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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金刚暗暗感动,也暗暗敬佩,他送潘小凤到了客厅里。
潘小凤走了。
潘九、莫一青下了楼。
“小凤走了?”潘九问。
“嗯。”
潘九有点不安:“我看我也回去吧。”
“您是该先回去。”
潘九没说话。
莫一青道:“我给您套车去。”
莫一青出去了,潘九吸了一口气,两眼之中闪射出愤怒的火花:“我倒不一定非要把那个戏子抢到手不可,只是这口气难平,连董大千、马六都敢当面跟我作对,小金,得顺便把这两个东西给我做了。”
金刚听得心头一跳,道:“二爷,董大千是大爷的亲信,至于马六,大爷也撂过了话——”
“我不管,我受不了这个,让他们死,我担了。”
“是。”金刚答应了,他等的就是这种正面冲突。
莫一青进来了:“二爷,车套好了。”
潘九向金刚道:“小金,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回去?”
“我要到别处去一趟,搭您个便车吧!”
“你要上哪儿去?”
“大爷不是找三爷去了么,我要在中间点把火去。”
潘九微一怔,旋即笑了:“好主意,走。”
潘九拍了金刚一巴掌,拥着金刚走了出去。
莫一青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味儿,他知道,这一着是失败了,在这方面,他根本斗不过金刚,天时、地利、人和,全让金刚占了,从现在起,他要改变战略了。
□□□
金刚在半路上下了潘九的马车。
他没有马上上孙家去,他拐了个弯儿,先会晤了赵大爷,把在“三义堂”的工作做了个简报,交待众弟兄准备随时支援,然后他又折回家叫醒了马标。
马标本来一脸的睡意,金刚交给他两件差事儿,使得他睡意全消,一蹦三尺高。
头一件差事,让他到旅馆去,即刻送走韩庆奎一班人。
第二件差事,则是——
交待完了马标,金刚赶去了孙家。
夜很深了,孙家该关门了,可是孙家大门两扇,只有一扇关着,另一扇却半关着,而且门口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很显然的,孙家出了什么事儿了。
金刚没走大门,从东边翻墙进了院子。
前院里有人,可是人都围在后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
更明显了,出事儿的地方是在后院。
金刚翻过后院墙进了后院,一进后院他就听见了吵架声,而且是宋老大跟孙老三的声音,声音是从有灯光处传来的。
金刚轻捷地赶了过去,那是大厅,大厅里灯火通明,光同白昼,外头没人,人都在里头。
金刚点尘未惊地挨近——
“金刚,他是什么东西。”是孙老三暴叫:“找他来对质,我给他个三刀六眼。”
这说明,宋老大已说出了金刚碰上了戴天仇,而孙老三却来个死不认帐。
宋山说了话,冷笑,像从冰窖里透出来的:“老三,你要是跟我这个做大哥也来这一套,那就显得咱们这磕头拜把的情份不够了,金刚不敢跟我编瞎话,他亲口告诉我,戴天仇拿喷子比着他,带走了姓方的妞儿。”
“大哥,没想到你不相信自己磕头拜把的弟兄,却相信个明帮着老二的弟兄,怎见得这不是老二一着嫁祸计,又怎么见得戴天仇非是我的人不可。”
一句话问住了宋老大,金刚帮潘老二使这么一着嫁祸计,不是没有可能,就算真是戴天仇把人带走了,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戴天仇是他孙老三的人。
大厅里一静寂,然后,宋老大拍了桌子:“去一个人,给我把金刚找来。”
显然,他是要问个当面。
大厅里匆匆出来一个人,匆匆地走了。
金刚没再待下去,贴着大厅的墙,狸猫似的窜向后去,在约定的柴房边上,他见着了戴天仇。
“一哥,怎么现在才到?”
“临时发生了点事儿,逼到了头上,我不能不给潘小凤个明白。”
“知道情形了么?”
“知道了,大厅里正热闹,人呢,在密室?”
“不,孙老三精得猴儿似的,他防着宋老大搜密室了,把人藏在了东跨院马厩后头一间屋里。”
“嗯,这消息得赶紧给宋老大送去。”
“用不着,”戴天仇咧嘴一笑:“我有个笨法子,可以来个当场图穷匕现。”
“呃,什么法子?”
“‘胭脂宝褶’里不是有段失劫救火么,咱们也给他来上一把火,等大伙儿赶去救火,小妹扯喉咙一嚷,这不就够了么?”
