个大学生、研
究生、助教什么的。我都和梁志德说好了,他也没说不同意,约了今天晚上在中国大饭店鸭
川餐厅见面,结果他跑到天津去了,说今天不回来了。那个老板我又联系不上了,晚上我带
不去人,这不是耍人家吗?人家弄不好会觉得咱们燕京公司没有信用,对咱们丧失投资的信
心。”
肖童笑道:“没那么严重,他要投资,肯定觉得有好处,没利的事他不会干,有利的事
他也跑不了。要是就因为今天晚上他女儿没见着婆家他就不投资了,那肯定是原本就没想投,
是拿这事钓鱼呢。”
“你说得简单。”郁文涣拍一下肖童的脑袋,“我这出来一搞公司,才体会到下海经商真
不容易,社会主义不是在课堂里讲出来的,真是这么一分钱一分钱地争取来的。哎,说定了,
今天晚上你跟我走,让你白吃一顿日本饭。”
“我去算干吗的?”
“你就算顶替梁志德呀。”
“啊?”肖童哭笑不得,心想这郁教授为人师表怎么像个“拉皮条”的呀。他红着脸说:
“我又不是研究生,而且我也不想找对象,我才多大呀。”
郁文涣又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想找对象,人家也不会要你。那女孩和我谈过,人家
现在也根本不想谈对象。她年龄也不算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爸爸急着要让她找个对象,
还得在咱们这种高等学府里找,她爸爸和我提了好几次了。我和梁志德也都说好了,就是去
吃个饭,露个面,姑娘肯定不干。我和她也沟通好了,就是给她爸爸做场戏,也算是人家托
的事,咱们确实给当回事办了。”
肖童觉得这还差不多,但又觉得他一个学生去干这种事,以后传出去让同学老师知道非
成笑柄不可。大学里这种事没有瞒得住的,三传两传,让人添枝加叶就成了“段子”了。于
是他还是摇头:
“不行不行,我这岁数,也不像急着要找对象的呀。”
“怎么不像,你不是都有对象了吗。”
“郁教授您这是听谁说的呀。”
郁文涣有些生气的样子,“去一趟有什么呀,何况也是为了学校的利益。同学想去的有
的是,我还不让呢。我找你是觉得你条件不错,小伙子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咱们
让人看了,得代表咱们学校的水平呀。你今天晚上穿整齐点,你就说你是法律系的研究生,
听见没有!你多大了?二十一岁?你就说你二十二四了,听见没有。”
肖童说:“以后人家知道我不是研究生,人家会说你这是欺骗,那更影响你们公司的声
誉。”
郁文涣瞪眼说;“你还以为人家真要和你谈恋爱,以后还要细打听你呀。就今天一晚上,
一顿饭,吃完算完,各走各的,然后就没你事了,啊!”
郁文涣又拍了肖童一下,像谈定了似的,走了,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大声嘱咐:
“哎,晚上是吃日本饭,坐塌塌米,得脱鞋。你记着洗洗脚换双袜子,别臭烘烘地熏着
人家,听见没有!”
下午,欧庆春给在市局预审处工作的一个警院的老同学打了个电话,求他帮忙找找这几年比较大的贩毒案件的顶审材料看看,那老同学问她想干什么,她说手里有个案子想找点线索。老同学说,审讯材料作为证据都进了犯人的档案,档案起诉前就转给了检察院,判刑以后又随着犯人转到劳改单位去了。你要看得找劳改局才行。
庆春问:“劳改局你有熟人吗?”
同学说:“你们开着介绍信直接去查就行。”
庆春说:“我们这儿不大重视这个案子,我想自己弄。”
同学说:“噢,想偷着立一功。”
庆春说:“帮个忙吧,你肯定有熟人。”
同学说:“我们和劳改单位倒是来往多,我给你问问看吧。”
半个多小时后,同学就回了电话,说看档案比较麻烦,需要一串手续,不如直接找几个服刑在押的犯人谈谈,你想了解什么可以直接问。
这倒也不错,似乎比看档案更有利,第二天一大早厌春就按照老同学交待的地址,坐了向个小时的郊区汽车,去了团河劳改农场,乍行至半路,天下起了雨。庆春没带雨具,下了车便小跑着进了路边的一个小杂货店,几十米的路程身上已被浇得半透。她站在小商店的屋檐下,心情闷闷地等着天睛,雨忽大忽小一直下到中午才半停不停。她踩着泥泞一路打听到了农场。农场狱政科的一个干部显然和她同学的关系不错,没等她讲明来意便积极主动地领她去了监区,在监区的管教干部办公室里甚至还为她打了一大饭盒食堂的饭菜,然后把犯人叫来让她问话。
第一个被叫来的犯人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瘦得像一把干柴,几步路走得如风中枯草一样东倒西歪。庆春让他坐下,先简单问了问他的案由和刑期,然后单刀直人地介入主题:
“你听说过一个叫‘罗长腿’的吗?”
犯人说:“听说过。”
“他是干吗的?”[奇+書网…QISuu。cOm]
“干吗的不知道,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在这圈子里,算是个人物吧,挺有名的。”
“那么,你听没听说过他手下有个叫胡大庆的?胡大庆,你听说过吗?”
犯人瘦凹的脸上做苦苦思索状,庆春紧张地盯着他的嘴。少顷,那嘴一张,说:
“不认识。”
“你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
庆春把胡大庆的那几张不甚清楚的照片拿出来,让他看,犯人探着细长的脖子,看了半天,一张嘴,依然说:
“不认得。”
和瘦犯人的谈话没用二十分钟就结束了,简单得让人心绪索然。接下来又换了一个犯人,四十来岁,同样一脸病容,坐在庆春面前不住地打抖。庆春还是先问“罗长腿”,犯人说听说过没见过。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