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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笑了笑,摇头道:“楚管事你弄错了,我倒不是怕什么家里的未婚妻,而是怕二当家的。”
楚庆和微微一怔道:“金爷怎么怕上了二当家的?这您放心,别人不知道我清楚,二当家的是向来不管这个的。”
金刚道:“楚管事又弄错了,我不是怕二当家的管这种事。”
“您不是怕二当家的管这种事?”楚庆和讶然道:“那么您是——我想不出您还有什么别的好怕的。”
金刚道:“楚管事真是难得糊涂啊!这么精明个人,怎么连这点儿都想不透?我这么说吧!只一句,楚管事你就明白了,有这么好的货色,轮得到咱们么?”
楚庆和呆了一呆,道:“金爷是说,二当家的他会——”
金刚道:“有钱有势的大爷做寿,唱堂会的角儿进了房,这是屡见不鲜的事儿,听也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我不信楚管事你没听说过。”
楚庆和又呆了一呆,道:“这我倒还真没想到,三位当家的都好这个。韩庆奎班子里既有这么个妞儿,二当家的恐怕一定不会放过。”
“这就是喽。那么楚管事你说,这还轮得到我么?”
楚庆和赔笑道:“我没想到,我没想到,还是金爷您想的周全。不过不要紧,金爷您要是有意思,咱们再找,包在兄弟我身上。这回来的班子不少,角儿也不只那妞儿一个——”
金刚摇头道:“算了!多谢楚管事好意!我在这条路上混了不少时日了,见过的妞儿不在少数,等闲一流的我看不上眼,为这种货色冒风险,那也不值当。”
楚庆和微皱眉锋点了头:“这倒也是,这倒也是。”
金刚道:“不管怎么说,楚管事这分好意,我会永远记在心头的,我还得到处看看去!楚管事忙吧!”
说完了话,他径自走开了。
望着金刚的背影,楚庆和薄薄的唇边泛起了一丝阴森笑意!低低地自言自语道:“虎头老七,你这番心思算是白费了。”
他带着那丝阴笑,转身也走开了。
第九章
金刚没再找虎头老七,他倒不是让楚庆和一番话唬住了,而是他没有必要非找她不可。
他去了东跨院。
东跨院的几个戏班子,差不多都安置好了,许是都在屋里,看不见几个人。
金刚刚进东跨院,可巧马六姐从一间屋里出来。一看见金刚,连忙迎了过来,道:“金少爷,差不多都安置好了。”
“辛苦了,”金刚道:“韩庆奎的班子在哪间屋?”
马六姐压低话声道:“您要找三姑娘?”
金刚点了一下头:“嗯!”
“您请跟我来。”
马六姐带着金刚往里行去,直奔正北一间大屋子。
外头看不见人,屋里也听不见什么声音,像是班子里的大伙儿都在歇息。
到了屋门口看,还真的在歇息,坐的坐,躺的躺,戏箱杂物占了屋子一半,挨着墙都是地铺。
韩庆奎跟大姑娘还有方玉琴三个人聚在一起,正在低声说话,像在商量什么事。
马六姐在门口轻叫了一声:“韩班主,金少爷来了!”
马六姐说金少爷而不说龙爷,一方面是防韩庆奎的班子里人多嘴杂,另一方面也是防隔墙有耳。
韩庆奎、大姑娘、方玉琴三人立即停止了谈话,站了起来。坐着的,躺着的也都有了动静,要起来。
金刚忙道:“班主,让大伙儿歇息。”
韩庆奎一抬手道:“你们歇息吧!”
大伙儿坐着的又坐下了,躺着的也又躺下了。
金刚跟马六姐走了过去。
韩庆奎一抱拳,道:“金少爷!”
方玉琴也见了个礼:“金少爷!”
金刚深深看了方玉琴一眼,道:“这位恐怕才是真正的方老板吧!”
韩庆奎道:“您好眼力。”
金刚道:“马标的福气比我的眼力要好得多。”
方玉琴粉颊一红低下了头。
大姑娘瞟了金刚一眼:“大哥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金刚道:“我早就会说话了,不会说话岂不是成了哑巴?”
韩庆奎跟马六姐都笑了。
韩庆奎拉过了凳子:“金少爷、六姐,请坐!”