“好法子。”金刚笑了:“这事儿我来干,东跨院里有人么?”
“只那间屋前后有两个人守着。”
金刚眉锋微皱,道:“下手得下得不着痕迹。”
“要不要我去把那两个引开?”
“不用,这样就着了痕迹了,我自己想办法,事不宜迟,我去了!”
金刚跟戴天仇分了手,直扑东跨院。
东跨院门关着,隔墙听得见一两声马匹低嘶。
金刚先爬上墙头,打量了一下东跨院的形势。
马厩在院中间,一头挨着靠门院墙,贴后墙有间屋,屋前有点火光,一闪一闪的,那是有人在抽烟。
行了,人从马厩正面过去,屋子那边的人看不见。
金刚没走墙上走,翻墙太高,容易暴露身形,他撬开门轻轻溜了进去,弯着腰挨近了马厩。
马厩前有的是草料,这东西见火就着。
金刚从口袋里摸出了洋火,划一根,没等着就塞进了草料里。
没露一点火光,草料里冒起了烟。
行了,金刚轻捷异常地退出了院门,带上门,门缝里看火着了没有。
那堆草料,先冒烟,不到一分钟现了火舌,着了。
火舌小而低,马厩挡着,屋子那边看不见。
牲口可觉出来了,一连地低嘶,骚动。
可惜只可惜牲口不是人。
火舌终于窜起来了,老高,屋子那边看见了,本能地一声惊叫:“失火了!”
夜深,人静,这一声传出了老远。
戴天仇听见了,扯着喉咙就叫:“失火了,东跨院失火了。”
金刚到了他面前,笑问:“有没有地方看热闹?”
“怎么,一哥还舍不得走?”
“真有点儿。”
失火声此起彼落,孙宅热闹起来了,一处处的灯跟着亮起。
“跟我来。”
戴天仇带着金刚往东绕去,一直绕到了东跨院后,那儿有棵枝叶茂密,华盖也似的大树。
戴天仇往上一指,道:“怎么样?”
金刚笑道:“这是包厢,你上不上去?”
戴天仇一摇头,道:“不了,我睡觉去,免得待会儿他们找不着我。”
“那你去吧,完事以后我就走我的了。”
他往上一窜,抓住了一根横枝,再往上一翻,人就不见了。
戴天仇望着金刚没入了茂密枝叶里,也很快地走了。
□□□
戴天仇给金刚找的这处“包厢”真不赖,居高临下,东跨院里的一动一静,看得一清二楚,尤其这地方隐密,谁也看不见,而且也想不到树上躲了个人。
金刚人坐在一根横枝上,身子往后一靠,抱着胳膊看起了戏,只差没烟卷儿抽,没茶喝,没瓜子儿嗑了。
东跨院里,那两个,一边提着桶里往马厩泼水,一边嚷嚷,把人全嚷来了。
马厩里的马匹受了惊全跑了出来,正愁没地方跑呢,东跨院门开了,十几匹健骑一拥冲了过去,刹时撞倒了好几个,有一个遭乱蹄践踏,当场了帐了。
刚进来这几个正抱着胳膊扶着腿,龇牙咧嘴呢,东跨院里又进来一拨人,宋山、宋大少爷、董大千、马六姐、宋老大的几个贴身保镖,孙老三、孙家的总管“青面狼”杨天、孙老三的几个亲信。
孙老三一进院子,乍见眼前的情景,他的火比马厩的火儿还大,过去向着那几个被马撞倒的连踢带踹:“我操你们祖奶奶的,还赖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快救火去,要是再烧大一点儿,我剥你们的皮。”
那几个谁敢说个不字,疼的地方也不疼了,都赶忙救火去了。
孙老三这里又点着手叫那两个看守“宝贝”的:“过来,你们两个过来。”
那两个提着水桶,一身狼狈地过来了。
“火是怎么起的?”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一个才说了话,结结巴巴的:“回三爷,不知道。”
“叭”孙老三上去就是一个嘴巴,打得说话的那个倒退了几步,桶摔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角都见了血:“我操你们的祖奶奶,不知道,放你娘的屁,你们俩是干什么吃的,你们给我弄得纰漏大了,来人,给我押下去,听候发落。”
“三爷恕罪……”
“三爷——”
他两个叫他两个的,两个保镖如狼似虎,过去拖着他们俩就走了。
就在这时候,宋老大忽然冷笑了起来:“老二,你可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儿啊!”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明白,你要是想用这一手跟我打马虎眼,那你可是用错了计。”
孙老三勃然色变,他刚要发作。
马厩后那间屋里传出个女子尖叫声:“救命啊,你们不能不管我啊。”
刹时,都怔住了,看救火的也怔住了!
