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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瞑目-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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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你们还是要多找些证据,不忙下结论先入为主。另外,你们抓紧把刚才汇报的内容整理
成一份专题报告,我们向局里报一下。我看,查清这个案子首先得找到胡大庆,找胡大庆光
咱们一个处在北京地区常规的这么查远远不够。我们可以建议局里请公安部协调,要求一些
重点城市重点地区,一齐查找他的下落。”

处长对刑警队的这几句表扬,和对下步工作的这个安排,让庆春的心情大为开朗。她这
几大的辛苦,算没白忙。既对得起死去的胡新民,也给刑警队和李春强叫了彩争了光。李春
强毕竟还算新官上任,她知道他对领导的评价还是比较在乎。

给局里的报告是她连夜写的,第二天一早就交到了李春强的手上,李春强几乎没改就转
呈了处长。因为处长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了一个“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原则意见,所以李
春强并不等着这份报告的批复,便着手布置力量开始了对胡大庆的搜寻工作。庆春当然参与
其中,到各分局部署排查,搜集线索,忙得起早贪黑,一连几天连父亲那边都没照过面。她
早上出门时父亲还未起,晚上回家时,父亲已睡去,他们每天只是互相留条子问候一下。

周未又忙了一天,星期大的上午他们在一起开了个情况碰头会,散会后,李春强下令:
下午什么都不干了,休息!

等队里的同志大部分都走了,李春强叫住庆春,约她晚上到他家去吃晚饭。

“我妈叫我请你去的,她今天晚上做大蒜烧黄鱼,你过去吃过的,我妈还记得你最爱吃
她这道菜呢。”

庆春想了一下,回绝了,“下回再去吧,”她说,“我爸爸好几天都留条子希望我能和他
一起吃个饭,我今天想陪陪他。”

其实,她回绝李春强并不仅仅是因为要陪父亲。她觉得新民去世还未足月,她不应该和
李春强打得火热。

回家的路上,她在一家超级市场买了几斤鸡爪子,父亲爱吃这个,做得也拿手。可还没
进家门,她的BP机便响个不停,BP机一响她就有点条件反射,每个汗毛孔都紧张起来。
她猜不出又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和父亲共进晚餐的计划刹那间又变得遥远了

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电话号码。她回家先跑到父亲房间的门厅里打电话。电话接通后,
她的心情立即松弛下来,呼叫她的人原来是燕大法律系的那个大学生肖童。

肖童在电话里的声音如同他的相貌一样,充满青春的朝气,这使庆春隐隐被某种已经遗
忘的东西所感染。肖童问她下午是否有空,她故作者成地反问有什么事吗?肖童说没什么大
事有点小事能不能见个面?她问到底什么事大概是哪方面的事?肖童说这是公用电话不便
久占最好见面再谈。见他这样神神秘秘,庆春心里发笑,她本想让他到家里来找她,犹豫了
一下,转念约了另一个地方。

放下电话,又把买来的鸡爪子放进冰箱。她看一眼父亲的卧室。卧室的门是虚掩的,里
边没有声响。她叫了一声:“爸爸!”依然无人应声。她推门进去,见父亲睡在床上,鼻息很
重,她又叫了一声:“爸爸。”父亲才哑哑地应道:

“回来啦。”

父亲的床头柜上,零乱地摆着药瓶和水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又看到了父亲苍白的脸
色和像是几日未刮的胡子,她问:“爸爸,您生病啦?”

父亲侧动了一下身体,把脸对着她,说:“啊,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感冒了。”

庆春坐到父亲床边,用手去摸他的额头。“发烧啊!”她说:“怎么搞的,什么时候病的,
去看了吗?”

“好几天了,可能快好了。”

庆春着急了,因为父亲的额头依然滚烫。她手忙脚乱地把父亲扶起来,嘴里一劲儿地埋
怨着。

“您干吗不去看病呀,您起不来可以呼我呀,这都几天了,非耽误了不可。”

父亲说:“你这几天不是忙吗。我想给你打电话来着,后来一想,算了。”

庆春说:“您每天不是都给我留条子吗,为什么不说呀。”

父亲说:“我自己有药。你妈不在以后,我生病还不就是这样一顶就过来了。你整天在
外面跑,出差,还能指着你?”

