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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一怔:“小妹病了!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刚她支撑着跑去找您.我告诉她您不在,她就又走了。”
“她告诉你什么病了没有?”
“没有。”
“八成儿又是跟我耍花招,我这两天正忙。”
“不,大哥!我看得出来,这回是真的。”
“请大夫看了没有?”
“不知道!她没说。她孤伶伶一个人住在那儿,您让她上哪儿请大夫去?又怎么去?”
“那你去给请个大夫送去。”
“我?大哥,您不去?”
“我正忙,怎么去!要去也得过两天才能去。”
“大哥,依我看,小妹这病有八分是为了您。”
“又来了。”
“大哥,您自己想嘛,以往到哪儿她都是跟您寸步不离,从没有离开您这么久过,若我我心里也会别扭,您要是不去,光找大夫看有什么用?”
“真要命,早知道我就不带她回天津来了。”
“您已经把她带回来了,是不是?孤伶伶一个女孩子家,怪可怜的。您忍心?小妹这个人您不是不清楚,外表硬强得跟什么似的,其实内里脆弱得可怜。”
“马标,你拿了她什么好处了?”
史克强窘迫一笑道:“大哥,何必呢?反正您现在空下来要回去了,就迟一点儿回去,拐一趟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这会儿老太爷跟翠姑娘也不是不知道您,大哥,对小妹别那么吝啬。”
金刚一纵跳上了胶皮。
史克强二话没说,一咧嘴,拉着车如飞奔去。
□□□
车,停在了小胡同两扇官门儿之前。
金刚跳下了车。
史克强放下了车把,一翻身,矫捷地翻墙进去了。
门开了,史克强在门里含笑摆手。
金刚皱皱眉走了进去。
史克强一笑走了出来,把门一带,往车上一跳,一靠,拉下帽子来盖住了脸,不动了。
金刚往里走,进了一个小院子,小小的四合院,两边厢房黑漆漆的,没灯,只有一明两暗的上房屋、东耳房的窗户上,透着些灯光。
金刚到院子里,就听见东耳房里传出了大姑娘低弱的话声:“谁呀?”
金刚应了一声:“还有谁?”
“大哥!”东耳房里传出一声尖叫,窗户上映上了大姑娘的影子,头发蓬松着,摇晃着往外走。
金刚到了上房门口,门门响动,门开了,大姑娘当门而立,满脸惊喜:“大哥——”
娇躯一晃,往前就倒。
金刚忙伸手扶住,“看看你——”
大姑娘道:“我头好昏——”
金刚扶着大姑娘,把大姑娘扶进了耳房。让大姑娘躺上了床,给大姑娘盖上了被子,拉过把椅子在床前坐下,然后才道:“告诉我,什么病?”
大姑娘嗔道:“还问呢,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
大姑娘眼圈儿一红,道:“怎么不是,把人家带到天津来,往这儿一放就不管了。”
“小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我知道,你的工作,你忙!”
“这不就结了么?”
“一点儿也不结,你把马标带在身边,却把我一个人摆在这儿,不公平、偏心;我不管,从今儿个起,我要跟马标换。”
“换!胡闹,你是个大姑娘,我一天到晚带个大姑娘在身边,成何体统!”
“谁让你带大姑娘了,我就不能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更胡闹。”
“怎么更胡闹?川岛芳子能女扮男装,我就不能?”
“小妹。”
“我不管,我就要这么做。”
“小妹,马标充我的车夫,你能?”
“我,我不管拉车,可以充你的跟班。”
“我哪来那么大派头。”
“有车夫就不能有跟班?”
“小妹,别胡闹了!”
“大哥,你忍心说我胡闹,你想想,我……”
“小妹,你是个明白人,你冷静想想,我这工作不比别的工作,能不能瞎胡闹?”
大姑娘没说话,突然捂脸哭了。
金刚好生不忍,伸手抚上大姑娘香肩,道:“小妹,我知道你苦,可是你不能不体谅我的身份,我的工作。”
大姑娘只哭不说话。
“小妹,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大姑娘倏地放下了手:“我要是没病,你来不来看我?”