“你们不能不管我啊,快放我出去呀!”
宋老大头一个定过了神,伸手抓住了孙老三的胳膊:“老三,这是谁?”
刹时,孙老三也定过了神:“这,是,是一个丫头……”
转脸沉喝:“杨天,去封住她的嘴。”
杨天拔腿要走。
宋老大另一只手飞快抓住了杨天:“大千,带两个人去看看。”
董大千带着两个保镖奔了过去。
孙老三急了:“站住。”挣脱了宋老大的手,探腰拔出了枪。
宋老大横身一拦:“老三,冲着我来吧,我要害。”
孙老三刚一犹豫,宋老大劈手把枪夺了过来,孙老三身旁一名保镖也疾快掏出手枪,宋老大眼明手快,“砰”然一声把他撂倒在地,跟着暴喝道:“谁敢再动!”
这一场震住了全场,谁也没敢再动。
孙老三瞪大了眼,一脸惊怒色:“大哥,你,你……”
董大千带着两个保镖,架着一个女人过来了:“大爷,您瞧瞧这是谁?”
宋老大转脸,方玉琴抬头,一声哭喊:“大当家的……”
“哇!”地一声,方玉琴哭了。
女人的眼泪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宋老大火上加油,暴跳如雷,左手劈胸揪住了孙老三:“老三,这怎么说?”
一下子将上了军,孙老三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了宋老大的手,叫道:“什么怎么说,没什么好说的,你能要我不能要,你能玩戏子,我就不能?人是我从老二别墅里弄来的,你凭什么上我的门来要人?”
“老三,你,你——”宋老大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嘴巴抽了过去,打得孙老三往后一退,他指着孙老三叫道:“我要定了,就凭我,你能怎么样?从现在起,咱们拔香头,划地绝交,大千,把人带走。”
董大千答应一声要动。
“谁敢走!”孙老三上前一步暴喝。
“我敢走,咱们已经拔了香头了,谁敢动一动,枪子儿可没长眼,别怪我不客气,大千,走。”
宋老大扬起了手里的枪,尽管孙老三脸色铁青,目射怒火,他还真没敢动。
孙老三都没敢动,别的哪一个活腻了?
董大千带着人前头先走,宋老大提着枪断后,一行人很快地退出了东跨院。
孙老三硬站着没动。
一转眼工夫,门外响起了蹄声。
孙老三突然疯了似的,从个保镖腰里拔出了把枪,砰,砰,砰一连乱放了几枪。
那个些保镖吓得一拥奔了出去。
“砰”地一声,孙老三把枪扔在了地上,脸色铁青,神色怕人,一口牙咬得格格直响。
就在这时候,东跨院里进来了个人,是戴天仇,他衣裳敞着,腰里别两把喷子wrshǚ。сōm,近前叫道:“三爷。”
“滚。”
孙老三扬手就打。
戴天仇一把抓住了孙老三的腕子:“三爷,是我。”
“是谁都一样。”
孙老三另一只手要上,戴天仇的另一只手疾快地又伸到了:“三爷。”
“戴天仇,你怎么现在才来?”
“是您叫我不要露头的。”
“你他娘的是蠢是笨,人都让他找着了,还有什么不能露头的。”
“三爷,我并不知道人让他们找到了啊,我是听见枪声才赶过来的。”
孙老三要说话,结果却猛跺了一脚。
“三爷,用不着这样,他们欠咱们的,我去给您要回来。”
孙老三没说话。
“三爷,我刚听弟兄们说了,香头都拔了,情份已经绝了,您看看这地上躺的,他都下得了手,您又有什么不能?”
孙老三突然一声暴叫:“好,你去。”
戴天仇二话没说,松了孙老三扭头走了。
戏看到这儿,够了,金刚眼一闭,吁一口气靠在了身后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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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匹健骑在夜色里奔驰。
夜深、人静,骤雨般急促蹄声,大半个天津卫都能听得见。
两个保镖在前开道,后头是董大千、宋