庆春帮父亲穿鞋:“您这不是骂我不管您吗。您又不说,您说了我可以请假。”

父亲说:“你现在要奔事业,我老耽误你干吗。你妈一死我就想好了,我自己能克服的,
不拖累别人,……你给我穿鞋干吗,我不去医院,我有药……”

庆春气呼呼地说:“我怎么就成‘别人’了。”她硬给父亲穿上鞋,打电话叫了出租车。
在等出租车的时候,没忘了在肖童的BP机上呼了一句话:

“我陪父亲去平安医院,见面取消,抱歉。”

半小时后,出租车来了。父亲还不想去医院,她强迫地扶着他下了楼。父亲毕竟已经六
十岁了,万一拖出更大的病来如何了得,她想。

平安医院是离她家最近的一个医院,也是父亲单位的合同医院。从她家到平安医院一共
五分钟的车程,出租车费加上来她家的空驶费也不过区区二十八元。但麻烦的是,她给了司
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那司机死活找不开。她把自己全身翻遍了,全部零钱也凑不足二十块。
司机说你让这老同志在车里等着,你去换。她说这附近也没商店也没饭馆到哪儿去换?司机
说,你可以到医院里的收费处去换。庆春说,收费处总是排大队,给不给换钱还不知道。两
人正在交涉,突然有一只手从敞开的车窗外把三十元钱钞票递进来,说:“这是三十元,不
用找了。”

庆春抬头一看,原来是肖童,不由惊讶地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肖童得意地一笑:“我无处不在。”

他们一起扶着庆春的父亲走上医院的台阶。在整个儿看病的过程中,庆春一直陪着父亲,
而挂号。取单。划价。交费。领药等等一系列跑腿排队的差事,全是劳驾肖童。父亲得了肺
炎,幸亏来了医院,打了青霉素,否则弄不好就会转成了别的。庆春心里有些后怕,所以,
尽管父亲非常不愿意,她还是坚持让父亲留下来住院。

医生说:住也行,不住也行,不住就把针拿回去按时打。

庆春说:不能不住,万一病情变化,在医院里每天有医生查房可以马上采取措施。再说
回家打针也不方便。

于是医院给安排了病床,并且马上给吊了瓶子。庆春要回家替父亲去取东西,肖童自告
奋勇留下来陪着父亲。庆春有些过意不去,让他回去。肖童执意不走。他说你在医院里陪了
我那么多天,总得给我个机会报答一下吧。庆春只好不再客气,她说:“那好,马上该吃晚
饭了,你回头问问老头儿想吃什么,你帮他订上。另外你盯着这个点滴的瓶子,要是打完了
赶快找医生来换。”

庆春嘱咐完便匆匆走了。她没坐出租车,而是乘公共汽车回的家。这时正是上下班交通
的高峰时间,她在路上耽搁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家,父亲自己的东西都是自己放的,放在什
么地方庆春并不清楚。她翻了半天才把父亲住院要用的牙膏牙刷。内衣内裤。半导体收音机
和老花镜等等一应物品打点齐全。刚要走的时候门铃响了,李春强突然不速而来。

他拎来了一个饭盒,饭盒里放着他妈妈做的大蒜烧黄鱼。他听庆春讲了父亲生病的情况,
说那正好把鱼送给你爸爸尝尝。

两人没有多谈就出了门一齐往医院来,庆春拎着给父亲带的东西,李春强拎着那饭盒烧
鱼。两人赶到医院,庆春的父亲已经打完了吊针,正在喝粥。李春强不失时机地送上大蒜烧
黄鱼,口齿不甚利落地说了些慰问的话。父亲看了鱼,夸奖了几句便让他们带回去自己吃。
李春强坚持留下来并说这鱼不用热,冷着吃也别有滋味乙父亲说,我一不舒服,胃口就不好,
不喜欢味厚油腻,我就想喝几天粥,清清肠子。

站在一旁伺候的肖童插嘴说:“伯伯现在就喜欢喝粥,已经喝了两碗了。医院的饭我知
道,菜做得一点味儿没有,就是粥熬得好。”

李春强上下打量肖童,庆春一时不知该怎么介绍:“这是肖童,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小
弟弟。”

肖童显示出年轻学生那份特有的大方和交流的主动,向李春强伸出右手:“你好!”李春
强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点了一下头。庆春对肖童说:

“这是我同事。”