金刚坐了下去,也招呼马六姐坐下。坐定,金刚凝目望向大姑娘:“小妹,你告诉我,你这么做目的何在?”
大姑娘道:“我——”
“我要听实话。”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金刚正色道:“小妹,这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在的情形跟刚才又不同了,一个不好就会惹出大乱子来。”
马六姐忙道:“怎么了,金少爷?”
“六姐先别问,让她告诉我她的打算再说。”
大姑娘道:“你用不着唬我,我的胆——”
金刚两眼之中突现逼人寒光。
大姑娘一脸委屈地改口道:“干吗这么凶嘛!”
金刚冷然道:“还要我怎么跟你说,跟着我跑了这么久,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
大姑娘道:“人家又没说不说嘛!”
“那就快说。”
“我打算挑起他们三个之间的纷争,让他们自相残杀,狗咬狗一嘴毛。”
金刚冷冷一笑道:“好主意!我就猜着是这么回事!”
“难道这主意不好?”
“我没说你这主意不好!只是你可别把这三个贼头儿看得太不压秤。”
“他们三个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就不信挑不动他们。”
“我没说你挑不动他们,我是说别把人家都当糊涂人,万一让他们看出了破绽——”
“我有什么破绽让他们看出的。我有办法让他们自己来找我,让他们自动上钩,我是个吃开口饭的,有钱有势力的大爷,不能不应付。我有什么破绽怕他们看出?”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明白了么。要是万一让他们瞧出了破绽,你有没有想好退路?”
“当然想好了,大不了拿腿走路。我不信脱不了身。”
“别太过自信。改改你那自负毛病,他们三个能称霸华北,这绝不是侥幸得来的。”
“我知道!任何一件事,任何一点细节我都详细地考虑过了。就算万一达不成我的心愿,脱身是绝不成问题的。”
“那是最好不过。”
“到那时候班子也早远离了天津卫,也不愁会连累班子!”
金刚冷然一笑道:“是啊,韩班主这个班子最好能躲到南方去。”
方姑娘一怔,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韩庆奎笑道:“金少爷,不瞒您说,这一点我早想过了,为这档子事儿,大伙儿没有一个不认为值得的。”
金刚道:“班子里上下都是血性中人,可是我却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受牵连。”
“这就是喽。”韩庆奎笑道:“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不信您会不管,只要您管,班子里上下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金刚呆了一呆,也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大姑娘望着金刚笑了。
马六姐笑道:“韩班主这一招确是高招。”
金刚定过神,苦笑一声道:“韩班主给我这付担子不轻啊!”
大姑娘道:“轻的担子也不会让你担了。”
金刚道:“这笔帐,我得好好跟马标算上一算。”
“别怪马标,”大姑娘道:“人家是一番好意。”
“嗯,他是好意?”
“怎么不是好意,让我立点功,将来好说话,这难道是歹意。”
金刚一怔,道:“原来如此,他想得太周到了。”
“本来嘛,要怪,你就怪我。”
“事到如今,已经骑在了老虎背上,怪谁有用,小妹,别的我不说什么了,你只记住,这件事关系太重大,只许成,不许败。”
大姑娘等都一喜,大姑娘忙道:“大哥,这么说你是——”
方玉琴道:“谢谢您不怪马标。”
金刚笑笑道:“姑娘可真护他啊!”
方玉琴粉颊又一红。
大姑娘道:“当然了,人家不护马标护谁。”
方玉琴红着粉颊微瞟大姑娘:“姐姐,怎么你也取笑起我来了。”
大姑娘道:“天地良心,我说的可是实话。”
几个人都笑了。
笑声中,韩庆奎道:“金少爷,刚您说情形不同了,是指——”
金刚把西跨院菜筐子里发现手枪的事,说了一遍。
几人听毕都满脸惊容,韩庆奎道:“这是哪一路的人物,居然这样干法?”
金刚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但‘三义堂’要勾结日本人的消息没有传出去,知道的人绝没几个,要是照这么看,可能是这三个贼头的仇家。”
“您以为他们是要刺杀这三个?”马六姐问。
金刚道:“现见了喷子,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用意。”
大姑娘惊声道:“这件事要是一张扬,一定会连累所有外来的人,这是哪一路的笨蛋,不是存心跟我作对吗?真该死。”
金刚道:“放心,我是不会让这种事张扬出去的。”
大姑娘道:“那你是打算——”
“到时候看看情形再说吧!”
