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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没让她跟他一块儿吃,他知道,让了也是白让,当即坐了下去,道:“爹怎么样了,好点儿了没有?”
翠姑神情微黯,道:“刚见好了一点儿,可是……”
余话她没说出口,可是金刚明白,他沉默了一下道:“早知道这样儿,昨儿晚上我就不该去。”
“倒不是不该去,而是不该不输嘴,不该不认错。”
“翠姑,你不知道,我不能输嘴,不能认错。”
“不能输嘴,不能认错,为什么?”
“爹所以气我,是气我整天往外跑,整天不着家,我怎么输嘴,怎么认错,一旦输嘴认了错,往后我还出去不出去了,我要是再往外跑,那情形岂不是更糟。”
“那你不往外跑不就行了么,难道你非往外跑不可么?”
翠姑皱了皱眉,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金刚又道:“要不我也不会让你代我多掩着点儿,瞒着点儿了,翠姑,有一天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非往外跑不可了。”
翠姑螓首半挽,沉默了一下,道:“快吃吧,饭菜都凉了。”
金刚没再说话,端起了碗……
□□□
十点正,金碧辉到了静园,今天她没带秋子,是一个人来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祁继忠恭恭敬敬地把她迎了进去。
“皇上呢?”
金碧辉含笑问。
“刚吃过早饭,在暖阁喝茶呢!”
由祁继忠陪着,金碧辉去了暖阁。
暖阁里静静的,似乎只有溥仪一个人在。
金碧辉进暖阁一看,可不只有溥仪一个人,他会享受,人在靠椅上躺着,闭着眼养精神,身旁一个茶几,放着把细瓷小茶壶。
祁继忠就要过去奏禀。
金碧辉拦住了祁继忠,冲他摆了摆手。
祁继忠会意,欠个身退出了暖阁。
金碧辉等到听不见祁继忠的步履声了,方始蹑手蹑脚轻轻地走向溥仪。
到了茶几旁,她端起了那把细瓷小茶壶,一蹲身把茶壶高举过顶,轻声道:“请皇上用茶。”
溥仪微微睁开了眼,含混地应了一声,伸手接过了那把小茶壶,嘴对嘴地就要喝,一眼瞥见了身边人,一怔停手,叫道:“东珍……”
金碧辉接道:“东珍给您请安来了。”
溥仪忙放下茶壶,伸手去扶金碧辉:“起来,起来,快起来。”
金碧辉没等溥仪的手碰着,就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没站稳,娇躯为之一晃。
溥仪忙又伸手扶,正抓住了金碧辉的柔荑。
金碧辉一怔凝神。
溥仪也为之一震凝目。
两下里几秒钟间的凝望,然后金碧辉轻轻抽回了手,螓首半挽,低声道:“谢谢您。”
这动人的娇模样,看得溥仪又为之一震,他站了起来,道:“坐,坐。”
亲自转身搬过了一把椅子。
金碧辉抬螓首凝睇:“皇上,这叫东珍怎么敢当。”
溥仪含笑道:“好了,别客气了,坐吧。”
两个人落了座,溥仪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下了。”
“这些混帐东西,”溥仪转眼外望,道:“都跑哪儿去了,怎么不知道叫我一声。”
金碧辉道:“您可别冤枉人家,是祁继忠陪我进来的,他要惊动您,我没让。”
“所以你就端起茶来,给我来了那么一手。”
金碧辉笑了。
溥仪也笑了:“顽皮得跟个小孩儿似的,该打。”
“噢,”金碧辉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您要怎么个打法?”
“给四十蟠龙棍。”
“东珍哪儿受得了,您舍得么?”