金刚愣了一愣,道:“小妹,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你有病,我还真不会来看你。”
大姑娘哭着道:“这不就是了么!”
“小妹,你要了解,我是不得已!”
大姑娘突然又捂住了脸。
“小妹,听话,行么?”
大姑娘仍是只哭不说话。
金刚道:“你躺着,我去让马标请个大夫来。”
他说完话,站起要走。
大姑娘放下手,叫道:“我不要。”
金刚回过身劝道:“小妹。”
大姑娘道:“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小妹,别孩子气,有病就要看。”
大姑娘脸一红道:“我知道,可是你一来我的病就好了!”
金刚沉默了一下,又坐了下去,道:“小妹,咱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小妹,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在这种情形下,容不得我有感情的负担。”
“谁说的,你怎么能有未婚妻?”
“那是小时候就订的。”
“我不管。”
“不,小妹,你不能不管的。”
“你要我怎么管?”
“小妹,老人家订下的亲事,我那时候还小,也跟现在的情形不同,你要体谅。”
“你要我怎么体谅,我体谅你,谁体谅我?”
金刚沉默了一下子,抬手轻轻抚上大姑娘的香肩,道:“小妹,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意。”
“你知道,光知道有什么用?”
“小妹,我……”
“你除了叫我,除了让我体谅你,别的你还会什么?”
“小妹,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干吗问我,你知道你该怎么办。”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不能,你知道么,小妹,我不能。”
“你知道怎么样?”
“我刚说过,我不能有感情上的负担!”
“我什么时候让你感情上有负担了?”
“小妹,你不是说……”
“我说现在了么,你这个人不是糊涂人,脑筋为什么不转一转?”
金刚何等聪明人,一听这话马上就明白了,他心神震动了一下,久久没说话。
大姑娘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金刚吁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道:“小妹,老人家给我订下了亲,你让我怎么办?”
“我让你怎么办?我能让你怎么办?”
“翠姑是个好姑娘,贤孝的好姑娘,我不忍也不能伤害她。”
“我让你伤害她了么,我说了么?”
金刚目光一凝,道:“小妹,那你是让我……”
“你的脑筋就不能多转一转?”
“小妹,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
“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装糊涂?”
“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不会不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太知道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对你这么死心塌地,这么痴。可是我也知道,只一碰上你我间的这种事,你就会跟我装糊涂。”
大姑娘的这句话,是一针见血。
金刚不能否认,他只有苦笑:“小妹,我承认。可是现在,我并没有跟你装糊涂,我是真不懂你的意思。”
“你是真不懂?”
“是的,小妹。”
“那好,我告诉你,只要你现在给我一句话,我愿意等,哪怕是等白了头,老掉了牙,我愿意做小。”
金刚心神猛震,霍地站起:“开玩笑!”
“不,我是最正经不过的。”
金刚忽然激动地道:“小妹,你知道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在侮辱你自己。”
“我倒不觉得。这是我自己愿意的,有什么侮辱不侮辱的?”
“小妹,你是个难求的好姑娘,大可以傲然地选择你的对象,你怎么会这么委屈自己!”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我爱上了你,谁叫我对你这么痴,这么死心塌地,可是你已经有了翠姑——”
“小妹,你的眼界太窄了,世界上的人那么多——”
“任它池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若之奈何。”
“小妹——”
“也许这是命,这是缘,我前辈子欠了你的。”
“你谁的都不欠,只是眼界太窄了。”
“谁说的,别没理由找理由。以前我跑的地方不少,跟着你跑的地方更多,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能说我眼界窄?”