天色已晚,医生过来轰人了:“不是陪住的都走吧,快点快点,明天再来。”他们不得不
离开病房。走到街上,庆春饥肠辘辘,建议就近找个饭馆随便吃点什么,两个男的一齐说好。

他们转了半条街,才找到一个说不清是个体还是国营的餐厅,进去坐下。推让了一番,
才由庆春点了菜。没有要酒。在等菜的时候,肖童从背包里取出早已为庆春买好的那个水晶
玻璃的相框,打开来给庆春看,问她喜欢吗?庆春说大好看了,既高雅又纯净。说得肖童脸
上春天般的灿烂一片。他说,我一猜你就喜欢,这就是送给你的。庆春说真的吗,那太不好
意思了,不过你眼光不俗挺会买东西的。

菜上了,庆春去了洗手间。两个男的便搁着筷子等她。李春强把那相框拿在手中把玩,
随口问道:“这是在哪儿买的,多少钱?”

肖童说:“你看不出来吧,告诉你这是水晶的,两千八百块钱呢,不过你千万别告诉她,
要不她该骂我了。”

李春强抬眼看着肖童,满脸疑惑地问:“你是她什么人呀,干吗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肖童并不掩饰自己的兴高采烈,“没什么,朋友嘛,我觉得她好,所以就送她,花多少
钱心里愿意就行。”

也许是二千八百块钱这个数字使李春强格外不舒服,这居然和他送给庆春的结婚礼物同
等价值。他皱着眉头问:“你不是学生吗?哪来这么多钱,是不是跟你爸爸妈妈要的?”

肖童一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李春强又说:“小伙子,以后要送人这么贵的东西,应
该自己挣钱买,别伸手向家里要。这个习惯不好。”

肖童似乎对李春强的这番教训很反感,收起笑容,顶嘴说:“我还没有工作,我父母供
养我是应该的。我把他们给我吃喝的钱省下来,给我自己喜欢的人买件东西,既合法又合理,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李春强有点板脸了:“你喜欢她?你多大了?”

肖童也有点顶牛的口气:“我二十多了!怎么了?”

欧庆春在这关键的时候回来了,笑着问肖童:“干吗呀,报户口哪。”

两个男的都住了口,一齐拿起筷子,但互相在感觉上已经有了点对立,谁和谁都不说话,
要说话也都随着庆春的话题。

庆春说:“你们知道我爸爸为什么最不爱住医院吗?他每天必须看电视。医院里看不了
电视。”

肖童马上深有同感地附和:“没错,我住了这一段医院,一出来就是喜欢看电视,连广
告都看不腻。你平常看电视吗,你都爱看什么节目?”他问庆春。

庆春还未答,李春强便鄙夷地回了肖童一句:“干我们这行的,一天忙到晚,我们不能
和你们这些有闲阶层比,可以天天没事守着电视。”

庆春看一眼李春强,一时不懂他的话里为何带刺儿。肖童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没心没肺,
继续发表议论:

“现在的电视节目看得多了也就不爱看了,历史剧全是戏说,现代剧全是瞎写,无论是
写男盗女娼还是写无私奉献,都是生活中找不着的,离现实大远。”

李春强正色道:“男盗女娼是瞎写,无私奉献怎么也是瞎写?生活中不容易看到的才更
要写,才更要提倡,现在的文艺作品,写献身精神的,写高尚品质的就是太少了。”

肖童像是不屑与辩地笑一笑,脸冲着庆春说:“写的少是因为现实中太难找,人人都是
雷锋你信吗?”话音一转,他的嘴又甜起来:“不过庆春我最佩服你了。你陪了我这么多天,
你图什么呀,就算是为了你以前的那个人吧,那也让我挺感动的。所以我一直觉得你特伟大。”

庆春笑了,她是笑肖童的幼稚和天真。“肖童,你身边的老师和那么多同学,就没有高
尚的人吗?肯定有,你不注意罢了。年轻人热血沸腾,最容易为什么东西而献身。”

肖童笑道:“你说的是‘追星族’吧。”

李春强皱着眉头对庆春说:“你别跟他讨论这个,他听不懂。咱们上大学的时候也不像
他们这样玩世不恭,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肖童一脸不服的样子,眼睛依然不看李春强,只看着庆春,说:“可世界总得向前走!”
不知何故,庆春竟觉得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无甚道理地互相顶牛,倒也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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