“我还真舍不得,这样吧,改打手心儿。”
“这还差不多。”
“那么把手伸出来。”
金碧辉伸出了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玉手。
溥仪扬手轻轻一拍,随即抓住了金碧辉的玉手。
金碧辉一惊:“皇上。”
她想往回抽玉手。
但是这回溥仪没放,轻轻地捏着金碧辉的手,神情有点儿激动道:“东珍,这才真是欺雪赛霜,柔若无骨,当之玉手而无愧。”
金碧辉微微低下了头,道:“您夸奖。”
几分惊,几分喜,还带着几分羞。
女儿家这种娇态最动人。
金碧辉娇美而媚,这种娇态更动人。
溥仪为之热血上涌,猛一阵激动,道:“真的,东珍,我不惜倾所有,换来这双手朝夕把玩,长年贴身。”
金碧辉螓首垂得更低,道:“那您就干脆把它砍下来。”
“不,我要连它的主人一块儿换,这就跟花儿一样,再艳丽,再美的花儿,一离开枝叶过不多久它就会凋谢了,所以真正惜花爱花的人,绝不去摘花儿。”
金碧辉猛抬螓首,一脸惊容,忙把手抽了回去:“皇上,您,您,这要是让皇后、皇妃听见,东珍我可是死罪。”
“胡说,她们敢。”
“您可别这么说……”
“本来嘛,她们敢把你怎么样,她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上了。”
金碧辉迟疑了一下道:“我可只是这么说说,开玩笑的事儿,您何必认真。”
“开玩笑,你认为我是开玩笑么?”
“皇上,我,我……”
金碧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倏地垂下头去。
溥仪激动地伸手又抓过了她的玉手:“说真的,东珍,你愿意不愿意?”
金碧辉低着头道:“皇上,我不敢奢求。”
“你是说你,你不愿意?”
“皇上,东珍没那个福气。”
“不,东珍,我真……”
金碧辉猛抬螓首,道:“皇上,我只能说,这一趟我会跟您上东北去。”
溥仪两眼猛地一睁,道:“东珍,你是说……”
“我愿意跟您上东北去,您还不明白么?”
溥仪听罢大喜,竟然捧着金碧辉的玉手一阵狂吻,然后激动地说道:“东珍,不是我轻狂,实在是……”
金碧辉突然抽回了玉手,含笑道:“皇上,让我跟您上东北去,也必得您上东北去不可,是不是?”
“我是要去呀,咱们不是说好了么?”
“可是刚我进了静园以后,一点儿搬迁的样子都没有看见。”
“噢,你是说这呀,我正想告诉你呢,听祁继忠说,昨儿个你一出静园就出了事儿,我为你担惊害怕,所以我想延后两天,等事情平静一下再走。”
“您要是这么想,那您就错了。”
“怎么说,我错了?”
“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受到什么伤害。”
“谁也伤害不了我,您要知道,夜长梦多,您要是一天不离开天津,我就一天会受骚扰,这是一定的,现在他们的力量还不够,没法阻拦我拥您复辟,要是等他们的力量一旦壮大起来,到那时候您再想走,恐怕就走不了了,而且第一个受到伤害的就是我。”
“是这样么,东珍?”
溥仪皱了眉。
“您睿智,为什么不自己想想看,是不是这样儿。”
“东珍,对方……你知道他们是哪一路的人么?”
“现在我还不清楚,不过想也知道,他们一定是那些反对您上东北去复位的人。”
溥仪皱眉沉吟:“挺秘密的事儿,怎么会让他们知道的?”
“这不难明白,我一往静园跑,他们还能猜不出个大概了。”
“这——东珍,既然让他们知道了,我想——我想——”
“您担心害怕是不是?”
“不,那倒不是,再大的阵仗我也见过,有什么好怕的。”
“那么您是——”
“我担心既然让他们知道了,我是不是还能顺利离开天津?”
“照样能,我刚不说过了么,现在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拦我拥您复辟,您走的事儿,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就等您动身了。”
“东珍——”
“皇上,这件事绝不能再拖,越拖对咱们越不利,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您永远没希望复辟了。”
“是这样么?东珍。”
“我说过,您睿智,您可以自己想想看。”
溥仪站了起来,皱着眉,背着手,来回踱步,片刻之后,他停步望金碧辉:“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时候走?”
金碧辉郑重地道:“越快越好,能今儿晚上走最好。”
溥仪一怔:“今儿晚上?”
“是的,今儿晚上。”
“来不及吧?”
“怎么来不及?”
“不说别的,光收拾东西也得收拾个老半天的——”
“皇上,您昨儿个还说没什么好收拾的——”
“可是该带的总要带——”
“您要知道,咱们是偷渡,不是搬家。”
“那么你的意思是——”
“咱们只能带细软,不能多带累赘东西,更不能像搬家似的,大大小小,破瓶烂罐儿的都带。”
“哟,要照你这么说,不能带的东西很多了。”
“您舍不得?”