“小妹,就算你愿意,就算你欠我的,就算你的眼界够阔可是小妹,现在不比从前,现行的是一夫一妻制,我等于是个公务员,又怎么能知法犯法,破坏国家的法律,破坏国家的法治精神。”
“别拿这来压我,你不说谁知道。”
“你知道,我知道,你我的良心都知道。”
大姑娘突又捂着脸哭了。
金刚道;“小妹,原谅我,我实在无能为力。”
“不!”大姑娘猛抬头,泪溢满眶的:“不能做小,我就做你的情妇。”
金刚脸色一变,沉声道:“小妹,你把你自己当成了什么人,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大姑娘猛然站起,大声道:“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
金刚伸手抓住了大姑娘一双粉臂,道;“小妹,你能不能冷静冷静。”
“不能,”大姑娘哭着道:“我冷静不了,我为什么要冷静,翠姑她没求就得到了,我这么痴,这么死心塌地却什么也落不着,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老天爷为什么对我这么刻薄,这么残酷。”
金刚不是铁石心肠,大姑娘像带雨的梨花,是那么让人怜惜,是那么动人。他热血往上一涌,心里也为之一酸,悲叫道:“小妹:小妹,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
大姑娘猛然挣脱金刚的双手,悲哭道:“谁知道我这是何苦,我不甘心,绝不甘心,你今天要是没有一句话给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别人不知道,金刚最清楚,他这位小妹刚烈得不得了,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他一惊忙道:“小妹。”
“别叫我,给我一句话。”
“小妹,我不能!”
大姑娘猛睁美目:“你不能?”
“小妹,你这不是逼我死么?”
“咱们两个之中,总得要死一个。”
“小妹。”
“给我一句话,说啊!”
“小妹,你能不能冷静想一想。”
“用不着,我已经想过很久了,要是体谅你,就苦了我自己,我不甘心,说什么我也不甘心。”
“小妹。”
“我知道,你身份特殊,不能知法犯法。不要紧,你只要给我一句话,将来有关方面我去求,万一要是真不行,那是我的命,我绝不怪你。”
金刚惊声道:“小妹,不行,你绝不能这么胡闹!”
“胡闹,你还说我胡闹。我愿意去求,求他们法外施恩,答应不答应全在他们,你能说我这是胡闹,你自己想一想,你还要我怎么样?"
“小妹,我……”
“你还是不愿意说,是不是?好,那你就不要管我了,你走吧!”
金刚叫道:“小妹……”
“你要是不愿意给我一句话,就什么也别再说,走吧。你走吧,走啊!”
金刚他哪能走?他知道,只要他一走,这位小妹非自绝不可,他能让个对他一片痴心的好姑娘为他自绝?为他玉殒韵香消?不,他不能,他不是无情,更不是绝情。
陡地,他热血上涌,咬牙横心,毅然点了头:“好吧!小妹,现在你我什么都别说了,你等我将来——”
大姑娘一怔,突然坐了下去,捂脸痛哭。
金刚什么都没说。他的手轻轻抚上大姑娘的香肩。这,已胜过千言万语。
大姑娘还在哭,痛哭,痛痛快快的发泄。
良久,良久,大姑娘渐住声,抬起红肿的泪眼望金刚:“你走吧!真的,你该走了。”
金刚道;“小妹,让我叫马标给你找个大夫。”
大姑娘微一摇头道:“用不着,我的病已经好了八分了,什么药都治不好我的病,只有你能,你知道这不假。”
“那——你要多保重。”
大姑娘微点头:“我知道。”
“往后的几天,我可能抽不出空来看你,不过我会让马标常来。”
“不用,不要紧,我已经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走吧!”
“那——我走了。”
金刚自大姑娘的香肩收回了手,大姑娘站了起来,含泪地望着金刚。
金刚忍不住又握了握大姑娘的柔荑,才转身向外行去。
出了堂屋,马标在院子里迎了过来,他什么都没问,只问了一句:“要走了?”
金刚道:“你不要送我了,留在这儿照顾小妹,等天亮以后再走。”
马标并没有坚持,忙答应了一声。
把金刚送出了门,马标折了回来,进了大姑娘的屋。
大姑娘没再哭,呆呆地坐着。
“姑奶奶!”马标带笑道:“你们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真让他点头松口,可是真不容易。”
大姑娘道:“没人请你来跟我说这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