马六姐道:“那只喷子呢?”
“我又把它塞回菜筐去了,不能有一点风吹草动,不能打草惊了蛇。”
“您好主意,”韩庆奎道:“您是放长线钓大鱼吧。”
“我是不得不如此,到现在还不知道那枪是谁藏进去的,非得先找出这个人来不可。”
“您说得对,好主意,也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个人引出来。”
大姑娘道:“找到他以后呢?”
“那就要找到他以后,才能决定了。”
马六姐道:“检查这么严密,还是让人连家伙一块儿混进来了。”
“这不能算是咱们的失败,他连人都混进来了,别的还有什么弄不进来的,这种事本是防不胜防的。”
大姑娘道:“我倒希望到时候瞄准一点,三颗卫生丸,换他们三条命算了。”
金刚摇头道:“谈何容易,恐怕到了时候,不能让他们这么做。”
“不能让他们这么做,为什么?”
“那只枪太小,打不多远距离,万一只是伤着哪一个,而不能要他们的命,那牵涉的人可就多了,何不走别的路径,兵不刃血。”
“能么?”大姑娘问。
金刚道:“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我就只要兵不刃血,让他们土崩瓦解,阴谋成空。”
大姑娘道:“那么我那个办法,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金刚道:“没人说你的办法不好。”
“能让你说声好,可真不容易啊!”
金刚站了起来:“你们聊吧,我这就到西跨院看看情形去。”
韩庆奎等也没留,让金刚走了。
从东跨院到了前院,还是没见着虎头老七。
金刚没工夫多想,径自去了西跨院。
进了西跨院,戴天仇还在那儿守着,厨房的忙厨房的,看上去没什么动静。
戴天仇迎过来说了一声:“大哥!”
金刚道:“没动静?”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金刚皱了皱眉:“这种情形下,似乎非等晚上不可。”
“我也这么想。”
“可是怎么会没动静呢?”
“也许是因为我在这儿看着。”
“不,他们应该想不到咱们已经发现那把枪了。”
“那么是——”
话刚说到这儿,一个打下手的又过来搬菜了。
金刚忙道:“看他搬哪一筐。”
打下手的到了近前,还冲着金刚、戴天仇含笑哈了个腰。
金刚也含笑点了点头:“辛苦了。”
打下手的忙道:“哪儿的话,吃的是这碗饭,拿了人家赏的钱,还能不干活儿。”
打下手的过去了,搬了一筐菜走了。
正是里头藏着枪的那一筐。
金刚、戴天仇互打一眼色,用眼角余光盯上了那打下手的。
那打下手的搬菜过去后,往下一蹲,背着两个人打开筐盖往外拿起了菜。
一转眼工夫,菜拿光了,打下手的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金刚道:“错不了,是他了。”
戴天仇眉梢儿一扬,就要过去。
金刚轻咳了一下。
戴天仇忙又停住,向金刚投过探询一瞥。
金刚道:“不忙。”
说了声“不忙”,他跟戴天仇聊起来了,聊的都是些轻松话题。
戴天仇一时没弄明白,只有陪着金刚聊。
聊着聊着,一筐菜洗完了。
金刚说了声:“你别动。”
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戴天仇站着没动,但是他蓄势以待,以备那些个发现不对,要有什么动静时好出手。
金刚背着双手,潇潇洒洒的走到了那些个正忙着洗菜的打下手几个人之前,含笑道:“诸位都辛苦了。”
“好说,好说。”
那几个都连忙谦逊,可是表现得不太热络,仍然低着头说他们的。
金刚没在意,淡然一笑道:“诸位都是从哪儿来的啊?”
一名打下手的道:“北平。”
“都是从北平来的?”
“嗳,都是从北平来的。”
“诸位都在一个地儿发财?”
“呃,不,不在一个饭庄子。”
“听他们说,这回请的都是拔萃的大师傅,无论哪一位,都是一等的手艺,我们可沾了光,有口福了。”
“好说,好说,您好说。”
几个打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