“这,这——”
溥仪有点窘迫,一时没说上话来。
“皇上,”金碧辉淡然一笑道:“您是怎么了?这么想不开?东三省出了名的矿产丰富,出了名的富庶,您到那儿去当起了皇上,要什么没有啊!”
溥仪窘迫一笑,道:“这倒是、这倒是。”
金碧辉一点也不肯放松,道:“要是只带细软的话,这会儿到晚上,还有十几个钟头呢,时间怎么会不够啊?”
溥仪面有难色,道:“这,这我得跟婉容、文绣她们商量商量,你知道女人家,我舍得的,她们不见得舍得。”
金碧辉道:“怎么,皇上,您做不了主哇?”
溥仪窘迫地笑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只是,婉容还好,就是文绣,她——”
金碧辉道:“皇上,谁舍不得也不行,这件事是势在必行,您想想看,偷渡哪能带那么多东西,除非您改变心意,不打算到东北去了,要不然舍不得也得舍啊!”
溥仪道:“东珍,这道理我明白,只是——”
金碧辉站起来走到了溥仪跟前,眨动着美目,吹气如兰地道:“皇上,您到底打不打算上东北去了,您到底是想这么下去,做一辈子亡国的废帝呢,还是想——”
溥仪忙道:“我当然想上东北去,怎么能不想,我怎么会愿意做一辈子的亡国废帝?”
“这就是了,那您还犹豫什么?您一旦到了东北,做起了皇帝,要什么有什么,我从早到晚的陪着您,爱上哪儿,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到那时候——皇上,恐怕比您当初在北京时候的日子,有过之无不及呢!”
“真的么,东珍?”
金碧辉娇躯轻娜,往溥仪怀里一偎,娇媚地瞟了溥仪一眼,道:“这是什么事儿呀,我还敢蒙骗您么,再说也蒙骗不了您呀,您说是不是?”
溥仪一阵激动,伸手拥住了金碧辉的纤腰,目现奇光,凝一视着金碧辉道:“我倒不求别的,只能有你早晚陪着我,我就知足了。”
“是心里的话么?”
“东珍,难道你信不过我?”溥仪急了,道:“难道我是花言巧语的人。”
金碧辉再度施展她那过人的媚功,瞟了溥仪一眼,道:“谁叫您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呢。”
“我什么时候光说不练了?”
“还说没有,我奉父命尽忠尽孝,一心想拥您复辟,您却连去东北都犹豫不定别的还说什么?”
“好,东珍。”溥仪色迷心窍,毅然点了头:“那咱们这么办,为了表示我的心迹,咱们今儿晚上就走。”
金碧辉不禁大喜,美目一睁,满脸喜色:“真的?”
“我不说什么了,我以行动来证明。”
“皇上,”金碧辉的姿态跟声音,能让人骨头发酥:“您真好。”
她飞快地以两片红润诱人的香唇,在溥仪的面颊上印了一下。
溥仪为之一怔,跟着骨头就真酥了,一阵出奇的激动,两眼之中射出火焰也似的奇光,一手拥紧了金碧辉的纤腰,另一只手就要采取别的行动。
金碧辉娇羞地抬手挡住了溥仪那只欲有蠢动的禄山之爪,轻嗔道:“不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不要怕,东珍。”溥仪的话声都带了颤抖:“没有我的话,谁也不敢往这儿乱闯,让我……好东珍,我喜欢你,头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
溥仪的手近乎粗暴地越过了金碧辉玉手的防线,金碧辉未再阻拦,为了达到她的目的,达成她的任务,她只有做些有限度的牺牲,让溥仪尝些有限度的甜头。
溥仪的手在金碧辉胸前蠢动着。
金碧辉偎在溥仪怀里,螓首微扬,若睁若闭,呼吸微显急促。
这种反应,在金碧辉来说,未必是真的,可却逗得已有一后一妃的溥仪,欲火上腾,几近疯狂。
溥仪的手在金碧辉胸前探索一阵之后,突然往下移动。
金碧辉早有了防备,垂手挡住了溥仪的手,颤声道:“皇上——”
溥仪声颤、身颤、心颤、手颤:“东珍,我求你,我求你,让我——”
就在这当儿,画廊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快而杂乱的步履声。
金碧辉一惊,忙挪离溥仪怀中,道:“有人来了。”
她忙整衣衫,坐回自己椅子上。
溥仪凝神一听,果然是有人来了,他欲火灭了,怒火却陡然点燃,转身瞪视着暖阁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